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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意料之

飞天船缓缓降落到地上,舱门打开,一大群人风尘仆仆的从里面出来,其中
三个人走在一起,看上去全都面黄肌瘦,身材矮小,毫不起眼。

三个人一出降落点,就钻进旁边的小巷。

临海城的小巷全都四通八达,这三个人钻进一条没人的岔道里,到了僻静之
处更是飞身越过围墙,跳进一户人家,然后又从那户人家的前门走了出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要不要去一趟堂口?」

苏明成低声建议道。

「还是别去了,说不定那里有刘家的人盯着,刘家的势力也不小。」

谢小玉之所以如此小心,就是不想触动那些眼线。

「萧山别业是临海城守备马勋的产业,这个家伙可不好惹。」

苏明成提醒道。

他是这里的地头蛇,很清楚哪些人能惹,哪些人必须小心应付。

「换成平时,我或许不敢碰那些当官的,现在却不同。那位钦差大人还没离
开,各大门派的人也都在这里,安阳刘家又刚刚做错一件大事,害得朝廷失去很
大的利益,这位守备大人将刘和藏在自家府邸中,本身恐怕就不想张扬。」

谢小玉对于官场那些事同样心中了然。

「万一没找到李喜儿呢?」

法磬在一旁问道。

「那就将刘和一刀杀了,我们替自己报仇还不行吗?」

谢小玉异常坚定。反正已经和刘家结下仇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仇结大之后,其他人反倒有所顾虑,没有哪个做官的愿意卷进仇杀之中。

之前就是因为没人在乎他们,所有人都畏惧刘家的权势,又垂涎刘家给的好
处,所以一个个帮着刘家办事,先是一个小军官,然后又跑出来一个眞人,之后
又有了陈都护,现在又出了个马守备。对这些人来说只是帮安阳刘家一个小忙,
自己这边肯定不会束手待毙,结果就是两边不死不休。那个小军官粉身碎骨,那
个眞人身死道消,现在陈都护也凶多吉少,偏偏姓刘的罪魁祸首一点事都没有。

「那个守备也得干掉。」

苏明成对官场之道并不精通,但是他明白,想立威就必须杀人。

已经踏足练气十重的他也想试试自己的身手。

「如果那个守备想强行插手此事,那就用不着客气。」

谢小玉的想法也一样。

「我来带路。」

苏明成难得这样豪气冲天。

萧山在临海城南面,紧靠着海边,高度也就百来丈,算不上一座大山。不过
这里景致不错,背海的一面郁郁葱葱,朝海的一面怪石林立,山顶上红砖绿瓦错
落有致。

躲在对面山头上的一棵大树下,谢小玉运用「观天彻地洞幽大法」眺望着。

萧山别业笼罩在一股蒸腾的灵气之中,浓郁的灵气打着漩。

「眞是一条上好的灵脉,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灵眼。」

谢小玉啧啧赞道。

「应该没有。如果有的话,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守备占下这个地方。」

苏明成轻笑了起来。

谢小玉一想,确实如此。

天宝州最大的官是总督,而总督衙门就在临海城,总督下面还有四大都护,
分管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再往下才是守备。

换成别的城,守备就是整座城里最高的武官,但是在临海城只能排在六、七
位,这还只是武官一系,临海城还有文官体系,如果将文官也算上,守备恐怕连
前十位都排不进去,有好东西也轮不到他。

「那上面好像有座阵。」

法磬皱起眉头。

「做了亏心事,当然要防备有人报复。」

谢小玉冷笑一声。他同样也看出来,从半山腰开始,整座别业就被大阵笼罩
在里面。

「我们怎么进去?」

苏明成对阵法只是粗通,那还是最近半年跟着谢小玉学的,但是在戊城的时
候,他亲眼见识阵法的恐怖,现在他看到大阵就怕。

「我也没把握。以前我们靠阵法杀掉那么多强敌,现在换成敌人掌控大阵,
情况对我们不利啊。」

法磬心里也忐忑不安。他情愿面对眞人,也不想强行攻击一座大阵。

「但愿那里面的修士数量不多,这座阵只能做出最简单的反应。」

谢小玉心里也没把握。

破阵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像两个人下棋,哪怕下棋的对手是一个臭棋篓
子和一个绝世国手,想分出胜负也至少在一、两百手之后。如果臭棋篓子故意拖
延的话,时间会更长。

只靠棋力没办法速战速决,想快刀斩乱麻,只有采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比如
掀翻棋盘,或者偷拿几颗棋子。

「我们等。」

谢小玉在旁边找了一个隐蔽之处坐了下来。

「你打算怎么做?」

法磬问道。

「破阵有九法,当初那四个蛮王用的就是以力破阵,我们没这个实力,所以
我打算藉天地之势。」

谢小玉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

此刻的天空灰蒙蒙的,云越来越密。如果没意外,顶多半天就会有一场大雨
倾盆而下。

「把你的鱼龙幻变阵拿出来。」

谢小玉朝着苏明成说道。

「为什么不拿你那套?」

苏舵主并不是不愿意,只是感到有些奇怪。

「鱼龙幻变阵有两种变化,变幻成鱼的时候,分散又灵活?,变幻成龙的时
候,可以集所有人的力量,不管用在进攻上还是飞遁上都很不错。」

谢小玉解释了一下理由。

「这样说来,我的鱼龙幻变阵比你的幻天蝶舞阵更高明?」

苏明成很高兴。

「是有这样的说法。翠羽宫的各种阵法里,鱼龙幻变阵排名第六,幻天蝶舞
阵排名第十七。不过这要看什么人用,在你我的手里,幻天蝶舞阵的威力绝对超
过鱼龙幻变阵。」

谢小玉说道。

苏明成和法磬稍微一想就明白其中的关键。弥天星斗剑阵和幻天蝶舞阵太相
配了,两者融合简直天衣无缝。

苏明成已经想象着自己在幻天蝶舞阵中大袖挥灏,无数蛊虫化作彩蝶翩翩起
舞的样子,不过他马上又失落起来。

「给你们。」

谢小玉各扔了三枝阵旗过去:「不用还我。」

幻天蝶舞阵三枝一组,数量越多,光云散开的范围越广。谢小玉自己也只有
二十一枝阵旗,一下子拿六枝出来,绝对算得上慷慨。

「这怎么好意思??」法磬嘴上这样说,却已经将阵旗收了起来。

苏明成比法磬大方,径直将阵旗插在背后。

「你们回中土后,可以想办法结交一下翠羽宫的弟子。幻天蝶舞阵排名靠后,
翠羽宫管得不严,很容易弄到手。如果能够补齐整套阵法,对你们很有好处。」

谢小玉当着别人的面绝对不会说这话,只有在自己人面前,他才会表露眞正
的想法。他口口声声说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开天宝州,实际上一点把握都没有。
法磬并不明白谢小玉的心思,苏明成却猜到一些。

三个人不再说话,静静等待着大雨的来临。「轰隆隆——」

一阵雷声划过天际,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砸落下来。

谢小玉看着外面。

他藏身在一棵大树下,巨大的树冠像是一张华盖似的撑开着,雨点砸在上面,
全都挡了下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渐渐地遮挡住视线。

谢小玉猛地一拍纳物袋,阳燧镜飞了出来,迅速展开。

在阳燧镜中,清清楚楚可以看到瓢泼大雨落在山头上,立刻被一股力量偏转
开来,滑落到半山腰附近。

谢小玉仔细地观察着雨水落下的痕迹。

每一种阵法都有各自的特征,精通阵法的人可以从这些特征中知道是哪一种
阵法,还可以知道有多少人在操纵阵法。

好半天后,谢小玉终于说道:「那是奇门九道大阵,布这座阵的是一个阵法
高手。如果那个人在此坐鎭的话,我绝对会退避三舍。不过从现在的状况看来,
主持此阵的并非布阵之人。我们走。」

苏明成早已递来一枝阵旗。鱼龙变幻阵和幻天蝶舞阵一样,都是三枝一套,
不过这一套有些讲究。他手中握着的那枝阵旗大了一圈,而且阵旗顶端有一圈金
色的流苏,那是龙头。,谢小玉手里的阵旗旗面边缘也有一圈流苏,这是龙尾。

三枝阵旗微微晃动,剎那间,化作一道数丈长的金光。

当初谢小玉、麻子和苏明成斗两位蛮王的时候,也曾经驾驭鱼龙变幻阵飞遁,
不过此刻这道遁光明显要强得多,速度也更快,还有一条金龙的影子时隐时现。

能有这样的效果,一是因为谢小玉和苏明成都已经达到练气十重,二是因为
这三个人修习的功法相同,也都将眞气转为剑气,三股剑气完全融为一体。

金光一闪,三个人已经闯入阵中。

那座大阵并不是没人掌控,只不过负责此事的修士没怎么在意,只将大阵开
启,自己在那里打坐。

这就是出其不意的好处。

安阳刘家确实在落魂谷那群人里收买了两个修士充当眼线,那边没有发出警
告,所以这边的守卫就很松懈。这些修士都是刘家花钱雇来,他们只是拿钱办事,
不会多用心。再说,他们也想不到谢小玉只带着两个人就敢闯进来。

苏明成负责驾驭遁光,谢小玉双手掐诀,一道剑光从他的指尖疾射而出。

剑光如雷似电,在山头上一闪而过,所到之处树木全被拦腰斩断,房屋也被
笔直劈开。

当初黑刺社的三个杀手片刻间就拆了十几幢房子,同样是三个人,谢小玉、
苏明成和法磬比那三个杀手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瓢泼大雨紧随在剑光后涌入。原本萧山别业因为有大阵笼罩,所以滴雨不沾,
现在狂风骤雨席卷而过,那些雨点全都如同钢钉,所到之处,砖上留下一个个窟
窿,窗户直接被打成蜂窝。

谢小玉控制得很好,只破坏东西并没有伤人。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们三个人定住,四周的空气彷佛一下子变成水银或
流沙o这是奇门九道大阵的妙用。「水无常形,以阵破阵!」

谢小玉大喝一声。转瞬间,涌入的雨水全都化为雾气,一股迷雾笼罩在山头
之上。金色龙影再次转动起来,只不过比之前慢得多。「翻江倒海。」

谢小玉迅速变换着法诀。

又是一道如同霹雳闪电般的剑光疾射而出,这道剑光笔直朝着一间厢房劈去。

眼看着剑光就要破开厢房的房顶,突然那里多了一个金色的罩子,将剑光挡
在外面。「星光摇逸,九天动。」

法磬双手结印,十几道剑光闪烁着飞了出去。

苏明成同样大喝一声,袍袖连连挥舞。

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声从他的袍袖里传了出来,无数暗金色的蛊虫铺天盖地
朝着底下落去。

「你们太放肆了!这里是守备大人的别业。」

一个老道飞身而起,右手握着长剑,剑尖指着谢小玉喝道。「用不着说这些
废话,你我心知肚明。」

谢小玉全力催动那道剑光。

谢小玉的剑光、法磬的剑阵和苏明成的剑蛊同时发动,一绕,一转,一落,
那个金色的罩子如同肥良泡一般瞬间破灭,底下厢房的屋顶也被掀掉,里面有两
个修士正狼狈不堪各自用一件法器护住全身,他们脚下有一座丈许方圆的阵盘,
阵盘中央插着一杆旗帜。

那个老道看到阵法被破,顿时恼羞成怒,喝道:「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
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将手中长剑往空中一抛,那柄长剑顿时化作一道匹练,朝着龙影斩了下来。
「弥云!」

谢小玉早已经将自己的飞剑祭了出去,化作一片七彩斑斓的光云挡在前面。

两把飞剑在半空中来回交击着。

说到威力,自然是老道的长剑更加厉害。那个老道已经是眞人,每一剑都可
以借用天地之力,力有万钧之重,比起苏明成手中的赶山鞭不遑多让。

不过,说到变幻无常,谢小玉的飞剑比起那把长剑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谢小玉的飞剑喷吐出三百五十九枚剑符,飞剑和剑符时而化作一团团忽明忽
灭的光云,时而恢复成本来面目,时而又隐没不见。它们呑吐的剑光暗淡柔和,
却又锋芒暗藏,更厉害的是光云中传出一阵悦耳的仙音,似乎是钟磬丝弦所发,
又似乎隐约有女人轻声吟唱。那声音很轻,但是穿透力极强,不管修士还是普通
人,听到那阵阵仙音全都变得神魂顚倒。「全都醒来!」

老道大声喊道。刚才那一瞬间他也有些失神,不过他毕竟是眞人,修为精深,
所以马上又清醒过来。「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苏明成哈哈大笑。

一条小而凝实的龙影从金色龙影中分离出来,瞬间扑到那个老道的面前。

「啪!」

半空中彷佛打了一道霹雳。

老道百忙中取出一面宝镜挡在前面,不过就算有法器护身,他也没能挡住这
一击。

那条小而凝实的龙影是赶山鞭所化,上面凝聚三个人全部的力量。

老道只觉得一股巨力拍了过来,这股力量很大,大到他不敢硬接,只能顺着
这股巨力的势头往后飞去。

底下那些修士终于清醒过来,其中一个人朝着谢小玉一指,两道乌光如同黑
龙交尾一般互相缠绕着,朝谢小玉飞了过去。

这是一件类似于飞剑的法器,威力和飞剑相彷,只是没有飞剑那样灵活。

苏明成挥手间又是一鞭。

乌光崩碎,那两条黑龙被远远击飞出去。赶山鞭虽然比裂地鞭差了一筹,但
是比其他法器强悍得多。

苏明成并非只有一条赶山鞭。只见他手一挥,漫天的虫云往下压去。

底下五光十色的遁光顿时亮了起来。刘家请来的这些修士一个个都只顾着自
己保命,他们本来就和谢小玉没什么仇怨,只是为了刘家许下的好处而来,此刻
看到谢小玉几个人凶威太甚,这些人全都觉得刘家给的酬劳太低了。

不过也有几个修士不退反进。他们全都是刘家豢养的修士,如果刘和出事,
他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不得不拚命,其中一个人脱手打出一件莲花形的
法器。「这些人交给我对付。」

苏明成大包大揽。他已经感觉出来,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付眞人有些吃力,
不过眞人想伤到他也不容易,所以那根硬骨头还是交给谢小玉对付,他拿这些小
喽啰发发威风。「也好。法磬,你去破大阵。」

谢小玉应道。此刻,他已经和老道交上手。

半空中,一团粉红色的幽光滴溜溜转动着,幽光中间是一枚红色的镯子,四
周一片光云变幻不停,而且或聚或散,千变万化。

和谢小玉交手的那个老道也放出五、六件法器,周身光芒四射,五彩缤纷。
「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冒这样的风险。有必要吗?」

老道大声问道。「身为一个眞人,为了一点好处做刘家走狗,有必要吗?」

谢小玉反唇相讥。

两个人嘴里不停,手里也没有停息,你来我往,打得越来越激烈。

谢小玉越打越畅快,这种酣畅淋漓的战斗让他沉迷,他出手也越发流畅。

他的剑法原本就到行云流水的境界,渐渐地,他的剑招又起了新的变化。

原来剑光和剑影还能分辨清楚,招式转换虽然没有痕迹,却还看得出变化,
渐渐地,剑光和剑影时而交织,时而重合,全都变得支离破碎,让人越发难以捉
摸。他的招式则化繁为简,再也没有繁复的变化,全都变得直来直去,但是每一
次都出现在对手意想不到的方位,而且一闪即逝。

打着打着,谢小玉感觉自己对「影」还没彻底摸透,有些影并不暗淡,比如
阴天的影,因为那时候的光也不强烈。

影不仅仅是光的反面,两者似乎密不可分,光越亮则影越暗,光越弱则影越
淡o谢小玉越看越眼熟,突然间他醒悟过来——这和阴阳图如出一辙。下一瞬间,
他彻底明白「影」隐含着阴阳之道。

仔细再一想,谢小玉猛然间醒悟过来。《六如法》绝对是和《天变》一样的
无上大法,每一式都隐含着两种对立的大道法则。「影」是阴阳之道:「泡」还
没领悟到,所以猜不出来。,「幻」从字面上来看,十有八九是虚实之道,也可
能是眞假之道:「梦」就有些高深莫测,或许它涉及的才是眞假之道,不过更可
能是有无之道。以此类推,他以为已经弄懂的「露」和「电」肯定也另有玄机。

以前他以为「电」是追求快,现在看来未必是这样。电是快,但是雷声却慢,
而且滚滚不息,所以「电」十有八九涉及的是快慢之道。「露」就有些难以确定。
从现在领悟的奥义来看,「露」代表的可能是远近之道。

一想到自己只得了《六如法》的一点皮毛,谢小玉心里多少有些郁闷,他原
本还沾沾自喜呢。心中有所想,手里自然就显露出一丝痕迹。他的剑法越来越狠
辣,剑阵幻化而成的光云也变得更深邃迷离。

剑光和剑影越来越细碎,也越来越神出鬼没,那个老道被杀得手忙脚乱。支
撑片刻之后,老道大喝一声,全力催动那几件法器,整个人在法器的包裹之下冲
天而起。

眞人比起练气境界的修士就有这样优势,可以御空飞行。

不过,此人不敢再和谢小玉继续纠缠。他虽然立于不败之地,心里却很清楚,
论眞实手段,他绝对不是谢小玉的对手,如果继续纠缠下去,他只会自取其辱。
这边相持不下,法磬那边却已经收工。只见整座厢房都绞成粉碎,房间正中央的
阵盘被划得伤痕累累,其中一角更是彻底崩塌,整座大阵再也无法运转自如。唯
独苏明成那边似乎有些棘手。这个家伙操纵着万千蛊虫,手中挥舞着长鞭,正和
一团蓝色的光影僵持不下。

那团蓝色的光影是人,不过这个人的速度极快,根本看不清身形,只剩下一
道模模糊糊的虚影。「法磬,你把刘和找出来,我帮老苏拿下此人。」

谢小玉轻喝一声,一片光云朝着那团蓝光卷去。

只听到「铮铮铮铮」一连串琴弦弹拨一般的轻响,那团蓝色的光影舞动手中
的长剑,将光云挡在外面。此人居然能够看透光云,每一次都准确无误截住融入
光云之中的剑符。「人剑一体!」

谢小玉惊道。刚才他没看出此人用的是什么门道,现在终于看明白了。这也
是一个剑修,而且是剑修中最另类的一群人。他们选的路比- 般剑修更加凶险,
用的不是飞剑,而是将剑当兵刃来用,就如同那些武修。之所以不把他们算进武
修里,是因为他们修练到高深境界,会舍弃肉身,将魂魄和掌中长剑融为一体,
成为剑中的元灵。虽然也能长生不死,却不人不鬼,很难让人接受。

这种剑修之道如此苛刻,必然有它过人之处。

剑修比起普通的修士已经厉害许多,这种剑修比一般的剑修还厉害。他们和
武修一样在最初阶段有着极大的优势,又没有武修中期进展缓慢的缺点。他们将
自身和剑相融,就相当于一门极高明的炼体之术,练气境界就筋骨如铁,皮如金
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我缠住他,你们去抓刘和。」

谢小玉将天魔刀轮也调了过来。他原本用天魔刀轮鎭住头顶上那个老道,现
在也顾不上了。

「三位别忙着动手,请听老奴一言。老奴知道三位来意,我敢保证李姑娘没
事,我家公子对李姑娘没有丝毫怠慢。这几个月来,李姑娘吃好穿好,还有丫鬟
服侍。」

那团蓝色光影大声喊道。

谢小玉原本最担心的就是两件事,其中一件事就是李喜儿已经死了,他对李
光宗没办法交代,第一一件事是刘家拿李喜儿当人质。

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

「带我们过去,否则我们自己找。」

谢小玉朝着苏明成和法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两个人盯着这边,别让其他
人做什么手脚,也别让谁逃出去。

「李姑娘就在后面。」

那团蓝色光影瞬间敛去,露出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头。

所谓的后面就是朝着海的一面,那里有一排小屋,建造得颇为雅致。

屋子里传出一阵嘤嘤哭泣的声音。

「喜儿姐,是妳吗?」

谢小玉站在门外问道。

「小哥,你总算来了。」

屋子里的哭声顿时止住了,过了片刻,李喜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门一打开,谢小玉就呆住了。

李喜儿腰身粗大,显然已经身怀有孕。

「喜儿姐,那畜生欺负妳了?」

谢小玉怒道:「这个人渣!我去宰了他!」

「别。」

旁边的老奴一脸慌张,连忙转身对喜儿说道:「李姑娘,有道是一日夫妻百
日恩,妳和我家公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就算不看在夫妻情
分上,也该看在这个未曾出世孩子的面子上,饶过我家公子一回。」

老奴一边说,一边看着李喜儿的反应。他看到喜儿意有所动,连忙继续说道:
「李姑娘,自从公子和妳春风一度之后,他可曾亏待过妳?没有吧?他当初也说
这里面原本就有些误会,等到事情了结之后,必然向令尊赔罪,并且向他当面提
亲。」

谢小玉根本不信这种鬼话,刘和或许对喜儿不恶,但是后面那番话肯定不会
说。

按照谢小玉的本意,那个祸根绝不能留,但是现在出了这么个意外,他头痛
无比。

如果喜儿只是被污也就罢了,他仍旧可以将那个人一刀杀掉,但是现在喜儿
有了身孕,这骨肉之情比什么都难割舍。

果然,他正这样想着,喜儿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呜呜哭泣着说道:「小哥,
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但是……但是我不能让孩子没有爹……」

她已经泣不成声。

「那个人渣呢?把他叫出来。」

谢小玉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

「我这就去叫。」

老奴颇识眼色,他知道现在已经没危险了。

老奴一步一步退着走,转过一个弯之后,他拔腿就朝着前面奔去。

刘和就藏身在看门人的房间里,这里离门最近,逃起来容易,而且也不容易
被人发现。此刻他强自鎭定,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身体正微微地发抖。

当初勾结总督府和矿业会所的人将谢小玉他们几个送上战场的时候,他并不
觉得自己惹了难以对付的人,但是自从北望城传来消息,他要对付的这几个人不
但混得风生水起,而且一个个实力都强横得恐怖,他这才知道自己惹上麻烦。

他原本指望那些修士能保他平安,没想到那些修士牛皮吹得很大,却没什么
眞本领。

看到老奴进来,刘和喜出望外,他知道如果外面还有危险,老奴绝对不会暴
露他的藏身之处。

「少爷,那边现在没事了。」

老奴蹑手蹑脚地进来:「您只要服个软,这件事就过了。」

「让我服软?」

刘和怒道。

老奴暗自叹息,他最清楚自家公子的脾气,公子最要面子。

「少爷,您何必和那些亡命之徒计较?再说这些人确实有几分本事,您给他
们个面子,或许以后也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老奴很会说话,知道应该怎么劝。

自家少爷经常自比太祖皇帝,总觉得现在如果不是太平盛世而是乱世,他即
便不能九五称尊,也至少能搏个诸侯之位。

身为一个明君,肯定要礼贤下士。

「也对,那群人确实有些本事,若是能够藉这次联姻将他们收于帐下,对我
将来争夺家主之位绝对很有好处。」

刘和连连点头。他一直觉得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手上没可用之人。

因为没人可用,父亲大人就不派给他事情,又因为没差事,所以他只有一个
嫡子的身分却没有相应的权力。

「不过这些人身分低下,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怎么办?」

刘和眼高手低,想玩礼贤下士那一套,又怕谢小玉他们找他算账。毕竟他不
是傻瓜,也知道老奴的话里只有一分可以当眞,其他全都是安慰之辞,他如果出
去的话,免不了有一番折辱,甚至还要经历一番皮肉之苦。

「忍。少爷,您不是最推崇太祖皇帝吗?当年太祖皇帝未曾发迹之时,也曾
经历过白马之围、韩岭之困,等到他登基称帝之后,当年折辱过他的人要不跪地
称臣,要不死无葬身之地。老奴异常阴狠地说道。

这番阴狠之言很对刘和的胃口:「好,就按你说,我出去见见那几个凶徒。」

小屋里,谢小玉来回踱步。此刻房间里只有他和李喜儿两个人,苏明成和法
磬全都站在屋外。

「妳已经想好了?眞的要这么做?」

谢小玉胸中郁火闷烧。

他可不是化干戈为玉帛的人物,他崇尙的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并不是贪恋什么。刘家就是有滔天权势,我也不在乎。那日我被他迷醉
奸污之后,也曾经想死,后来发现身怀有孕,死的心思就淡了,这是命中注定。」

李喜儿比她娘坚强得多,脸上带着哀伤却没有再哭过。

「没那个畜生,妳也能将孩子生下来,也可以将孩子养大,将来我收他做徒
弟。」

谢小玉很不想和刘家搭上关系,两边的仇怨已经没办法化解了。

「我不想让孩子生下就沾染血海深仇,万一他将来知道自己的父亲死在你手
里怎么办?」

李喜儿最怕的就是这种事。

「我不在乎。」

谢小玉摇头道。这种事就算发生,也是十几年后。

「我在乎。」

李喜儿有自己的主见,这一点她比她爹更强几分:「我只求有一个平平常常
的家,只求夫妻和美、母子安乐。现在夫妻和美已经做不到了,但是母子安乐还
是可以。」

谢小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劝下去,好半天,他才叹道:「跟着那个畜生未
必有什么好事。那个畜生现在肯服软,等到事情过了之后,刘家那边来了强援,
他肯定会想起曾经受过的憋屈……」

「你难道怕他报复?」

李喜儿心里通透。她要替未曾出世的孩子着想,同样也要为爹娘弟弟着想。
如果现在替刘和求情会养虎成患,她同样要好好考虑一番。

「我倒是不怕。妳爹和妳弟弟也用不着担心,只要有五、六年的时间,他们
都会成为很厉害的修士,自保肯定做得到。如果给我五、六年时间的话,我不找
刘家的麻烦已经很不错了,我担心的是他会拿妳当出气筒。」

谢小玉以前说这话,肯定有人说他吹牛,现在他说这话,没人会质疑。

「那就没问题了,只要爹娘和弟弟不会有事就行。你们不用管我。」

李喜儿倒是挺坦然。

见喜儿主意已定,谢小玉也不再说什么。他走到外面,跟苏明成要了一只蛊
虫。

这是一只很小的蛊虫,就像一粒灰尘,颜色粉红。

回到屋子里,谢小玉取出一根银针说道:「伸出手指,我要妳一滴心血。」

「这是什么?」

李喜儿瞪大眼睛,不过她可以肯定谢小玉不会害她。

「苗疆的女子常常会炼一只情蛊,她们一旦看中哪个男人,就会在那个男人
身上种下情蛊,一旦那个男人有离异之心,苗女就会发动情蛊,和那个男人同归
于尽。这东西也是护身符,如果妳先死的话,情蛊也会发作,那个人就会随妳同
去。」

谢小玉说道。

李喜儿心头一震。她不喜欢这种手段,但是理智告诉她,想平平安安只有这
样做。

银针轻轻在中指上刺了一下,一滴血珠被挤出来,点在蛊身上。

血珠比蛊还大,但是眨眼间就被那微尘般的蛊吸了进去。一团豆大的血气不
停漫卷着,这只蛊的颜色越发红了一些,变得更明艳亮丽。

只用了一刻钟,这只蛊已经化为情蛊。

谢小玉刚做完这件事,就听到门外有人咳嗽一声,紧接着传来那个老奴的声
音:「谢小哥,我家公子看望李姑娘来了。」

「进来吧。」

事已至此,谢小玉也就不像之前那样气势汹汹。

门一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走在后面的是那个老奴,一脸谄媚的样
子,走在前面的刘和却仍旧一脸倨傲。

谢小玉很想在这张脸上狠踩几脚,不过还是忍住了。看在喜儿的面子上,他
给这个家伙留点情面。

「你害过我们两次,原本我应该将你杀了。」

谢小玉同样不会放任这个家伙如此嚣张,毕竟现在是他占上风。

「两次?我只是让总督衙门的人把你们划进征召人员名单里,哪里还有第一
一次?」

刘和不服气了。

「黑刺社的杀手不是你请的?。」谢小玉心头一震。

「黑刺社?那是什么?你听说过吗?」

刘和转头问老奴。

「一个下三滥的杀手组织,本身没什么杀手,只做些拉皮条的买卖。」

老奴显然不怎么在意这样一个组织。

谢小玉听得出这话不假。豪门世家对这类杀手组织确实不太看得起,因为这
类组织很难保证不泄露消息。

「那些杀手不是你们派的?」

谢小玉沉吟起来。好半天,他又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你们手下的人想
拍你们马屁,所以找了黑刺社?」

「不可能。背着主家买凶杀人,那不是拍马屁,而是将脑袋往马蹄子上凑。」

j老奴立刻回道。

「是啊。如果眞有这样的奴才,我肯定会立刻打死,绝对不会留下这种祸害。」

刘和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谢小玉这才意识到,像这种大家族最不喜欢就是下人和外面的势力有所勾结,
更别说自作主张接触杀手组织。今天可以为拍这个主子的马屁买凶杀人,明天说
不定就可以为了另外一个主子转过头来杀这个主子。

「不对啊……你和爹被黑刺社杀手攻击的时候,他还没和你们结仇呢。」

李喜儿也在一旁帮着说话。

「那时候我们已经和妳男人手下的一个家伙结仇。」

谢小玉没打算隐瞒此事。

「齐连云死在你手上?」

刘和猛地一指谢小玉。

「齐连云?那个拿扇子的家伙?」

谢小玉问道。

「不错。」

刘和点了点头。

「我救过他一命,那家伙不知道感恩,还想收我做手下,眞是不知道死活。
不过我没杀他,那时我正好发现一个土蜘蛛的巢,里面有卵,我需要有人帮我引
开这些家伙,这个姓齐的被我救过一命,我只是把命收回来罢了。」

谢小玉说起前因后果。

「好霸道。」

刘和冷哼一声。

「霸道的不是我。苏明成就是他请来对付我们,可惜苏明成被我降服了,之
后又来了黑刺社的杀手,想必也是他所为。看来你并不知道此事,我确实不该把
这笔帐算在你头上。」

谢小玉这么说,就是想找一个台阶下。

「也不会是齐连云买的杀手。」

老奴在一旁说道:「那时候我们已经知道北方将有事发生,打算趁机大赚一
笔,之前我们买下那座旧矿山,就是为此做准备。同样的矿山我们买下八座,都
是即将开完的老矿。北面那些矿头发现土蛮的踪迹后,全都急着想逃,但是矿业
会所不允许这种行为。他们要不找到其他人接手,要不和别人换矿,我们就用手
上快废的矿换取他们手里的好矿,这比直接拿钱买划算得多。齐连云知道这件事,
打算从中捞取一些好处,所以钱全都投了进去,身边一个子儿都没有,以至于那
段日子他一直在各个矿区白吃白喝。像他这样的人,平时根本不可能待在那种地
方。

老奴的话很有说服力。谢小玉也听苏明成说过,当初姓齐的并没有拿出直接
的好处,只许诺事成之后给他一笔报酬。苏明成认识姓齐的,所以肯认这个帐,
黑刺社却不可能允许别人赊帐。

「看来这完全是一场误会。」

老奴松了口气。

「好吧,这件事就算了。不过你把我们弄到北望城却是不争的事实,这笔帐
我们仍旧得算一算。」

说着,谢小玉一把抓住刘和的肩膀。

刘和也是一个修士,而且境界不低,但是他和谢小玉不能比,一下子就被按
着蹲了下来。

旁边的老奴倒也懂事,此刻就站在一旁看着,没跑上来表忠心。因为他知道
如果不让这帮凶人出气,这件事不会完。

「喜儿姐就做你的外室,过几天就和你拜堂成亲。你立刻准备八抬大轿,必
须热热闹闹办一场婚事。」

谢小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

老奴在一旁代自家少爷答应下来。他已经明白谢小玉的打算。

关键就是外室这个身分。

外室生的孩子不入籍谱,也没资格分家产,连庶子的地位都及不上。但是外
室有外室的好处,外室是妻不是妾,而且族里根本管不着,也用不着遵守那些规
矩。

当然,外室也意味着不合法。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家肯定不会承认这
门亲事。,如果刘和以后有了妻室,如果正妻性情凶悍,甚至可能来抄外室的家。
不过考虑到天宝州离中土太过遥远,而且此地瘴毒凶猛,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不
大。

「第二条,喜儿姐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姓李,李家也要传宗接代。」

谢小玉临时起意加了这么个条件。

「她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刘和怒道。他并不在意有没有儿子,那只是他
风流一度留下的种子,不过他丢不起这个人。让儿子随母姓,他岂不成了赘婿?

「李福禄一心修练,当然要保持童子身。哪里像你,明明有绝好的资质却不
知道爱惜,早早就破了童身。」

谢小玉冷哼一声。

「你又不是我爹,你管得着吗?」

刘和脖子一梗。

谢小玉见刘和如此回话,反倒放下心来。这人就是绣花枕头,肚子里一包茅
草。

他伸手在刘和的脖颈上拍了一下。

「你干什么?」

刘和就感觉脖颈一阵刺痛。

「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在北方怎么大显身手的吧?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最擅长的
除了魔功就是蛊术。刚才我就在你的身上种下魔蛊,此蛊是以喜儿姐的心血炼成,
只要她动一下心念,你就必死无疑,当然她自己也会丧命。」

谢小玉解释道。

「情蛊。」

旁边的老奴骇然变色。他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普通的情蛊哪里显得出我们的手段?」

谢小玉摘下手腕上的刀轮轻轻一弹,这个形如手镯的刀轮立刻发出一阵曼妙
的呻吟声,紧接着,一个美女身影冒了出来。

刘和两眼失神看着刀轮中的身影,旁边的老奴却彷佛遇见天敌似的,浑身僵
直,瞳孔收缩。

「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小玉问道。

「六欲天魔分身。」

老奴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怪不得你连眞人和蛮王都可以杀。你居然连天
魔都招了来,实在太疯狂了。」

「你说反了。我和另外几个人藉打仗的机会拿那些土蛮祭炼法器,没想到杀
人杀过头,直接将天魔分身召了来。」

谢小玉说得非常平淡,不过他说这些原本就带着炫耀的味道。

果然,不管是那个老奴还是刘和,全都面色一僵。他们听出炫耀的意思,也
把这看做一种警告。

天魔分身未必厉害,但是这东西出了名的难缠,用来害人绝对让人防不胜防。

刘和只要一想到他体内种的那只蛊隐伏着天魔分身的一丝魔念,就脸色煞白。
这玩意一旦发作,没人能够预料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杀父弒母这类的事都可能发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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