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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

北京

一只鸟从窗外飞进来,落在显示器上,鸟喙噼噼落落地啄了几下顶端密布的
散热孔,不见虫子,无趣地又飞走了。

当天忌进屋时,千尘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伏在桌面上,黑边眼镜下
是一双聪慧机谲的目光,窗台上撒着一点面包屑,他在等待第二只鸟的“入侵”。

“五起异能者受害者事件,听说昨天朱颜已经认了?”就在天忌本不打算惊
扰他时,千尘却说话了。

“恩,”天忌有些没精神。

此时窗外的太阳被移动的云彩恰巧遮住,屋内的光线暗了许多。

“你有什么隐瞒了吧?”秀气的千尘终于抬起头,回望天忌,他的黑发很黑,
整齐地梳向一边,五官依然像学生般还未长开,只有那双黑眼镜下下面的目光,
贴着绝顶智商的标签。

“哦,隐瞒?你指的是什么?”天忌装糊涂。

“关于一个叫楚狂人的男人,你曾让我给他办过假身份证,还有上次在北韩
蟠云与莫己的死,朱颜送回来的嫌疑人的素描,以及后来你让我查的,在《壬辰
志异》里关于楚狂人这个人的记载。”千尘把前后所有相关的事情串联说了一遍。

“你还要我详说吗?你私下如此关注这个楚狂人,而且他在这几次事件中若
隐若显,而从你交出的报告中,我却看不到一点关于他的事情。”千尘继续说着。

“我关注他纯属私事,其实他与这些事件并没有联系,调查之后已经将他的
嫌疑排除了,而朱颜做的那张素描现在看来并不足信,所以我才没有在报告中提
到他。”天忌用手将耳际的长发撩到脑后,关于楚狂人,他虽然不打算隐瞒千尘,
可他还是想知道千尘已经了解到多少。

“私事?呵呵,”千尘笑了。

“如果你对你的私事想要有更多的了解的话,也许我能帮助你。”千尘的话
中有话。

“怎么说?”天忌问。

“《壬辰志异》中提到那个楚狂人最终是被关押在西南一个叫哀牢的大狱里,
而现在这个楚狂人是成都天姿的一名员工,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我想我们
需要的不仅是猜测,而是证据,是可以合理解释这一切的证据。”千尘解释道。

“莫非你有了什么新发现?”天忌觉得千尘似乎已经掌握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的东西。

“关于明代的一些记载,许多已经在清朝被禁毁与篡改了,官方的记载里根
本找不到任何线索,这在上次你托我查楚狂人资料的时候就已经尝试过了,而朝
鲜方面的记载也只有《壬辰志异》而已,其他没有更多的资料,不过既然提到了
位于西南的哀牢大狱,那么我们就有了一个方向,”说到这里千尘笑了。

“你是说查阅地方志或者遗存的县志,以及关于明代刑狱方面的资料?”天
忌开始明白千尘所指。

“不错,你知道我有这个权限,这半个月来,无论是从网上查阅还是从各地
档案馆调阅,结果是可喜的,这哀牢大狱确有其事,是明世宗时建立在边僻之地,
用于关押犯有极度罪行、杀不足赦要犯的地方,历经四百年,从明朝到清朝,再
从清朝到民国,一直到建国后,虽然在之后的各朝各代这个哀牢大狱一直都在刑
部正规编制以内,可是都没发过一次俸禄,只是传说其12间依山开凿的牢房内
关押着足以为祸人间的妖魔鬼怪,所以看守们代代相传至今,用血脉维持着最初
的责任,直到最近。”千尘慢慢道出玄机。

“直到最近?”天忌虽然一直有猜测,但在面临证实一切时,依然很好奇。

“大约三年前,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任看守才放弃了这个责任,回归社会,据
说是因为县里人事变动,编制整顿,才发现了这个从四百年一直被继承下来的,
在编制内,却一直被默许冒领空饷,实际从没领到过薪水的哀牢大狱的存在。”

“神奇,诡谲,”天忌摇头叹息道。

“所以要了解更多真相,应该要找到这个哀牢大狱最后一位看守者才是,”
千尘最后笑道,他用手扶了扶眼镜。

“没想到,你私下为我做了这么,”天忌道。

“别担心,你的私事就是我的私事,私事就不会上报。”

“谢谢,”天忌很真诚,他双手搂住千尘的肩用力表示自己的谢意。

“好了,我说了我的了,现在该你回答我了,”千尘坐下来,让天忌也坐下
说话。

“从这些资料来看,这个楚狂人看来不简单,你把他隐瞒下来,难道不怕今
后出现不可控制的状况?”千尘问。

“楚狂人,这不是一个我们能可以控制的人。”天忌沉思了一下回答。

“难道你也控制不了他?”千尘对天忌的回答很不解。

“我尝试过,我想,……”天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想到自己对楚狂人
读心的失败,以及楚狂人从朱颜手下死而复生的难以解释的事情。

“在立场未明前,我们还是不要试图控制他。”天忌说出了他对楚狂人的态
度。

“他与我们现今了解的所有形态的异能者都不同,如果他与你刚才所说资料
中的一切吻和,那么,一个生存了四百年不老不死的家伙,你想想,他究竟是什
么?”

“他与我们不同,完全不同,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异能者,他根本不是
人!”天忌自我回答道。

“他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异能者,难道他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方式?”
千尘喃喃道,他开始换个角度来理解楚狂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这段时间,通过我的观察与了解,其本身对社会还不
具有破坏倾向,所以我宁愿远远地关注他,在幕后掌握他的一切行踪,而不是跟
他正面发生冲突,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我希望双方的关系是朋友,而不是对立。”
看到对千尘已经不可能再隐瞒下去,天忌于是接着把自己从梁孝琪那里掌握的情
况也一一告诉了千尘。一个再孤独的人总有朋友,如果说在这世界上除了梁之外,
他还相信一个人的话,千尘就是。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的推测没有错,四百年前的楚狂人与四百年后的这个
楚狂人是同一个人!真没想到那场抗倭战争他还插过一脚?”千尘笑道。

“说不定还是关键的一脚!”能与朋友分享烦恼与秘密,有时也是一种解脱,
天忌现在心情好了点。

“恩,难说,如果梁孝琪通过意识看到的是真实的,那么历史上日本那个丰
臣秀吉的病死说不定还真是与他参与的刺杀有关。”千尘点头同意。

“感觉有点怪怪的,这不会是现实版的架空小说吧?”想了想,还是觉得离
奇的千尘自嘲道。

“虽然推测的大致差不多了,但那个哀牢大狱最后一任看守我们依然要找到,”
天忌正色道。

“那不成问题,不过这一切你真的不打算上报吗?”千尘最后问天忌。

“不能,”天忌毫不迟疑。

“给我真正的理由,”千尘的黑边眼镜下面,目光闪烁着看穿人心的力量。

“有时候,不要问理由会更好。”天忌迟疑了一下回答,梁孝琪的身影一闪
而过。

“你这个理由很好,好到刚好足够要让我今晚无法入睡了,”千尘狡谲的笑
了,秀气文弱的他似乎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相信你的脑袋瓜子又在东想西想的了,我看你还是留点精神在将来失眠
的时候打发漫漫长夜吧,”天忌也笑了,不过他是笑着出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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