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边城夜
再说领队回城的高顺德,看看已近城门,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摘下
头盔擦了一把汗,向身边的亲兵挥下手,示意快去叫门。
在他身边的将校,眼见他受了一肚子气,大家虽然满腹疑问?可谁也不敢开
口,深恐主将把火出在自己身上。
他的部下怕他,有人却不怕。
被吓昏的翰林编修阎修文被两名军校用长枪捆成的简易担架抬着,恰于此时
被屁股上的棍伤疼醒过来。猛地往起一坐,突然‘哎唷’一声,又躺下了,躺下
后又痛哼一声,翻身趴在担架上,龇牙咧嘴地不住呻吟。
听到他的呻吟声,高顺德走过来问候:“阎大人,可觉得好些了?‘看到他,
阎修文立即想起挨打之事,不由恨上心头,满脸怒容喝骂道:”好个屁!姓李的,
我们甚么地方对不起你?竟然叫你的手下责打本大人?你说!’高顺德陪笑道:
“大人息怒,本人也是出于无奈,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如果个屁!‘
阎修文唾沫横飞地打断高顺德,也不管是甚么场合,毫不留情地指责道:”如果
当初不是我们兄弟请太子在圣上面前举荐你,你姓高的能有今天?能当上这个正
四品的哈密将军?你就是不看咱们过去的交情,也应看太子的面子,而你竟听那
小子的话,当众打我们棍子,你眼里还有没有太子?
你还想不想当这个官?你说!‘大概说话用过了劲,带动了屁股上的棍伤,
’哎唷‘一声又趴下了,不住龇牙咧嘴。
被他当着自己部下如此责骂,高顺德再有涵养也忍不住了,强压怒火冷笑着
说道:“阎大人,要说不知感恩的不是我高某,而恰恰是你阎大人。如果真把事
闹到太子爷的面前,倒霉的不会是我。只怕非你阎大人莫属。你如果不信,现在
我就可派人送你回京,只要你把今天的事如实向太子爷禀报,你一定会知道:”
己犯了甚么罪,一定为自己还活着感到庆幸。‘’你不用威胁我,阎某不是被吓
唬长大的。
你说,阎某犯了甚么罪?‘阎修文见高顺德动了怒,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份,
口气虽硬,神色却缓和不少。
见对方软了下来,高顺德也不愿让对方下不了台,扫了一眼周围,见全是亲
信,这才低声说道:“见紫龙佩不跪地见礼,已经罪犯欺君,自承谎报军情,按
律当斩,尤其情报不准,坏了太子爷的大事。
‘阎修文闻言虽然色变,可仍然不肯轻易服输,低声抗辩道:“你别蒙我,
那小子年纪轻轻,大不了一个世袭的侯爵而已,有甚么了不起的,以我供职翰林
的身分,不拜他怎会罪犯欺君?再说今晚虽由李兄主事,你又不是不清楚,中途
突然变卦不说,还眼看着李兄被杀不管,是你坏了太子爷的事还是我坏了太子爷
的事?’高顺德苦笑着说道:”你们过去一直在太子身边,外面的事能知道多少?
那紫龙佩是圣上三年前传诏天下的信物,见佩如见当今圣上,不拜和不从令者,
罪同欺君。再说那持佩之人,如果不是他坚辞,圣上早就封王了,别说是你们两
个五品前程的编修,就是翰林学士,得罪了,他照样敢杀。
李大人不知轻重,不仅自承谎报军情的重罪,而且出言不逊,自己白白送命
不说,更坏了太子爷想结好此人的大事,连我也要跟着你们两个担不是。‘这时
的阎修文可不敢嘴硬了:“没这么严重吧,那小子到底是谁?’高顺德不答反问
:”目下朝中谁最得宠?‘阎修文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突变:竟忘了屁股上
的棍伤,猛然跳下担架,声带颤抖地低声问:“你说他是那位七驸马?’高顺德
叹口气,点头默认。
‘我的天!你怎么不早说?’阎修文惊呼出声,随后语带哭腔,跺脚悔恨道
:“坏了,坏了,两个月前太子听说他杀了汉王的人,高兴得一夜没睡,行前特
别嘱咐我们留意这位爷,一定代太子致意,如今全砸了。‘说着不住来回踱步,
低头苦思对策,猛抬头,似乎抓住了救命草:”对了,不是说七驸马送公主回京
去了吗?怎会在此出现,会不会是冒充的?再说七公主我在东宫见过,那小子身
边的六个女的可没有一个是。’高顺德:“错不了,人可假冒,圣上的紫龙佩却
绝对假冒不了。‘’即然早已传图天下,按图仿制,又有甚么难的?‘阎修文出
于侥幸心理,不断为自己找理由。
‘这……’高顺德也拿不准了,地又何尝没有侥幸心理?何尝不希望一切全
是假的。
‘将军,绝对错不了!’插话的是高顺德身边的一个亲信军官,江南口音,
三十左右的年纪,相貌端正。
此时的高顺德也忘了规矩,急声问:“郑学达,你怎么能肯定?‘郑学达道
:”在下表弟供职锦衣卫,为圣上三十二铁卫之一,听他说七公主是与五个义妹
一起下嫁的。七驸马就是目前被江湖誉为凡尘金仙的百变神魔。就算人可冒充,
紫龙佩可仿制,但绝世功力却是谁也冒充不了;挥手将咱们五十多骑平稳送出二
十多丈,举世除了他再没第二个人能办得到。’在场的虽然都是官场中人,但对
江湖上的事却也并非一无所知,尤其是武官,即使不是江湖出身,也必与江湖门
派沾亲带故。有关百变神魔之名,众人早就如雷贯耳,都知道他是个甚么角色,
所以听了郑学达的话,全被吓了一跳,再联想到此人在官场中的身分,无不为自
己今晚能安然无事而暗自庆幸。
‘我的天,难怪他能轻易夺得文武双状元,难怪圣上会封他天下巡查使、逍
遥侯,难怪他能在二十多万藩军中杀个七进七出。’高顺德说到此,突然想起要
紧事。对众人叮嘱道:“大家听清了,这是朝庭的绝顶机密,谁要是嘴不严,惹
出事来,到时可别怪大家不帮忙,千万记住。再有就是今晚发生的事,吩咐部下
绝对不能外泄,要是让我查出由哪一营泄露出去,到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高
顺德叮嘱完众人,转对一名高个军官:”曹将军,明天就把李小子辖下五千人的
饷银、粮秣拨过去,谁能想到李小子不是汉王的人。而是这位爷的知交。今后大
家代我多照顾些,千万别让李小子出甚么事,我宁愿独对千骑藩兵,也不愿这位
爷找上我,我想你们也一定……’‘坏了坏了,咱们中了汉王的一石四鸟之计!
’当高顺德叮嘱部下时,阎修文一直傻站着不知在想甚么?这时却捶胸顿足地说
出了自己的思索结论,看他懊悔的神情,真恨不得一头撞死。
高顺德闻言神色又变,急问:“阎大人,怎么回事?快说说。‘’唉!我隐
约听说七驸马杀汉王的人时,好像李小子也在场,只当事出偶然,所以没放在心
上,没有细究他们两人的关系。我想汉王必然已知李小子与七驸马的关系不一般。
而且料想咱们不知此事,所以故意极力举荐李小子到哈密来任职。
此举一来可向七驸马示好,表现他的宽宏大度;二来对外造成假象,要藉咱
们的手除掉李小子。如果此计得逞,不但可毫不费力地把李总兵拉过去,而且还
可藉七驸马之手除去咱们。‘阎修文说到此,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担架上,可立即
又疼得跳了起来,捂着屁股苦笑着说道:“我这二十棍挨得一点都不冤,好在太
子爷洪福齐天,没让咱们把事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可怜李兄却做了个糊涂鬼。
高兄,城门已经开了老半天了,咱们快回去,我的屁股再不上药止疼,可真
受不住了,再说也得早些把情况报回去。‘话落,人已龇牙咧嘴地扒回了担架上。
听完他的分析,高顺德亦非常沮丧,连话也懒得说,只打个手势,让部下整
队进城。
回到守备衙门,高顺德先请医生为阎修文治伤,随后遣散部属,自己回后院
起草上报密信。
他的那群心腹,走出衙门后彼此打个招呼,各自回家休息,只有郑学达从前
门进家后,又从后门走了出来,看看四下无人,闪身翻墙跳进了对街的一处院落。
双脚落地,郑学达抬臂打了个古怪的手势,花丛中有人低声问道:“天地?
‘郑学达:”玄黄!’‘可是郑坛主?’‘是我!’郑学达说着走了过去。
花丛中走出一人。对郑学达道:“快进去吧,教主等你半天了。‘话落又退
回了花丛。
郑学达走过天井,在正房门外停下,低声道:“西北分坛主郑学达求见教主。
‘,’郑坛主请进。
‘一个不带内力的中年声音在屋里回答,想来不会是武林人。
郑学达推门进屋,藉着烛光,可见玄天教主和刘军师正在桌旁坐等。
看到他进来,刘军师起身招呼:“郑坛主辛苦,教主等了半天了。‘郑学达
上前一步跪地拜见:”
属下参见教主,请恕来迟之罪。‘玄天教主:“别客气,快起来说说情况。
’‘谢教主!’郑学达说完站起身,恭敬地把见到天宏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
道:”属下在进城前,适时把张小子的底细透露了过去,藉以点醒了阎修文那小
子。使他明白了汉王的一石四鸟之计,只不知做得是否合适?‘李军师:“唔,
郑坛主,你说说当时的情形和他们的反应。’郑学达又把城门前发生的事说了一
遍。
玄天教主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对郑学达道:“凡事皆有好坏两面。
从好的一面说,点醒了阎修文,进而加深了高炽与高煦两人的仇恨;另外若
消息从高炽手下嘴中露出去,一旦张小子的家人出甚么事,高炽难脱干系。从坏
的一面说,高炽必然会进一步追查消息来源,甚至有可能要通过你去收买那位
“表弟”,到时你若说不出是谁,岂不是暴露了自己?‘郑学达闻言变色:“这
……’玄天教主道:”不用太耽心,依我判断,三五天内还不会追查下来。
你先回去休息,让我和刘军师想个办法替你瞒过去,实在不行,还可以把你
调回总坛。‘郑学达跪地叩谢辞别:“谢教主,属下告辞。’玄天教主伸手拉起
郑学达,叮嘱道:”你自己多加小心,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即先撤出来,只要人
没事,以后总还有机会。‘郑学达感动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耳听脚步声去远,玄天教主转问刘军师:“军师,说说你的看法?‘刘军师
道:”如果要想保住郑坛主不被揭穿,只有把方幼麟亮给朱高炽,这样一来,幼
麟担的风险可就大了,稍不小心,即有性命危险。
无论郑学达还是方幼麟,都是教内难得的人才,尤其是他们皆与朱棣有毁家
灭族之仇,对主公您却忠心耿耿,生死相随。所以学生考虑,不如把郑坛主调回
总坛,把西北分坛交给副坛主费严法打点,这样不仅可保全郑学达,还可让朱高
炽疑神疑鬼。‘玄天教主道:“好,此事就照军师说的办。另外就是在有关张小
子的事,你有甚么好办法没有?’刘军师:”这事学生已想了很久,可总没理出
个头绪来。
此人与朱棣有恩无仇,名利美色皆难打动,上有朱棣为其撑腰,自有绝世才
华武功立身,下有中原各派拥戴,是伪朝中除高炽、高煦以外的第三实权人物,
论实力,前两者合起来也不足与之抗衡。买通难,杀之更难,唯一的办法只有朱
棣逼走他,可以朱棣的精明,又岂会做出自毁长城的傻事来?‘玄天教主冷笑道
:“朱棣不会,我的那两位堂兄弟却会,为争南京布政使之职,十年前朱高炽就
曾派人算计过张小子的全家;为争统军之权,去年朱高煦也曾派人袭入张府。为
争九五大位,两个家伙无不用其极,甚么卑鄙的事都干得出来,这次西北战事,
多半由他们两个促成,否则外藩怎敢如此大胆妄为?’刘军师大为不解:”这怎
么会?‘玄天教主苦笑道:“又怎么不会?我也是昨天才得到密报,高炽为获监
国之权而暗唆瓦剌起兵,以便调朱棣离京,他好在后大权独揽,安插亲信,清除
异已:高煦为领西北兵权,暗唆鞑靼和亦力巴里犯边,藉机争取朱棣好感,结纳
各镇将领。两人不谋而合,各怀鬼胎,朱棣被困小孤山就是高炽的手下代外藩定
计布局,以便他能就此直接登上大宝之位:高煦事先已侦知太子之谋,将计就计
故意拖延不救,也想等朱棣死后再行揭破,他好统西北重兵回师北京,向高炽大
举问罪。’刘军师骇然变色,道:”老天,若朱棣战死小孤山,朱高煦统兵回师
北京,西北一带岂不尽落外藩之手?如果双方在北京城下形成对峙之局,外藩以
新胜之师,长驱直入,内乱加上外患,大明江山岂不危哉?
天下百姓岂不又沦水火之中?‘玄天教主愤然道:“哼,他们只知争权夺利,
哪管大明江山社稷?
哪管天下百姓的饥苦生死?没有大明江山,又哪会有大明皇位?没有天下百
姓,又哪会有九五天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被他们两个占全了,想到太祖打出
的江山将来要是落在他们两个的手中,我的心比被刀扎还要难受百倍……‘’主
公……‘刘军师见他过于激动,从旁提醒。
玄天教主闻声知意,降低声音感叹道:“好,好,不说了,要说的话,全怪
我自己。当初要不是太心急,把人逼得太狠,把事做得太绝,又怎会有今天?‘
刘军师小心地问:”主公,难道咱们当初错了?
‘玄天教主道:“此事我想了近二十年,得出的结论是说错没错,说没错又
有错。’刘军师不解:”这……‘玄天教主道:“说错没错,是因为咱们当初力
主变革,启用新人,罢免昏愦,撤藩废王,把权力收回朝庭中央,压制豪门巨阀,
扶持农商的立意一点没错。小至一家,大至─国。新主继位,都会启用新人,都
必然有一个权力和利益回收并重新分配的过程,只有如此,才能有所作为,才能
统驭部众。所以有此,皆因驭人之道,驱之在权,动之在利,无权不能驱之,无
利不能动之,如果无权无利,新主即无以驭人,无以固己之位。
说没错又有错,是因为立意虽对,但实现立意的策略和步骤却错了,错在急
于求成操之过急,错在不分缓急,齐抓并举,错在不近人情,不留余地。朝中老
臣们当初所以冒死跟随太祖打江山,无外是为了权和利,太祖也曾大加封赏,做
为回报,他们对太祖感恩戴德,权利虽分,却仍令行禁止。老臣权得利获,沉溺
于享受安逸,进取之心随之而弱,虽然其中为天下忧者渐少,却皆与朝庭权系利
缠,为国家社稷的柱石。待我接掌朝政,不仅无权无利可分,而且反要从他们的
手中集权收利,自然要遭彼反对,强而行之,结果就是众叛亲离,逊位去国。
老臣们所以叛我而转投朱棣,为的是要保住手中即得的权和利,可朱棣登基
后,还是要从他们手中集权收利,还是要启用一批新人,可他的策略却比我高明。
他所启用的新人多为朝中老臣之后,先让这些人从自己的父祖手中接权接利,然
后再从中择能肘贤,并以朱姓诸王统领监督。诸王有利无权,责在监督,群臣有
权无利,卖在靖位,如此权利两分,彼此猜忌难以合流,即使有人想反。亦因势
单力寡,难以成事。
朱棣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项,就是我那两位不成气的堂兄弟,无论他们
两个谁继位,另一个都不会安份,到时我都可坐收渔人之利。‘玄天教主的这一
番话,确实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分析得十分透彻,只是老天是否会给他坐收渔利的
机会呢?
刘军师道:“主公,咱们如果把高炽和高煦兄弟先后计算张家的事透露给张
小子,是否可促使他早些归隐?‘玄天教主道:”此事先不忙,一来朱棣气数未
尽,二来外藩之乱尚未平息,三来咱们的准备还没就绪,四来还得多找些证据,
所以还得等等。一旦准备就绪,证据确凿,到时不怕张小子不退!’刘军师道:
“找证据的事,我想不会太难,实在不行,只要咱们把消息透露出去,高炽和高
煦必然沉不住气,十有八九会抢先下手,再次算计张家。除非他们能连张小子一
起算计了,否则不用咱们出头,张小子也能查出些根柢来,凭他的高傲个性,那
两兄弟绝对讨不到好。
玄天教主赞道:“好计策,到时就按你说的办,咱们也可省些劲。‘两人随
后又商量了一些教务,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两人离开约有一刻,一道黑影从房顶冲霄直上二十丈,随即又平移出五十多
丈,这才在一条小巷降落。此人所展现的轻功已接近凌虚蹈空。
黑影落地辨认了一下方位,两个起落,已现身在一座小四合院内,轻咳一声,
推门走进了仍有灯光的西厢房。房内靠里是土炕,一张小炕桌旁两边分别坐着星
魂老祖的老妻梅晓芳和星字文媚的父亲宇文仇唐,走进来的却是星魂老祖本人。
看见老祖进来,梅晓芳和字文仇唐起身迎接。
看到宇文仇唐,星魂老祖诧然间道:“仇儿,你怎么跑来了,是不是家里出
了事?‘宇文仇唐:”
家里没事,都好好的。是父亲和娘不放心您们二老,让孙儿跟来打个下手。
‘不知是随老祖练了改进的血影魔功原因,还是因为退出了江湖争霸,此时他的
脸上少了过去的阴冷险诈,却多了几分自然和亲情。
星魂老祖两眼一瞪:“有甚么不放心的?我和你奶奶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
你这一出来,岂不耽搁练功?‘’你看你,老脾气又犯了。‘梅晓芳说着白了老
祖一眼:”孩子们也是一片孝心,千里迢迢赶了来,一见面就让你没头没脑地训
一顿,以后谁还关心你。仇儿,来,别理老倔头。’说着把神情尴尬的宇文仇唐
拉到一边。
宇文仇唐自己早已儿孙满堂,可在她眼时,仍然当他是孩子。
星魂老祖闻言一愣,想想也觉自己不该,随即自我解嘲地笑着说道:“好,
好,来得对,大忙帮不上,小忙总能派用场,最低也能帮着打点个住处甚么的。
再说你奶奶三天两头呕我,你来了,也可分担些。‘梅晓芳本已坐下,闻言立即
又站了起来,走过来瞪着眼问:”你说清楚,谁呕你来,是你呕我,还是我呕你?
不说清楚咱们没完没了。’‘好,好,我呕你,算是我说错了,行了吧!’星魂
老祖可不愿在孙儿面前跟老伴斗气,赶紧‘投降’。
‘哼,这还差不多。’梅晓芳见老祖服软,脸上露出了笑容,转眼看到宇文
仇唐在一旁想笑不敢笑的怪模样,假嗔道:“有甚么好笑的?就是你爷爷不对嘛。
对了,老头子,耽搁这么久,可是碰上了甚么意外?‘最后一句,是问星魂老祖,
语气充满关切。
星魂老祖一屁股坐在炕上,伸手接过宇文仇唐递来的茶杯,得意地说道:
“让你猜着了,不但碰上了意外,而且不只一件;不单探来了消息,还偷来了功
夫。‘话落举杯,不紧不慢地品起茶来。
梅晓芳满脸好奇:“死老鬼,端甚么架子?还不赶快说出来。‘星魂老祖满
脸神秘地说道:”我这次守在门楼顶上,本想查查那话儿的踪迹,结果却意外地
碰上了怪事。你们猜猜看,我到底碰是碰上了甚么?’梅晓芳笑着白了星魂老祖
一眼:“要我猜,你八成是碰上了天宏那孩子。‘看到老祖满脸诧异和不解,心
知自己猜对,遂又得意地笑着解释道:”这有甚么难猜的?在当令这个世上。除
了天宏,其他人的功夫又怎么会被你看在眼里?又有甚么绝学能值得你去偷学?
快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星魂老祖面带被人揭穿的窘笑:“不过是碰巧而
已,我守在楼顶,郊外突然传来一缕奇怪的箫声,竟能带动我体内真气自动运转。
我先被吓了一跳!看来突发奇想,冒险任由箫声带着真气自行走脉,竟然从中学
得一套奇妙无比的功法。可惜只运行了两个周天,箫声便停止了,随后换成了一
首平常的古曲,我循声找过去,结果发现了天宏那孩子。因为有个姓李的小子在
场,所以没有与他见面,后来又来了大队官军,竟诬天宏是外藩奸细,惹得小家
伙火起,亮出身分,斩了个翰林编修,把其他人赶了回去。‘说到此,星魂老祖
举杯抿了两口,这才接着道:”我因怀疑那话儿躲在官军中,所以暗中跟踪,不
料竟意外地听到了不少秘密。原来这等星魂老祖把高顺德与阎修文的对话,以及
玄天教主与刘军师的密谈内容说完,梅晓芳和字文仇唐全听了个目瞪口呆。
好半天,梅晓芳才感叹地说道:“官场之诡秘龌龊,果然更甚于江湖!幸好
出个天宏及时阻止了你们,而你们也及时省悟,否则早晚也会走上兄弟反目、父
子为仇的境地。
想想宇文一族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人人彼此猜忌,个个心怀
鬼胎,成天不是防人算计,就是算计别人,那是一种甚么情景?即使贵及九五、
富兼天下,又能有甚么乐趣?又能享受多少、多久?‘梅晓芳藉机提醒星魂老祖。
星魂老祖向字文仇唐挤眉弄眼道:“仇儿,要把你奶奶的话记牢,再见你老
子时,要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千万别再做甚么争霸天下的傻事,‘说话的语气,
完全是在教训后辈,好像过去的错全是儿孙的,与他一点无关。
‘是,老祖,孙儿全记住了。见到父亲时,一定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宇文
仇唐恭声回答。
明知奶奶是在藉机敲打爷爷,而爷爷却在那打太极拳,可他这个做晚辈除了
接着,又能有甚么其它办法?
梅晓芳虽知老祖在耍滑头,可也不好再说甚么,鼻子里哼了一声,另找话题
问:“对了,你听来的这些消息,是不是应该告诉天宏那孩子一声?免得他将来
吃亏。他要是出甚么事,咱们媚儿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听到说正事,老祖面容
一整,思索着说道:”这事我开始也想过,后来细想想,觉得还是先不告诉他的
好。一来以他的身手和修为,即使毫无防备,要想害他也比登天还难,除非那话
儿确实存在,否则不用为他的安危耽心;二来以他的个性,要是听到这些消息,
很可能就此甩手归隐,别说那话儿要是存在非他对付不可,即是当前江湖的烂摊
子,没他在暗中坐阵也不行。尤其是今年恰逢九九大劫,人灵两界齐聚天山,明
藩两军云集西北,如果没有他出面支撑,只怕能逃过此劫的将没有几个,甚至很
可能出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局面。’梅晓芳点头道:“唔,倒也在理。‘两
人说话时,宇文仇唐在旁听得满腹疑窦?从旁发话问道毛老祖,您和奶奶说的”
那话儿’是甚么?您和奶奶出来,可就是为了这个‘那话儿“的事?’星魂老祖
闻言与梅晓芳交换了一下眼色,这才郑重说道:”仇儿,你既然来了,我们也就
不再瞒你。过去我曾听老龟妖说过,世上有灵山和邪窖两大异境,前者是得道灵
物隐迹修炼的地方,后者是成气妖魔藏身潜修之地。这两处彼此对立,各有仙法
和魔功护境,每隔一段时间开放一次,诸灵群魔同时现世应劫,并藉机较量道法
魔功,吸纳新的成员。
灵山魔窖每一次开放,人世都要随之而大乱一场,有记载的首次,弄得天下
部落纷争,二次亡夏,三次亡殷商,四次亡西周,五次亡大秦,六次亡汉,第七
次亡隋,第八次搅乱了大唐帝国,如这次也是,你想结果又会如何?‘宇文仇唐
骇然:“老天,会有这种事?对了,万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没说灵山和魔
窖在甚么地方?’星魂老祖摇头道:”只听他说灵山中有灵圣,魔窖中有邪尊,
灵山在西,魔窖在北,至于具体位置他没说,多半也不知道。这次我和你奶奶听
说大漠出了狼妖,而且不单一只,加上血蔘、玉兔、神驹和雪麒麟同时现踪,所
以怀疑它们来自灵山和魔窖两大异境。我们查了一个来月,只发现了一点蛛丝马
迹,还说不准是否就是?如今你来了,正好多个帮手,但你自己千万要小心,我
可不想你有来无回。‘宇文仇唐:“老祖,灵圣和邪尊是不是很厉害?’星魂老
祖:”只凭老龟妖尚无资格进门这点,你可自己推想灵圣和邪尊到底有多厉害?
‘宇文仇唐闻言变色。
梅晓芳见情,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安慰道:“你用不着害怕,只要有爷爷
和奶奶在,绝不会让人伤着你。对了,老头子,这事能不能告诉天宏,以他的修
为,查起来一定比咱们快得多。再说多些人知道此事,咱们的危险也小些,免得
对方发现咱们的行动,抢先来个杀人灭口。‘星魂老祖闻言两眼一亮:”对,这
是个好办法。只要消息传开,不论是真是假,有没有证据,天下武林都会自己小
心并设法查证的。再说凭此消息,我还能向那小子敲上一笔竹杠,从他那多掏些
东西,把咱们的修为大大提高一下。
来,咱们先把我今晚偷来的功法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其中的心法和功
法?如能成功,到时也就不用找他换这一套了。‘看来他虽然息了争霸江湖之心,
可算讦别人的老毛病却一下子改不过来,即使为江湖做好事,也要讨些代价回来。
其实这也怪不得星魂老祖,试想江湖中人,哪一个不是嗜武如狂?
如果能有机会学到绝世武功,谁又肯轻易放过?再说天宏与他们沾亲,这笔
竹杠更是不敲白不敲!
大概梅晓芳也是这种想法。所以听了星魂老祖的话,不但没反对,反而出言
大加附和:“可不是?
凭咱们两个老人精,甚么亏本买卖都可以做,就是这种亏本买卖绝不能做,
做错一笔,那可是几十年的工夫。‘看到宇文仇唐在旁偷笑,瞪了他一眼问:
“笑甚么,奶奶说得不对?’宇文仇唐:”对,对,完全对!我笑是为自己能沾
光多学不少东西面高兴“哪是在笑您哪?‘’哼,这还差不多。‘梅晓芳接着转
向星魂老祖道:”老头子,快说说你偷来的功法,天宏自己参悟的功夫一脉自然,
由此入手,我就不信凭咱们两个找不出他的心法来。’祖孙三人随即开始研究,
不知不觉中,窗外已传来雄鸡唱晓的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