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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二龙争

韩柏抱着小雯雯,和左诗等看着婢仆,她们拣拾好简单的行囊,准备坐车往
码头登船。依依之情,不在话下。

表王正式知会了朱元璋,所有府眷婢属和大部分家将先一步撤离京师。朱元
璋心中自然晓得是什么一回事,但亦不敢在这时刻触怒鬼王,还欣然通知了所有
关防,着他们放人。至于他是否会派人袭击船队,那要老天爷才晓得了。

左诗等都知非走不可,只好然然接受这安排。反是金发美人夷姬怎也要留下
侍候韩柏,最后才由虚夜月把她说服了。韩柏的爱马灰儿,亦被安排一道离去。

谷姿仙本也不肯离去,但若她不走,谷倩莲便怎也要留下来,结果她唯有含
泪答应。岂如年怜丹战书送至,不要说谷姿仙和谷倩莲,使得玲珑都硬要留下来。

戚长征的娇妻中,只寒碧翠一人不走,宋楠亦须和乃妹一道离开。

车队开出后,鬼王府立时变得清冷了许多。

码头泊了五艘坚固的大船,在日落的昏黄里,近千府卫不住把货物搬往船上,
朱元璋还派了一营禁卫来负责打点帮忙,又有水师的三艘战船护航,声势浩大。

目的地是离此二百里兰花县的无心别府,鬼王名义上的隐居地。

韩柏与左诗等一一话别后,身旁响起七夫人于抚云的声音道:" 韩柏!" 韩
柏整日忙得团团转,差点把她忘记了,大喜转身道:" 七夫人!" 于抚云向他打
个眼色,避到一辆空的马车旁,低声道:" 抚云有喜了!" 韩柏差点要伸手摸她
肚皮,幸好及时克制着这冲动,喜动颜色道:" 我早猜到乖宝贝有了我的孩子!
" 于抚云一呆道:" 你唤抚云作什么?"

韩柏还以为记错了,尴尬地搔头道:" 不是乖宝贝,难道是亲亲宝贝,又或
心肝宝贝。那天不是你要我这么唤你吗?"

于抚云玉脸飞红,忸怩道:" 那时怎么同理,人家给你迷得神魂颠倒,现在
想起来都要脸红呢,还是叫人家小云好了,尊信总爱那么唤人家的。"

韩柏清醒过来,知道于抚云始终仍只是对赤尊信一往情深,现在得回孩子,
什么恨都消了,故赤尊信在她心中的地位又恢复过来。

他这人最不计较,亦代赤尊信高与,笑道:" 迟些我才来找你,但要记着保
重身体!" 于抚云欣然道:" 好好照顾月儿,小云懂得打理自己的。"

这时有婢女来唤,千抚云娜去了。

韩柏来到码头前凌战天等人处,这是最后一批上船的人了,这时他才知道小
表王亦随船出发,韩柏大为放心,有他在,便不会发生指挥不灵的事了。

虚夜月由船上跑下来,道:" 你们还不上船?"

众人都卖了这娇娇女的账,匆匆上船。

最后连正与戚长征和风行烈秘密斟的翟雨时、上官鹰和凌战天也上船后,船
队扬帆西驶,没入茫茫的暮色里。

铁青衣松了一口气道:" 好了,回府去吧!" 谷姿仙向韩柏问道:" 范大哥
到那里去了?"

韩柏见她也跟左话等称范老贼做范大哥,颇感有趣,笑道:" 你说范老头吗,
除了偷鸡摸狗,他还有什么事可做。"

谷姿仙还以为他在说笑,瞪了他一眼,不再问他。

韩柏见站在寒碧翠旁的戚长征脸色阴沉,以为他舍不得娇妻,笑道:" 老戚,
听过小别新婚吗?"

岂知戚长征心事重重道:" 小子你误会了,不知如何,由刚才开始,我不时
心惊跳,似有大祸临头的样子。韩柏先想来他和鹰飞的决战,但旋即想起干罗,
立时涌起不祥感觉,脸色大变。众人一呆,眼光全集中到他身上。虚夜月关切道:
" 韩郎,什么事?"

韩柏干咳一声,掩饰道:" 没有什么。"

转身想走时,戚长征一手把他抓着,急道:" 快说!" 韩柏无奈道:" 干老
去找单玉如,凌二叔,告诉你吗?"

众人脸色齐变。

戚长征呆了半晌,一言不发,朝坐骑走去寒碧翠自是追在他旁,风行列等亦
深知他性格,恐他直闯皇宫找单玉如晦气,慌忙追去,最后只剩下铁青衣、韩柏、
虚夜月三人,还有一众府卫。

虚夜月怨道:" 不要说出来嘛,小戚今晚还要和鹰飞决斗。"

铁青衣看到韩柏颓丧的样子亦感难过,道:" 先回鬼王府再作打算吧,或者
干老没有事呢。" 不过听他语气,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武林中人终日刀头舐血,最讲感应和兆头,尤其韩柏身具魔种,更不会有错。

虚夜月道:" 铁叔先回去吧,我答应了霜儿要把韩郎带往道场见岳父哩。"

铁青衣点头去了。

两人虽心情大坏,亦唯有上马驰往西宁道场去。

干罗的遗体,安放在金石藏书堂主堂中心一张长几上,换过了新衣。

他脸色如常,神态安详,只像熟睡了。

浪翻云坐在一角默然地喝着清溪流泉。

表王虚若无站在这相交只有数天的好友遗体之旁,冷静地检视他的死因。

七年前道左一会后,浪翻云到京多时,今天还是首次和鬼王碰头。

若非干罗之死,两人说不定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表王一生面对无数死亡,早对世事看化看透了,心中虽有伤感之情,表面却
一点不表露出来,轻轻一叹道:" 水月大宗深藏不露,但这一刀却把他真正的实
力暴露了出来。"

浪翻云点头道:" 所以干兄才怎也要撑着回来,好让我们知道水月与单玉如
的真正关系。"

表王眼中精芒一闪,沉声道:" 浪兄今晚仍打算到皇宫去吗?"

浪翻云哑然失笑道:" 当然哩!" 鬼王嘴角逸出笑意道:" 好!" 接着轻轻
一叹道:" 虚某真的后悔学懂术数和相人之道,那使虚某无端多了一重负担和折
磨,生命已是充满了无奈和痛苦,虚某还蠢得要自寻苦恼。"

浪翻云大感与趣问道:" 命运真的丝毫不能改动吗?"

虚若无伸手抚上干罗冰冷的脸颊,正容道:" 说出来实在相当没趣,命运一
是有,一是无。若有一人的命运能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其它所有人的命运
亦会因应改动。唉,虚某早看化了。"

浪翻云长身而起,来到虚若无身旁,把酒壶递给他道:" 那必然是非常怪异
的感觉,能知道身旁所有人的命运。"

虚若无接过酒壶,把载着的清溪流泉一口饮尽,苦笑道:" 未来永远藏在重
重迷雾之后,看不清捉不着,只能勉强抓到一点形迹。没有一件是能肯定的,术
数和相学都有其局限处。像现在干兄此刻安眠泉下,虚某的心中才会说,唉,是
亦命也。平时大部份时间则连命运存在与否都忘掉了,又或感麻木不仁,甚至希
望自己什么都不懂。"

浪翻云然道:" 想不到虚兄如此坦诚率直,我最恨那些自称无所不知的江湖
术士。" 风声骤起,戚长征旋风般卷进来,到了门口刹然止步,不能置信地看着
义父的遗体,脸色苍白如死。

瞬眼间寒碧翠出现他身旁,亦呆了一呆,一脸凄然。

浪翻云冷喝道:" 大丈夫马革里,干兄求仁得仁,若长征仍未学会面对别人
和自己的死亡,不若回家躲起来好了!" 戚长征浑身剧震,往浪翻云望来,呆了
半晌,神色冷静下来,但一滴热泪却不受控制地出眼角泻下,点头道:" 长征受
教了!" 大步和寒碧翠来到干罗躺身处,伸手抓着他肩头,沉声道:" 这笔账必
须以血来清洗偿还。"

表王虚若无淡然道:" 凡事均须向大处着想,绝不能因私恨徒逞匹夫之勇,
小戚你最好避入静室,假若仍不能抛开干兄的死亡,今晚与鹰飞的决战索性认输
算了。"

戚长征呆了一呆,垂头道:" 明白了!" 这时风行列与三位娇妻亦悄悄走了
进来,谷倩莲和玲珑那忍得住,立时泪流满脸,但受堂内气氛感染,却苦忍着不
敢哭出声音来。

接着来的是忘情师太、云素和云清。

忘情师太低喧佛号后,平静地道:" 诸位若不反对,让贫尼为干施主做一场
法事吧!" 浪翻云由怀里掏出另一酒瓶,哈哈一笑道:" 佛门不论善恶、普渡众
生,师太最好顺道为水月和单玉如也做做法事,浪某这就去探访这两位老朋友,
看看能否超渡他们。" 再一声长笑,大步去了。

表王亦哈哈大笑,声音远远传去道:" 多谢浪兄赠酒美意,七年前道左一战,
今天仍历历在目。"

众人齐感愕然,这才知道两人曾经交过手。

韩柏和虚夜月两人并骑而驰,缓走而去,在这华灯初上的时刻,京城处处笙
歌,夜景迷人,尤其在秦淮河泮,沿途行人登桥下桥,更充满了浪漫气氛。

两人与干罗的感情仍浅,又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出了事,很快便抛开心事,
言笑晏晏。韩柏记起一事道:" 噢,我差点忘记了,朱元璋今晚要宴请八派的人,
我们这么晚才到道场去,可能要扑了个空呢。"

虚夜月耸起可爱的小鼻子,同他装了个鬼脸,傲然道:" 月儿办事,韩郎大
可放心,朱叔叔早下了旨,宴会改了在明晚举行。唉,联盟早烟消云散,不过没
有人敢不给朱叔叔面子,所以八派仍会照样去赴宴,但气氛会是非常尴尬。"

韩柏还想说话,忽然心生感应,直觉地往路旁望去,只见一位风流俊俏,身
长玉立的文士公子,正站在路旁含笑看着两人。定睛一看,竟是穿上了男装的美
丽仙子秦梦瑶。

韩柏喜出望外,勒马停定,叫道:" 秦公子要否韩某顺道送你一程。"

虚夜月这时亦看到秦梦瑶,她最崇拜秦梦瑶,高与得嚷起来道:" 瑶姊姊!
" 秦梦瑶微微一笑,不理会路人眼光,跃起轻松地落到马背上,挨入了韩柏怀里。

韩柏料不到有此香艳的收获,贴上她嫩滑的脸蛋,一振马,马儿朝前奔去。

虚夜月欣然追来,出奇地没有吃醋,只是不满道:" 瑶姊应和月儿共乘一骑
才对,嘻,我们现在都是男儿装,可瑶姊比月儿更不像哩!" 秦梦瑶向虚夜月亲
热一笑后,后颈枕到韩柏宽肩上,闭上美目,平静地道:" 干罗死了!" 韩柏剧
震一下,没有作声。

虚夜月呆了一呆,杏眼圆瞪道:" 单玉如真的这么厉害吗?"

秦梦瑶仍没有睁开眼来,轻轻道:" 干罗虽因单玉如而死,却是由水月大宗
下手。唉,今天梦瑶挑战水月大宗时,他在毫无败象下不顾蓝玉而去,我早感到
不妥当,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原因,他要配合单玉如的毒计,所以宁愿失面子,亦
临阵退缩。"

又柔声问道:" 方夜羽约了你什么时刻决战?"

韩柏奇道:" 为何像没有一件事能瞒过梦瑶似的?"

秦梦瑶张开美目,莞尔道:" 梦瑶曾见过方夜羽,请他离开中原,这样说夫
君明白了吗?"

韩柏恍然,怀疑地道:" 梦瑶是否和红日法王交过手了,这老家伙是否只打
几招后又溜走了?"

秦梦瑶听他说得有趣,舒服地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失笑道:" 溜的确是溜
了,却是溜回布达拉宫去。"

韩柏叹道:" 我早知梦瑶受了我韩某人的种子后,定会胜过什么红日黑日,
梦瑶要拿什么谢我?"

他这露骨的话一出口,虚夜月俏脸飞红,娇啐一声,别过头不瞧他。

秦梦瑶却是心中欣喜,知道他的魔性逐渐回复,已能驾驭内含的道胎,对她
的引诱力和魅力大幅增强,柔声道:" 所以人家要来向你道别哩!" 韩柏和虚夜
月同时大吃一惊。

前者以责怪的口气道:" 在这紧张时刻,梦瑶怎能舍我们而去呢?至少也要
干掉了水月大宗和单玉如,为夫才准你离去。"

秦梦瑶微微一笑道:" 韩柏你是否男子汉大夫丈,将这样的大任硬加在小女
子肩上。夫君啊,信任你的小妻子吧,现在你不但身具魔种,还悟通了战神图录
的秘密,唯一欠缺就是对自己的信心。"

再轻柔一叹道:" 梦瑶始终是方外之人,此刻不走,终有一天也要回到静斋,
不能永远留在这花花世界,只有韩郎傲然卓立起来,才能代梦瑶履行师傅让万民
安泰的心愿。"

韩柏给他激起了万丈豪情,长笑道:" 我明白了,梦瑶放心去吧,只要韩柏
有一口气在,定不负我的亲亲宝贝仙子小梦瑶所托。"

这时三人两骑转入了西宁街去,西宁道场遥遥在望。

街旁的店铺大多关上了门,行人稀少,灯光暗淡。

秦梦瑶仰起头,深情地道:" 记得来探望梦瑶,否则人家可能因相思之苦,
登不上天道。"

旁边的虚夜月却没有两人的脱,早泪流玉颊,涌起离情别绪,凄然道:" 瑶
姊啊!" 秦梦瑶送她一个甜笑道:" 月儿应替瑶姊欢欣才对,日后记得和韩郎同
来见我。" 再柔声向韩柏道:" 夫君吻我!" 韩柏涌起万千销魂滋味,浑忘一切,
重重吻在她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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