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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运筹帷

船队趁着夜色,放流而下。

镇江府在十个时辰的水程内。

除了值勤者外,大都份都躺下休息,好养精蓄锐,以应付艰辛的未来。

云素和云清两人守在忘情师太遗体旁,神情木然。

云清叹了一口气道:" 师妹休息一下好吗?师傅求仁得仁。师妹不宜太过感
伤,苦了身体。" 云素轻摇螓首,淡淡道:" 师姊放心,云素没有什么事,只是
想了很多以前没有想及的事罢了!" 云清想起韩柏,低声问道:" 师妹的心事,
可以告诉我吗?" 云素满怀感触地幽幽一叹,清丽无伦的玉容掠过一丝黯然之色
轻轻道:" 到今天我才明白为何师傅改法号为忘情,想不到她数十年修行,仍忘
不了那忘情负义的大坏蛋,师傅真个叫人悲概!" 云清欷献不已,难以排遣,长
身而起,移到窗旁,看着外边微明的天色,忽然道:" 师妹心中是否多了个韩柏?
" 云素娇躯轻颤,手捏的佛珠串发出微响,俏脸掠过一丝霞彩,垂首念了一声佛
号。才淡淡道:" 云素早立志归依我佛,其它一切都不再放在心上。" 云清转过
身来,凝视着这令她疼爱疼惜的小师妹,爱怜地道:" 师傅尝有言,修行并不须
定在佛门之内,在佛门内的也非便是修行的人。只看当年的令东来和传鹰,今天
的庞斑和浪翻云,可知师傅此言不虚。师妹青春少女,还有大好花样年华。若妄
下决择,只选青罄红鱼,异日发觉始终不能忘情。那时岂非悔之莫及?" 云素美
目落到忘情师太遗体之上,露出茫然神色,没有答话。

云清来到她身旁,坐了下来,轻轻道:" 师妹若为报师门之恩,矢志遁迹空
门,师傅在天之灵,也会感到不安,别忘了她临终前教师妹随缘的遗言。" 云素
" 啊" 一声叫了起来,秀眸掠过惶恐的神色。伸手一把抓着云清的关袖。以带点
恳求的声音道:" 师姊啊,请答应云素一个要求好吗?" 云清愕然道:" 师妹说
吧!" 云素神情忽地平复下来,静若止水般道:" 师姊说我是逃避也罢了,待会
下船后,云素立即把师傅遗体运返出云庵,以后再不管尘世的任何事。"

云清想不到她斩钉截铁地说出这番话来,为之哑口无语,好半晌后叹道:"
师姊陪你回去吧!" 云素微微一笑道:" 师姐可不必如此,师傅若然健在,云素
可能会情不自禁地投进韩柏怀里。但现在师傅仙去。反使云素悟破了世情。此次
回庵,将潜心静修,为世人多做点功德。云素亦不会忘记韩柏,他将成为我生命
中的一段回忆。唉,这么的一个人,教人怎舍得将他忘记,但若有一天云素把他
忘了,那就是云素修道有成之时了。" 清晨时分。

楞严回到秦淮河畔的统领府。他已多天不敢回来,这刻跨进门槛,充满着新
鲜奇妙的感觉,恍如隔世。

避家婢仆知他回来。跪伏两旁迎接。

楞严暗暗自豪,现在自己才真的成了京城内除允外最有权势的人物。不像以
前服侍朱元璋般日夜胆颤心惊,害怕着朝不保夕。

举步直赴内府。尚未走到内堂,服侍陈贵妃的两名小婢神色惶然地迎了出来,
道:" 老爷,贵妃……夫人要走了。" 楞严剧震这:" 什么?" 都还有暇理会两
婢,箭般抢入堂里。

陈玉真神色平静地坐在一角,身旁几上放着个小包袱。

楞严奔到她旁,单膝跪下,抓起她那对纤美的玉手,惶急道:" 玉真!究竟
是什么一回事?" 陈玉真轻轻抽回玉手,抚上他的脸颊,平静地道:" 朱元璋死
了,单教主也死了,京师再没有玉真留恋的事物了。" 楞严一呆道:" 那我呢?
" 陈玉真凄然一笑道:" 你肯否抛开一切,随玉真离去呢?" 楞严凝神细审她的
俏脸,好一会才沉声道:" 玉真,给点时间我们好吗?我明白教主的死对你做成
了很大的打击,可是这一切都会成为被淡忘了的过去。现在我们已达到了心中的
梦想,整个天地焕然一新,且让我们携手迎新送旧。开始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才没有白白浪费掉这无限美好的生命。" 陈玉真幽幽一叹,柔声道:" 你并不明
白玉真,玉真从不相信有永志不渝的爱情,人都是天生自私自利的,就像爹和娘
那样。统领也误会了,单教主的死对我并没有任何影响,昨天我看怜秀秀那台戏
时,忽然间竟分不清戏台上下的分别。唉,好好当你的厂卫大统领吧,一天燕王
未死,怒蛟帮未除,你定能享尽荣华富贵。可是当天下尽入允掌握之时,你便要
再定去留。白芳华和恭夫人绝不允许知晓她们天命教底细的外人留在世上。" 楞
严猛地立起,傲然道:" 玉真绝不须为此担心,他有张良计,我自有过墙梯,除
单玉如外,其它人我楞严还不放在眼内。" 陈玉真轻轻一叹,欲语还休地盈盈立
起,楚楚动人。

楞严愕然道:" 你仍是要走吗?" 陈玉真缓缓拿起那小包袱,挟在胁下。摇
头叹道:" 不要小觑白芳华,我看她比单玉如更厉害,否则锺仲游、解符两人怎
会甘心奉她为教主?玉真要说的话都说了,心中只感到安宁舒畅,若统领抛不开
富贵荣华,便让玉真安然离去。千万勿要阻止我,免得白白辜负了玉真待你回来
话别的苦心,玉真更不想脑内留下了对统领的不良印象和回忆。" 楞严躯体剧震,
呆若木鸡般瞧着她。

陈玉真挨入他怀里,轻吻了他脸颊,退了开去。

楞严失声道:" 你真要走吗?是否心中有了别的男人?" 陈玉真" 噗哧" 苦
笑,柔声道:" 你是指韩柏吗?玉真仍未致会对那样的野孩子动情。

玉真此去,说不定会遁入空门,又或找个无人的山野了此残生,现在连自己
都说不上来。"

接着背转身去,凄然道:" 当日在落花桥向爹下毒手时。玉真早决定诸事了
后,便到九泉之下向娘报讯。生命本身实在是最沉重的负担,既荒谬又令人痛苦,
王真很倦很累,只想一个人能静静的去想点问题。" 言罢缓缓往大门走去。

楞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门外,剧痛椎心,却没有追出门去。

怎地想不到在这成功的极峰时刻。却蓦然失去了最宝贵的珍物。

秦梦瑶与韩柏担手穿林过丘,刚掠过一个连绵百里的秘密林,眼前一亮,夕
照下滔滔大江流水,在崖下蜿蜓东去,气势磅硌,不可名状。

秦梦瑶欣然一笑,移入韩柏里,让他搂个结实,脸儿紧贴,才指着下游晚霞
漫天处道:" 由这里再走百里,可镇江,以韩郎的脚程,不出一个时辰应可见到
你的月儿霜儿了。"

韩柏愕然道:" 听梦瑶的口气,这刻就要和我分别了。" 秦梦瑶柔声道:"
出嫁从夫,假若韩郎真要人家陪你到镇江,小妻子怎敢不从。"

韩柏潇笑道:" 为夫岂是如此拖泥带水的人,我们在此分手。" 接着无限感
触道:" 能得仙子垂青,到此刻我韩柏仍加在梦中,难以相信这是事实。唉,韩
某何德何能,竟能蒙梦瑶你错爱呢?" 秦梦瑶转过娇颈,两手缠上他颈头,献上
热情无比,激情浪荡的一吻,娇喘细细道:" 梦瑶只是凡人一个,勿要把人家抬
捧了。离别在即,梦瑶对夫君有一句忠告,就是切勿辜负了魔种的恩赐。" 韩柏
正差点给秦梦瑶的热吻化了,闻言不解道:" 怎样才算不辜负了魔种?" 秦梦瑶
秀眸射出万缠柔情,紧紧系着他的眼神,深情若海地道:" 在这人世之间,一切
生命都是有限的,惟独生长却是永无止境。只要夫君能保持魔种的不住生长,继
续进步,不停变化,日趋完美,才没有辜负掉赤老他对你的一番心血和期望。韩
郎体会到梦瑶的苦心吗?" 韩柏俯头封紧她香,经一番销魂蚀骨,充满离情别绪
的灵欲交融后,才放开了她,迅退数步,哈哈一笑,拱手道:" 为夫受教了。同
时我也有个奇怪的预感,就是此地一别,韩某永无再见你这只来凡间一游的仙子
之日了。" 秦梦瑶疾步而前,再缠上了他,美眸掠过奇怪的神色,深深热吻后,
才退了开去,微嗔道:" 不准你胡说八道,难道你竟忍得下心,不来静斋探望梦
瑶吗?" 晚风由大江拂来,吹得秦梦瑶衣发满场,有若正要离别尘凡他去的女神。

韩柏看得眼也呆了,呐呐道:" 无论如何,就算铁练系脚,怒蛟岛一战后,
我爬也要爬上你的静斋去看个究竟,梦瑶放心好了。" 秦梦瑶蓦地回复了她静若
止水,淡雅高逸的一贯神情,甜甜一笑,轻声道:" 这才乖嘛,记得代人家向各
人问好请罪了。" 往后飞追,没在崖边处。韩柏追到崖旁,只见秦梦瑶一朵白云
般冉冉落在五丈下方旁一大石上,还朝他挥手道别。

看着她踏折下来的一段枯枝横渡大江,韩柏涌起千情万绪,忍不住伸天长啸。

秦梦瑶便忍着不回过头来,消没在对江秘密林处。

燕王的水师船队闯过镇江的防范关口,缓缓往下游十多里的一个无人渡头靠
去。

镇江水师仍未知悉应天之变,当然不敢阻扪,任他们越关而过。

船队靠岸后,僧道衍和张玉亲自率人去购买所需物品和礼会一类的东西。

庄青霜既心挂韩柏,又见乃爹要随燕王出大海赴顺天,哭得像个泪人儿般,
闻者心酸。

沙天放和向苍松两人经一晚坐息,精神好了很多。此时来到主舱,与众人话
别。

燕王棣正与戚长征、风行烈、陈令方、庄节等聚在一起说话。

戚长征道:" 我们返洞庭后,立即筹备反攻怒蛟岛的事宜,现在除本帮外,
尚有行烈的邪异门、先义父的山城精锐、鬼王府的高手,更有不舍大师等武学宗
师助阵,实力倍增,任允如何调兵这将,我们毫不惧怕。" 燕王微笑道:" 各位
的高义隆情,朱棣实难以为报,惟有日后尽心尽力治好天下,让百姓万民安居乐
业,始能心安无愧。" 探手抓着风行烈肩头,亲切地道:" 行烈请记着朱棣对你
的承诺。诸事一了,就是无双国复国之期。" 风行烈心中感动,连忙谢恩。

燕王瞧着坐立不安的陈令方道:" 陈公放心,天下间怕还没有韩柏和范良极
这对最佳拍档做不到的事,尊夫人必能及时送来,陪你同赴顺天,本王还要倚仗
陈公,理好顺天和今后大明的政务呢。" 陈令方下跪谢恩,但仍是扰色难消。

话犹未已,范良极的啸声由远而近。

众人大喜,虚夜月首先由庄青霜旁边跳了起来,抢往舱外。

在众人期待下,范良极领着妮娘,步进眼内,后面跟着一脸惶急的虚夜月。

陈令方欢欣若狂,迎上妮娘,同时愕然道:" 四弟呢?" 这正是所有人肚内
闷着的问题,登时所有眼光全集中在范老贼头身上。

范良极得意洋洋道:" 放心吧!这小子负责引开追兵。又不像我般懂得抄山
路捷径,自然要迟到一点了。" 庄青霜闻言又梨花带雨般哭了起来,累得谷姿仙
诸女慌忙劝慰。

虚夜月怨道:" 你这贼大哥,怎也应等到他才一起来嘛!" 范良极陪笑道:
" 我不想燕王因要等妮娘致延误行程。咦,我的亲亲小云清到了那里去。" 向清
秋的娇妻云裳把范良极拉往一旁道:" 云清着我告诉你,她和云素先把师太道体
送回出云庵,薄泵娘亦有随行,话事了当后,云清便到洞庭来会你。你不用担心
她们的安全,已派出十多个鬼王府高手陪着她们回去了。" 范良极虽唉声叹气,
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僧道衍等陆续回来,分手的时间亦到了。

燕王豪气大发道:" 感激的话不说了,将来我等再会之时,就是本王挥军南
下,直取应天的时刻。" 众人轰然应诺。离愁别绪,化作壮志豪情,无论将来如
何荆棘满道,也有信心过关斩将,逐一克服。

夕阳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大地边缘处。黑夜君临大地,似若预示着明室进入
了内战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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