〖〗第三十九
北方的冬天总是伴随大雪,人心渐寒,天上却是热闹地飞满了雪花。
除夕夜被一场叛乱给搅和了,大年变得比以往寒悸却更显得热闹。可不,
宫里宫外到处是巡逻的人群。人们或疲劳或忧愁却止不住忙碌。
后宫也是如此,后妃也都怕,怕极了,怕战争伤了她们,怕人趁乱待贱
了她们。更怕皇上先走了,留给她们以后无数个寂寞的夜,不过即使皇上没先走,
她们大都也是要寂寞地过了,只是那时候还有个盼头。
其实这一仗皇上要是真败了,后妃能活下来等终老的都不多,几乎是没
有。于是她们更怕了,为皇上祈福,为天虞朝祈福,却没有真心为皇上性命担忧
的。
不,不对,有,而且有不少,她们或多都只见过皇上一面。可都是不幸
的,因为帝王的爱来的太过吝惜,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幸得到一星半点。
红梧院里,郦妃坐在院子一宿,除夕夜铿锵的刀枪剑气似乎将她也卷进
了伤亡流血之中。她就是万千不幸人中的一个。
郦妃不禁苦笑,她的心犹如明镜,一向是知道深浅进退,可是这一次却
明知道面前是深渊还是掉了进去。
也许是给皇上偶尔的温柔给迷了心窍吧,郦妃如此想着,可惜那偶尔的
温柔却不是给自己的。
“红儿,晶儿去打叹消息怎么还没有回来呢?”郦妃焦虑地问道,旁下
的宫女正打盹儿,给这声儿吓了个清醒,“回主子,宫外头打仗呢,大家都忙,
晶儿怕是没找着机会问。再说了也未必问得到啊。”红儿说道。
郦妃应着,拉了拉身上的雪裘衣,白色的狐狸毛,温暖的紧。她还记得
皇上让她给阑王挑冬衣呢,可是没几天阑王却反了。陛下一定很难过吧。
思及此,突然心念一转,大叫一声不好。
“主子怎么了?是不是给冻着了?奴婢就说嘛,大冷的天,您愣是不肯
进屋,何苦来的。”
“不是不是,红儿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晶儿怕是要出事!”郦妃急急
从椅子上起来,却因为坐的久了,冻僵了向前倒去,眼见着要磕到地上了,亏得
红儿及时拉了她一把。
“快,快,快想办法把皇上身边的王总管给请来,要是请不动就请萧公
公,总之能见得到皇上的,给我想个办法请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儿。”郦妃一
边吩咐着,一边又叫过一个太监道:“小原子,你去御马房给我问问,先前给皇
上养马的那个哑巴太监叫什么,进宫前是做什么的。哎,还是把他们总管直接叫
来我问话呢。”
两个奴才见主子着急上火的,不敢耽误立即去办。郦妃在屋子里来回走
动,心里急得不行。
“怪我怪我,我怎么这么糊涂啊,这节骨眼怎么能叫晶儿去打听呢。宫
里是定有奸细的,皇上身边就更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了,怕只怕皇上早就知道
了,万一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卫把晶儿也当成了奸细,我可怎么对得起这可怜的丫
头啊。”郦妃口中嘀咕着,脑子也越发清醒起来。
细细地琢磨了一番,恐怕问题出在皇上身旁。虽然不知道眼线是谁,也
有一点是确定了的,那个哑巴太监!就是哪里不对劲儿,一个养马的哪能有那么
精明的眼神儿。老祖母不常说吗:眼明心净,心澈视尖,只有心里有大智者才能
有那样的眼睛。
虽然这些不能说明那太监有问题,可是他分明就是在掩饰自己,一个没
有背景没有问题的老人家如何会掩饰自己?单就是怕麻烦?怕只怕没那么简单。
郦妃正着急上火的。
晶儿就回来了,郦妃见着她回来,忙拉住她的手询问道:“好晶儿,你
没事吧?那些侍卫可有为难你?”
晶儿是跑着回来的,正忙着喘气儿,她抹了把汗道:“可吓死我了,外
头盘点着可严着呢,皇上又下了严令,不让瞎跑动,主子,我可是差点回不来了。”
郦妃面有歉意:“都怪我不好。”
“主子快别说这些,奴婢的命都是您的,对了主子,我刚碰着小原子了,
您派他去问那个老太监?我给叫回来了,主子你快别打听这人了,我刚能回来可
亏了红儿她哥,不是亲的,就是禁军张大人手下的那个,青梅竹马的那个。”
“我知道,你接着说,这个人怎么了?”
“啊对了,红儿她哥说这老太监不规矩给皇上抓起来了。外头不让传昨
儿夜里发生的事儿,连这么件小事儿也都不让传。红儿她哥说了,皇上正烦着呢,
一个不留神犯了龙颜可就有的受了,他还让我回来告诉主子,可千万别到处走动
了。”
“给抓了?”郦妃后头的话没听清,单就琢磨起这件事儿来,难道皇上
已经知道了?这么说来他真有问题?
郦妃回头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皇上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用
得着自己操心呢?
这么一想,心里也宽了,这才想起来:“那小原子现在人呢?”
“我让他去给主子弄点吃的来,主子您就担了一个晚上的心了。”晶儿
如此说着。
很快,红儿也给挡了回来,院子里轰窿窿的脚步声很是齐整。
红儿跑进屋子里道:“主子出不去啊,侍卫们把后宫给围了,皇上下了
严令!”
“我知道了,红儿你们先坐下休息。”郦妃如此说道。
着急归着急也不能让他们出去送死,可是郦妃实在是很担心皇上的安危
啊。
“圣旨到!”门外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郦妃一惊忙挟众出来拜领,心
里头却没底,到底什么事呢?在这个危机的时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卢氏郦儿素行贤惠,品行端淑,天资聪慧,威
仪有盛,朕怜其幼丧亲人,无一亲眷,有仪姿之风,特晋其为德妃,赐金步摇一
对、凤玉钗一对、金柳玉两对、玉如意两对、云缎五匹、狐裘十件……”
络绎不绝的封赏送了进来,郦妃愣在当下不知所云,知道给人一推这才
想起来扣谢龙恩。
天虞朝的后宫由皇后统率,至云皇后仙逝,就一直是皇贵妃滢妃做主。
再来就是二皇子的生母琉淑妃。依次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此乃四妃,正一
品。而她自己原只是妃,比四妃低一等,她后面的还有嫔,再来婕妤、美人、才
人……
如今无缘无故,就突然升为了德妃,皇上究竟做何想?
“奴才恭喜德妃娘娘了。”宣旨的太监谄媚地恭贺道,郦妃胡乱的应承
着,心里却极为疑惑。
“娘娘,皇上说了今天晚上有大客来,叫您收拾仔细了,晚上前去殿前
献舞。”
郦妃边应着,边心里头疑惑,皇上所说的大客人郦妃已经猜了个一二,
只怕是真的太金贵了。金贵到叫她郦妃惟恐伺候不好。
红袖擅舞,一向是郦妃引以自豪的,当初选绣的时候也是凭得一曲罗裳
舞才封得妃。今天晚上的献舞,郦妃却是受宠若惊。皇上的赏赐怕是比不得今天
晚上的惊吓了,罢罢,她一个小小的妃子,怎有能耐左右皇上的决定?那就一舞
来她个风起云卷定江山吧。
“天虞帝,就让您的德妃娘娘见一见您指点江山的豪气吧。”
郦妃如此想着,为一漫长的一夜开始盛装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