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朝兄弟暮仇
顾少游等救了孔令师,急回明月堂。
明月堂堂主遭袭—事,立即传扬开来,成为轰动江湖的一件大事。
正当刚月堂欲向洞庭湖牺云山庄兴师问罪的时候,湖南有消息传来:栖云山
庄已被一把火化为灰烬。
显然,黄敬之在袭击孔令帅之前,已想好了退路。
顾少游刚回刚月堂,一边安排名医救治堂主,一边亲自带人去厚恤在太白居
死去的十八名兄弟的亲属。
明月堂弟子见顾少游厚恤死亡兄弟的亲属及隆重安葬死者的情景时,无不感
动、叹息不已。
在明月堂中,孔令师为一堂之主,总领全局,而顾少游虽仍为孔令师的二弟,
但是其已隐隐为副堂主。
提起这个顾少游,江湖中大大有名,声名之响、锋芒之锐,丝毫不逊于孔令
师,直欲与少林、武当等掌门一争雄长。
顾少游原本山西一介布衣,自幼父母双亡,流落江湖,终日与乞丐为伍。他
聪明机智,勇武过人,十几岁时即能急人之难、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
不辞,声名渐盛。 顾少游酷好枪法,十八岁时遍历名山大川,求师访友,虚心
请教,后与孔令师等人结拜为兄弟,创立明月堂,江湖中流传一句佳话“平生不
羡万户侯,但愿一识顾少游”。
孔令师既伤重,不能主持事务,便委重任于顾少游。
顾少游推辞不得,便挑起了这个重担,真有点像三国时诸葛亮所说的“受任
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顾少游虽雄才大略,做起事来合情合理,一丝
不苟,但凡事都先向卧榻不起的孔令师请示、求教,然后才婉转表达自己的意思,
最后再下达命令。
只要是孔令师不点头的事情,他一概不做;只要是不利于明月堂的话,他一
句也不说。
这一点,不仅明月堂上上下下佩服,连孔令师也极为满意。
后孔令师欲封顾少游为副堂主,顾少游坚决不允,孔令师只得作罢。
从此,孔令师就放心地养伤、休息。
那日孔令师伤重的消息传到明月堂,第一个听到的便是他的夫人白雪。
白雪人如其名,准确地说应当是人胜其名,长得天姿国色,艳绝天下,当年
被称为武林中第一大美人。
虽然她秀外慧中,兰心蕙质,却生性娴雅,身躯娇弱,不会武功,跟孔令师
恰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曾引起无数江湖中人的艳羡,称之为郎才女貌的
“璧人”。
她一听说丈夫遭到暗算,急忙赶到,刚看到孔令师,眼泪便如泉水般涌出。
当她进来的刹那间,屋里的一切声音都止住了。
众人虽然经常看到白雪,但每次见到她时,都会感到心底深处被强烈的震撼,
情不自禁要感叹一声:“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看到她高兴,众人会忍不住跟着高兴,看到她悲伤,似乎自己也像死了最亲
的人似的,忍不住掉下泪来。
连白雪滚落的泪珠也像明珠一样晶莹、圆润,就像天山之巅的积雪一样纯洁、
神圣,令人不敢稍起亵渎之意。
还没等白雪问清原由,孔令师的三个儿子就先后到达。
孔令师共有四子:长子孔浩,性宽而柔懦,所练的武功威猛、刚正,但守多
于攻。次子孔治,勇而无谋,性急如火,跟人决战时,招招一味抢攻,疾如暴风
骤雨,与其兄恰恰相反。
三子孔涵,自幼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虽写得一手好文章,却对武功一窍
不通。
四子便是阿潜。
待孔令师断断续续说出遭袭的经过,整个明月堂都将桃花教当作了最恨的仇
敌。
起初大家还担心桃花教会趁孔令师重伤之际大举来攻,但过了数月,明月堂
没出一丝一毫的意外。至于那赤松子遗留下的儿子虎儿,孔令师、白雪更将其视
若己出,疼爱怜惜之处有时犹胜亲子。明月堂的弟子都晓得虎儿是堂主救命恩人
的遗孤,同样刮目相待。。 可是江湖之诡谲险恶,远非常人可想象,有时看似
平静无事,其实正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一场任何人也不敢想像的……针对明月
堂的大阴谋早在孔令师太白居遇险之前就酝酿成熟、悄然实施了。
死神已展开巨大的翅膀,向明月堂罩下来,他已对明月堂每一个人露出了迷
人的笑容。
可惜明月堂还一无所知!
有人说,世上最可怕的并不是真正的敌人,而是那些出卖、陷害自己的亲人
和朋友。
也有人说,世上最防不胜防的并不是那些大人物,而是小人。
这里所说的小人,是指一些身份低微,不为人注意的人物。
陶刚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人”。
就是因为陶刚,才改变了明月堂的命运,同时也对江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陶刚不但身份低微,是个喂马的马夫,而且又矮又瘦,相貌猥琐,明月堂中很多
人都不把他当人看。
但是孔令师却丝毫没有轻视他,相反对他很尊敬,只是很少人知道。
因为孔令师于陶刚其父有恩,因此陶父临终前嘱咐儿子一定要终生侍奉孔令
师,若敢违拗,他化作厉鬼也不饶过他。
陶刚为人耿直,沉默寡言,虽神力惊人,武功不弱,对明月堂更是赤胆忠心,
但却心甘情愿为明月堂喂马。
孔令师也深知这种人缺乏领导才干,只适合做默默无闻的事情,所以就把喂
养明月堂数千匹马的重任交给了他。
陶刚兢兢业业,所做事情虽卑微,但却很出色,从没有出过一次差错。
这天夜里,大多数人都已睡觉了,明月堂四处依然灯火通明。
陶刚因为挂念一匹马患了病,白天不肯吃草,便想晚上再以精美的饲料喂一
次。
他披衣出门,赶往马厩。
夜空繁星闪烁,风吹在身上,竟有一种刀刮般的感觉。
陶刚心想:“冬天快要来临了。”
他望着鳞次栉比的房屋,不由想起了孔令师:“距堂主太白居遇险,已有数
月之久了。听说堂主几近伤愈,明月堂上下无不振奋。堂主康复之后,必会兴师
问罪于桃花教,那时他老人家振臂一呼,武林名门正派必从者如云,桃花教纵不
覆灭也差不多了。”
他越想越替明月堂高兴,脚步更加轻快。
到了马厩,他正要抱草喂马,忽听一阵嘻笑声传来。
陶刚心道:“夜都这么深了,怎么还有人未睡觉?”
很快,嘻笑声已渐远,原来是一个孩童,另外还有一个岁数比孩童大几岁的
少女。
陶刚听了一会,忖道:“我道是谁呢,敢情是赤松子道长遗留下来的虎儿,
那少女是专门服侍他的侍女小凤。”
他闻听两人的嘻闹声,脸上也不禁浮上一丝笑意,心想:“虎儿虽然是个孤
儿,但聪明伶俐,乖巧有趣,深得人喜欢。唉,堂主将他当们;儿子一般看待,
他若想玩耍,小凤又岂能不理睬?”
突然,小凤一声低呼,道:“你干什么?”
只听虎儿笑道:“怕什么?又不是老虎屁股,难道摸不得碰不得?”
小凤笑斥道:“我这里比老虎屁股还要紧,千万碰不得,特别是男人。”
她嘻嘻一笑,又道:“即使你是个小男人,也不例外,不过这次我就原谅你
了。”
虎儿道:“我不就摸了你一下胸脯嘛,有什么大不了?我吃奶时,奶妈的奶
子我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小凤咯咯一笑,道:“那不一样,她是你奶妈,我是你阿姨。她早嫁了人啦,
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陶刚听到这里,不禁莞尔。
谁知便在此时,只听得小凤一声闷哼,紧跟着噗嗵栽倒,惊呼道:“你——!”
她只呼出了一个字,就停止了。
隐隐听得虎儿笑道:“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莫非你还能阻拦吗?”
陶刚心想:“不知这小子又在玩什么鬼花招?”
他探出头来,往不远处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论任何人看到这副情景,都会震骇莫名,吓得半死。
原来在一堆乱草中,那虎儿竟已将小凤的衣衫剥得干干净,寸缕不存,浑身
上下暴露无遗。
按理说小凤岁数比虎儿大了很多,力气也应该比他大,完全能够反抗,可是
小凤竟丝毫动弹不得,任凭虎儿胡作非为。
淡淡寒星下,只见小凤瘫软在草上,珠泪滚滚,眼睛中露出无比的惊骇、迷
茫,那匀称、丰满的胴体在星光的映照下,更发出一种足以使男人犯罪的光泽。
她肌肤雪白,该高的高,该细的细,该凹的凹,起伏有致,曲线优美,胸前一对
坚挺圆鼓的玉乳在虎儿的搓揉下不住晃动,一双修长的大腿伸得笔直笔直。那陶
刚虽然一向忌讳女色,但乍然目睹小风如此美丽诱人的胴体时,也发觉丹田下一
股热流急速上升,须臾间流遍全身。
但他随即克制住,虽然难以抵御女人的诱惑,但是心中却感到巨大的惊惧。
虎儿岁数这么小,怎么会做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
只见那虎儿一双小手在小凤的胸膛上又揉又搓,脸上现出兴奋、激动的神色,
然后手掌自胸膛慢慢游向小腹,最后滑向了小凤一向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禁地。
陶刚看到这里,脑中忽然涌上一个念头:“虎儿年龄如此之小,对付女人的经验
如何这样丰富、这样熟练?”
那小凤浑身穴道被封,哑穴也被封住,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紧闭着双眼,任
凭屈辱的泪水滚滚而下。
陶刚瞧到这里。已不敢再瞧下去,缩回脑袋,一颗心怦怦乱跳。
那已经说不清是由于激动,还是由于害怕引起的心跳。
骤听得小凤的嘴里发出一声低闷,痛苦的呻吟,那虎儿更是气息变粗,可以
想像他的神情也更加愉快。
陶刚心想:“我没有及时阻止此事,到底是对还是错?事已至此,我只能将
这件事禀告堂主,请他老人家定夺了。”
忽然间,虎儿和小凤的声音俱寂。
陶刚又探头一看,但见:虎儿已穿起衣服,胡乱抓起一堆乱草盖在小凤身上。
小凤一动不动,居然像死了似的。
陶刚暗叹:“一个少女遭遇这种情况,确实是最大的不幸。他妈的,虎儿怎
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虎儿丝毫不晓得马厩中还躲藏着一个人,他瞥了瞥小凤,喃喃自语道:“老
子好几个月没有享受过女人了,真把我憋死了。嗯,小风还不错,只可惜不能纵
情……”
他忽然吹出一声愉悦的哨声,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陶刚只待他走得不见了,才蹑足走到小凤近前,定睛一看,险险跌倒。
乱草之下,小凤的下身一片殷红,鲜血淌了一大滩。
陶刚拨开草来,仔细一瞧,更是吓得目瞪口呆,手足冰凉。
小凤虽已气绝,但泪痕未干,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悲愤、恐惧、屈
辱,点点鲜血溅到发上、脸上、身上,更是怵目惊心。
而她的脑袋却软软地耷拉着,喉骨竟然碎裂如粉!
陶刚的头脑中已一片混乱,心:“虎儿既强暴了小凤,居然还把她活活杀死
了,手段好不残忍毒辣!虎儿只有八九岁,如何能对小凤施暴?小风喉骨碎裂,
分明是一位武林大高手以指力所捏。
我没听说过虎儿会武功呀,而且如此之高?纵使他是赤松子之子,也不能…
…“
突然,他的心中浮上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难道虎儿根本不是小儿,而是
一个武功极高的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陶刚冷静下来,立即奔向孔令师居住
的内堂。
不管怎么说,他都要把这件事及时、迅速地禀告孔令师。
那虎儿杀了小凤后,仍装作八九岁的孩童一般,摇头晃脑,还不时伸手摘折
路旁的花枝,脚步走得当然电很慢。
巡夜的明月堂弟子知道他也是一位“少堂主”,自不敢呵斥,有的反而伸手
抚摸,夸奖一番。
虎儿更表现得活泼可爱。
由于他走得较慢,陶刚才能追得上。
但待陶刚追上时,已近内堂。
守门的共有八名白衣弟子,其中一个笑问道:“虎儿,你怎么还不睡觉?”
虎儿道:“我来找堂主。”
那人道:“堂主已经休息了,你明天再来吧。”
虎儿不依,道:“那我找阿潜玩。”
正说间,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小虎哥哥,我在这儿。”
—个小孩蹦蹦跳跳地跑出,正是阿潜。
虎儿满脸欢容,迎向阿潜,道:“阿潜,你来得太好了,我正要找你呢。”
他跟阿潜说了几句,又问道,“堂主睡了没有?”阿潜道:“没有,爹在看
书哩。”
虎儿拉着阿潜的手便欲奔入内堂。
陶刚暗暗着急,心道:“如果虎儿不是好人,阿潜定有危险。”
他猛然冲出,大叫道:“阿潜!”
大家都是一怔。
阿潜喜欢玩马,识得陶刚,道:“陶大叔,你找我干嘛?”
陶刚佯装兴高采烈之状,道:“那只红马要生孩子啦,你去不去瞧瞧?”
阿潜大喜,问道:“真的?”
“我哪会骗你。”
阿潜拍手叫道:“好极了,好极了!我曾问过爹娘,我和三个哥哥是怎么生
出来的,他们老说是从胳肢窝生下来的,可是我总是不相信。”
他抓住陶刚的手,转头问虎儿;道:“虎儿,你去不去?”
虎儿没料到半路上陶刚会杀出来,愣了愣,但他身有要事,片刻耽误不得,
心想:“反正阿潜逃不到哪去,暂且他多活一会儿吧。”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我还要找堂主,你先去吧。”
阿潜撇撇嘴,道:“大马生小马,你都不去看,真没劲。”
虎儿道:“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就来。”
陶刚心想:“我若强行闯人内堂,定会引起虎儿怀疑,说不定遭他毒手。我
先把阿潜带走,静观其变。”
他牵着阿潜,道:“我们快走,去迟了,就看不到了。”
虎儿趁守门弟子不注意,撒腿就往内堂跑去。但他人矮足短,跑得又慢,立
即被一名白衣弟子抓住。
这名弟子道: “堂主晚上最不喜欢有人打扰,你明儿再来吧。”
虎儿硬是不依,挣扎几下,竟哭了起来。
有几人听他哭得甚悲,哄也哄不住,便道:“堂主一向喜欢虎儿,就让他进
去。”
那弟子闻听,抓着虎儿的手指不由得放松了。
虎儿出其不意的使力一挣,立即挣脱开来,一溜烟似地跑了进去。
陶刚拉着阿潜,急步而行,一边筹思应策,忽见远处一顶红轿快速行来。陶
刚—惊,心道:“夜都这么深了,怎么还有轿子进来?”
他轻嘘一声,低声道:“咱们去瞧红马下崽,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阿潜点头。
陶刚拉着阿潜,隐匿在一大片修竹林中,连大气也不敢出。
待那红轿行近,陶刚更是大吃一惊。
原来这顶轿在明月堂几乎人人识得,是顾少游乘坐的。
由于陶刚有了虎儿的种种不可思议之举,因此想法就深了一层:“顾少游深
夜赶来内堂,怎与虎儿如此凑巧?莫非他们竞欲做出不利于堂主之事?”
他虽有这种想法,却动也不敢动。
如果他推测得没错,只要自己被顾少游发现,非得丧命不可。
像顾少游这种人,要想杀他,岂不比捏死一只臭虫还要容易?
其理由更是随便捏造一个就足够了。
转眼间,四名白衣人抬着红轿已走过,到了内堂。
远远望去,但见轿帷掀起,一人缓缓步出,恍如玉树临风,不是顾少游是谁?
红轿停在堂外,顾少游径自走人。
守门的弟子躬身行礼,侧身让顾少游走人内堂。
陶刚此时几已确定无疑:顾少游必与虎儿勾结,其险恶用心已昭然若揭。
陶刚顿时心急如焚。
他有意舍命狂呼乱叫,揭露顾少游阴谋,但他身份低微,谁会相信?
恐怕还没等他说清楚,已遭顾少游毒手,这可怎么办?
陶刚终于顿了顿足,下了决定:“说不得,我只好把阿潜带出明月堂了!”
如果顾少游不是奸恶之人,陶刚即使日后被孔令师责罚,也毫无怨言。万一
孔令师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抛弃一切,也要把堂主的遗孤抚育成人。
陶刚哄骗阿潜道:“少堂主,那红马被我牵到外面去了,挺远的,你去不去?”
阿潜不高兴地道:“你怎么不早说?如果小虎哥哥找不着我们怎么办?”
陶刚道:“没问题,我找人通知他就是了。”
阿潜信以为真,这才跟着陶刚走。
陶刚尽走隐僻之路,尽量避开顾少游的势力范围。
忽然,两名巡夜的白衣弟子拦住了他们。
—人问道:“陶刚,天这么晚了,你要把少堂主带到哪儿去?”
陶刚还未回答,阿潜道:“陶大叔带我到堂外看红马生小马。”
这人一怔,森寒的目光顿时向陶刚扫来,道:“什么红马生小马?”
陶刚情知要糟,笑道:“你问少堂主好了……”
他忽地弯下腰来,捂住肚子叫痛。
两名弟子相顾错愕,齐声相询,阿潜更是急得不得了。
陶刚突然飞起一腿,踢中一名弟子小腹,那人一声未哼,便飞出丈外,立时
晕死过去。
另一人大惊,喝道:“陶……”。最后一个“刚”字未及山口,陶刚左手已
捂住他嘴巴,将他呼声完全闷在胸腔问,而右手已叉住他的脖子。
岂料他情急之下,失去分寸,再说他膂力过人,一捂——扭之下,只听得喀
喇一声轻响,那名弟子的脖颈竟被硬生生扭断。
阿潜吓得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但没跑两步就被陶刚抓住,点了穴道,陶刚低声道:“阿潜,你给我听着,
我并不是想害你,而是有人想害你爹,害你全家,情势紧急,我只得这么做,把
你带出明月堂!”
阿潜哪会相信,小跟怒瞪着,像要喷出火来,脸蛋儿也涨得通红。
陶刚不理会他,横臂抱起,发力疾奔。
虎儿跑到内堂,哇哇——阵大哭。
哭声惊动了孔令师。
孔令师经过数月凋养,再过两天,身体便可完全痊愈。
他早就可以下床活动了,若非白雪、孔浩等人劝阻,他早已操权握柄,主持
起明月堂的事务来了。孔令师看书是假,实际上一直在筹思进攻云南桃花教的策
略。
他已决定明日遣使邀请武林七大门派及其他门派掌门人共齐聚明月堂,共商
歼灭桃花教事宜。
虎儿的叫声,顿时把他的思路打断。
孔令师听出是虎儿的声音,顿生怜惜之意,走出门外,问道:“虎儿,哭什
么?”
虎儿一听孔令师呼唤自己,眼中掠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猛跑几步,投入
孔令师怀抱,哭得更厉害了,泪如泉涌。
孔令师伸出手来,擦拭掉虎儿脸上的泪水,但刚擦完,又流了下来。
孔令师柔声安慰道:“虎儿别哭,我那里有好吃的糖果,想不想吃?”
虎儿立即喜笑颜开,道:“真的?”孔令师笑道:“我怎会骗小孩子?”
他说得并不是假话,因为他极为疼爱虎儿和阿潜,为了哄他们开心,常在房
间里准备一些糖果之类的东西。
孔令师抱着虎儿,进了书房。
虎儿的嘴里吃着糖果,哭声变小了。
孔令师问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谁晓得这一问,虎儿扔了糖果,捂着眼睛,又大哭起来。
孔令师虽是一代英雄,但对待妇孺幼儿却一向心肠很软,赶忙又将虎儿抱起,
替他擦眼泪,并说些时他欢喜的话儿。
孔令师见哄得他不哭了,想把他放下,哪知手臂突然间竟似麻痹了,连虎儿
也抱不动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心道:“难道我中了毒?我一直没有出去,到
底什么时候中了此毒?”
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怀疑虎儿。
因为虎儿是赤松子的遗孤,并且只有八九岁。
正想间,骤觉胸口膻中穴一痛,竟已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扣住。他的面前没
有别人,只有虎儿。
这一次孔令师看得清清楚楚,正是虎儿的那只粉嘟嘟、白嫩嫩的左手扣住自
己的要穴,奇怪的是这只小手竟如钢钩铁爪一般。
别说孔令师已经中毒,纵是平常,只要要穴被这只手扣住,同样动弹不得。
孔令师惊得呆了,喝道:“你……”
他只喝出了一个字,第二个字便喊不出来,喉咙居然哑了。
这毒不仅令他动弹不得,同样使他的口舌失去了作用。
虎儿的脸上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可是这笑容此刻在孔令师看来,却说不
出的诡异可怕。
虎儿顺手封了他膻中穴,拍手笑道:“孔令师,你终于动弹不了啦。”
孔令师又是气愤,又是惊惧、又是疑惑,须发戟张,眼中现出凌厉的杀气,
逼视着虎儿。
虎儿毫不畏惧他的目光,叹道:“孔令师,你身体刚刚好,又遭了此毒手,
连我都替你惋惜,太可悲了。”他指了指自己白里透红的脸蛋,嘻嘻笑道:“实
话告诉你,刚才我流的并不是眼泪,而是剧毒,可惜你一时不察,果然着了道儿!”
孔令师至此已深知自己陷入了一个可怕而诡秘的阴谋之中,自己死了不打紧,
整个明月堂恐怕都得毁了。
只要能救了明月堂,区区一个孔令师死了,又有什么?想到这里,孔令师猛
地咬破舌头,一口黑血疾喷虎儿。
在此片刻之间,孔令师血管中的血液竟已变成了黑色,可见毒性之厉害!虎
儿万没料到孔令师内功如此深厚,在中毒之际、要穴被封之下,仍然自己咬破舌
尖,但他临危不惧,当即飘身后退。
黑血的速度虽快,竟也没有溅到虎儿一星半点。
孔令师于此情况之下自己咬破舌尖,原是甘舍一命,散掉全身功力,作最后
一搏!
随着黑血吐出,孔令师浑身骨节喀喇喇一阵急响,冲破被封穴道,疾风一般
朝外面掠去。
他散掉功力,命不长久,自知不能跟虎儿交手,只要能冲出书房,示警明月
堂其他人就行了。
哪知他刚刚掠到门口,蓦然间觉得胸口一阵强烈、尖锐的痛苦,已被一柄短
柄银枪刺人,枪尖带着黑血,又自后心透出。
孔令师大骇,待他看清出枪之人,竟惊得噔噔噔后退数步,真比看到了鬼还
要吃惊。
一枪刺穿他胸背的竟是自己的结义兄弟,一直视若手足的顾少游!
孔令师刹那间什么都绝望了,他一见顾少游,就知道自己完了,明月堂也完
了。
可是使他感到万分痛心的并不是自己胸背间的创伤,并不是自己的血正一滴
滴的离体而去,而是顾少游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顾少游右手一抖,拔出银枪。
一道黑血,随之溅出。
可是孔令师的身躯仍然挺得笔直,并没有倒下。
顾少游左手金枪斜指孔令师,淡淡地道:“大哥,对不起了。”孔令师望着
他,眼中尽是悲哀之色。
此时他除了等死,已没有任何道路让他选择。
虎儿施施然走来,笑道:“你终于来了。”
顾少游微笑道:“我来得正好,不迟也不早。”
他掉过银枪,将枪尖的血迹在自己的衣角上擦了擦,道: “大哥,其实我
是桃花教的人,虎儿也是。”
虎儿嘻嘻笑道:“我乃教主驾前的一个小僮,昔日有个外号叫‘童魔’,我
才是真正的童魔。”
顾少游叹息道:“大哥,现在你可以明白了,太白居中发生的一切,都是我
精心安排的。我并不仅仅是想要你的命,而且要做明月堂的堂主。”
孔令师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黄敬之、秋婉儿,什么赤松子,原来都是骗局,虽然牺牲了几个人,但
却使孔令师深信不疑。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赤松子死得确实悲惨,所托孤之事也确实叫孔令师拒绝
不得。
童魔,是桃花教中的魔头不假,但并不是那个少年,而是一个身材、相貌长
得像儿童,可是年纪却不小、武功也奇高、心肠更是奇毒的人。
童魔无邪地一笑,道:。“其实我小时候得了一场病,永远也长不大,永远
像个八九岁的小孩一般,连孔堂主也被骗了。”
他的眼中忽地闪过阴毒之色,道:“不过你放心,黄泉路上你绝不会寂寞,
你的四个儿子会伴着你一起去………”
顾少游突然插口道: “但是白雪却不会死,她是属于我的。”
孔令师闻听此言,瞳孔都收缩了起来。
顾少游叹道:“其实我一直深爱着白雪,但她当年偏偏瞎了眼睛,选择了你,
我争不过你,只好等,终于叫我等到了今天这个最好的机会。”他的脸上露出淫
邪之意,呵呵笑道: “大哥,你应该了解我的手段,我做这些事情自是天衣无
缝,神不知鬼不觉,更会叫白雪相信我,委身于我,成为我的老婆,哈哈哈哈!”
孔令师的愤怒己非任何言语所能形容,他的心已经碎了。
他已绝望到了极点。
他的嘴里又狂喷出一口黑血,欲扑向顾少游,作最后一击。但他身子刚动,
顾少游的金枪便闪电般刺了出去;金枪穿透孔令师的咽喉时,一道血箭射出,在
地下洒了几朵血花。
孔令师生命中最后一瞬间的灿烂,便是这几朵惊艳夺目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