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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天人之

韩帕、戚长征、范良极带着虚夜月、庄青霜。寒碧翠把风行烈一行多众,直
送到长城外的大草原处。

左诗等其它诸女,因怕她们不堪道路难行,均被劝得留在居庸关等待韩柏们
回来,不让她们跋涉远送。

雁翎娜的五千精骑和无双府的大队人马,早到了那大草原处等候他们,庞大
的驼马队,载着大量的兵器粮食物资,延绵数里,声势浩大。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虚夜月、庄青霜、寒碧翠搂着谷倩莲和小玲珑哭得咽不成声,反是谷姿仙不
住劝慰,都没能使她们抒得悲怀。

戚长征望着风行烈苦笑道:" 女人就是这样的了,不知那里来这么多泪水,
长哭长有。" 忽然鼻头一酸,吓得他连忙闭嘴。

雁翎娜矫捷地跳下马来,拉着韩柏走到一旁道:" 待到日后回来让我这不会
哭的女人来找你好吗?但不要以为我想嫁你,只是见你长得英俊,又懂讨女人欢
心,才想陪你作个玩儿。"

韩柏啼笑皆非,低声道:" 若说俊俏,我拍马都及不上行烈,你到时还会记
着我吗?"

雁翎娜娇笑道:" 风大侠是目不邪视的正人君子,你是那处有女人。坏眼便
转到那处的色鬼,怎同哩!" 迅快吻了他一口后,飞身上马,策骑而去,向军兵
们发出准备起程的命令。

韩柏回到直瞪着他的各人身前时。苦笑摊手以示清白道:" 这是她们呼儿族
的离别礼节,诸位请勿想歪了。"

谷凝清显是心情畅美,同不舍笑道:" 看这个小子多有趣!"

不舍则摇头微笑。

风行烈见驼马队正源源开往地平的另一方,豪情奋起。一拍背上的丈二红枪,
大喝道:" 小莲和玲珑不要哭了,很快我们便可再吹聚首的。"

谷倩莲依依不舍地放开变了个泪人儿的虚夜月。奔了过来,忽然搂着范良极
的瘦猴脖子,在他两边脸颊各亲一口,泪眼盈盈道:" 一口是欠你赌债,另一口
是感激你这好大哥的。"

范良极破天荒两眼一红。竟说不出俏皮话来。

站在范良极旁的韩柏,笑嘻嘻凑过头去,在心甘情愿的谷倩莲脸蛋杳了一口,
笑道:" 还欠一口,待日后我到无双国才再补领。"

谷倩莲闭上美目。泪珠不住流下,呜咽着道:" 老戚,你不是想亲小莲吗?
"

戚长征如奉纶音。忙香了一下她脸蛋。

谷倩莲放开了范良极,哭着往车队奔去。

风行烈抱着扑入他怀里的小玲珑,一声长啸。策马掉头去了。

韩怕搂紧月儿霜儿,与安慰着寒碧翠的戚长征和范良极,直看到驼队变成了
一串在远方蠕动的小点,才跨上灰儿,掉头回居庸关去。

灰儿虽负着三个人,仍是轻轻松松,一点不吃力。

月儿在他耳旁呢喃道:" 我们在顺天等你。韩郎你自己一个人去见瑶姐吧!
霜儿也想多点时间陪伴爹娘哩!"

韩柏知她是怕左诗等耐不住陆路车马之苦,才肯陪着留下,暗忖这娇娇女因
心性纯良,愈来愈懂为别人着想了。

头向范良极叫道:" 老贼头,你陪我去吗?"

范良极老脸微红道:" 梦瑶想见的是你而非我,老子去来干吗?"

前方的戚长征大笑道:" 大哥想陪着大嫂才真。"

韩柏没有作声。心神早飞到" 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的慈航静斋,这天
下武林至高无上的圣地。

韩柏辞别各娇妻,策着灰儿,离开顺天。朝西南日夜兼程赶路,五天后到了
离慈航静斋所在的帝踏峰最近一个县市。找了所客栈。安置好灰儿后,已是黄昏
时分,他闲逛了一会,随便找了间较顺眼的酒楼,登上二楼叫了酒菜,在临窗的
一桌狼吞虎起来,这几天吃的全是干粮,现在美食当前。自然份外起劲。

酒楼内十多桌只有五张坐了客人,其中两桌均是劲装大汉,身配兵刃,都是
武林中人。

忽听其中一人道:" 如今黑榜只剩下了浪翻云和范良极了,好应找人补上才
对。" 其它人一齐起哄,吵嚷得十分热烈。

另一人道:" 拦江一战未有胜负。谁有兴趣理会谁该补上黑榜这种闲事呢。
怒蛟帮愈来愈横蛮了,竟明令中秋前后,不准任何船艇进入拦江岛五十里的范围
内,否则必杀无赦。真要操他的娘啦!"

韩柏大感有趣,别头望去,只见一名马脸汉子笑地怪声道:" 李洪,人家是
为你着想哩,若是来了一阵风不幸把你送到拦江岛附近。被庞斑或浪翻云的拳风
剑气无意扫死了,春晖院的小白莱谁来给她筹钱赎身呢?莫怪我马明辉不提醒你
丁。"

众汉捧腹大笑,均说马明辉有道理。

李洪气红了脸,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仍扮作凶狠道:" 异日我李洪在靖难
军立了军功。当了将军,定把你马脸辉杖打一番。"

韩柏心中恍然,原来这些大汉都是赶着到顺天投入燕王军队的,不用说是看
好燕军了。

再没有兴趣听下去,拍拍肚皮。待要离开时,另一瘦汉道:" 现在除庞浪两
人外,最厉害当然是绝世无双的仙子秦梦瑶,若知慈航静斋在那里,我屈成爬也
爬上去看她一眼。"

韩柏又生兴趣,招手再要了酒。竖耳聆听。

众人忽然沉默起来,显然都在驰想着秦梦瑶的仙姿玉容。

李洪忽道:" 那" 浪子" 韩柏," 快刀" 戚长征," 红枪" 风行烈三人怕都
不会比秦梦瑶差得多少,只不知谁个厉害一点呢?"

韩柏一拍饭桌,大笑而起道:" 浪子韩柏,说得真好。这一餐就算我的了。
"

掏出一小锭纹银,掷在桌上,大步朝楼阶处走去。

众大汉愕然看着他,其中一人叫道:" 好汉高姓大名…"

韩柏一拍背上鹰刀,长笑道:" 自然是浪子韩柏。否则怎会这么大方请客。
" 再不理他们,离开酒楼。

他给撩起对秦梦瑶的思念,回客栈取回灰儿,立即出城,进入山野连绵的黑
夜世界去。

两天后,几经辛苦,才找到秦梦瑶所说通往慈航静斋的山路,远远看到那个
写着" 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的山门。心儿不由强烈跳动起来。

收摄心神,放了灰儿在山脚下休息吃草,才步上有若直登青天白云处的山道。

韩柏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就是自踏入山门后,秦梦瑶就知道他来了。

这微妙的感觉使他心花怒放。因为他一直恐惧着的事并没有发生。好梦瑶仍
安然无恙。

山路迂回,清幽宁恬,林木夹道中,风景不住变化,美不胜收。

韩柏拐了一个弯后,景物豁然开朗,远方耸拔群山之上的雄伟巨寒处,在翠
云舒卷里,慈航静斋临岩角山,巧妙深藏地溶入了这令人大叹观止的美景中。

" 当!当!当!" 禅钟敲响,涤尘滤俗,化烦忘忧。

韩柏一片清宁,加快步伐,朝目标进发。

往上穿过了一个美丽的幽谷后,才抵达静斋所在的主峰山腰。山路愈行愈险,
危岩削立,上有山鹰盘旋,下临百丈深渊,山风拂过,有若万人啸叫,似正离开
人世,渡往彼岸。

静斋随着山路迂回的角度时现时隐,说不出的诡秘美丽,如仙如幻。

险道尽处,山路转为平坦易行,林荫盈峰,清幽宁逸,朝阳下透出林木之上
的静斋翘角凌空,殿宇重重,闪闪生辉,却自有一股实无华的动人情景。

在花香弥漫,雀鸟啼唱声中,韩柏终抵达天下两大圣地之一,慈航静斋枣红
色的正门处。

" 咿唉!" 一声,不待韩柏叫门,大门被两名年轻的小尼打了开来,一位貌
似中年,脸容素淡的女尼当门而立,她背后的广场珀无人迹。

女尼合什低喧佛号,淡然道:" 贫尼问天,韩施主你好!斋主正在后山听雨
亭等候施主。" 不待他回答,掉头领路前行。

韩柏糊涂起来,不敢和这不沾人间半点烟火的女尼并肩举步,堕后少许紧随
着,奇道:" 梦瑶当了斋主吗?"

问天尼没有回头,通:" 敝斋斋主仍是靳冰云。" 接着声音注进了少许感情,
慈和地道:" 放心吧!梦瑶当会见你一面的。"

韩柏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不敢多言,随着她由主殿旁的碎石小路,往后山走
去。

左方传来奇怪的嗡嗡声。韩柏看去,原来是个养蜂场。

左转右折,总见不到第四个人。

不片晌韩柏随着问天尼经过一个大茶园,香气袭人而至,地势豁然开阔,山
崖尽处,一个小亭在一方突出的危岩处,险峻非常,此刻只见亭顶,看不到亭内
的情况。

亭子下临无极深渊,对面峰岭磋,险崖斧削而立,际此仲夏时节,翠色苍浪,
山花绽放,宛若人间仙境。

左侧远方俨如犬牙陡立的峰峦处,一道飞瀑破岩而出,倾泻数百丈,奔流震
耳,水瀑到了山下形成蜿蜒而去的河溪,奇花异树,夹溪傲立,又另有一番胜景。

韩柏看得目眩神迷时,问天尼忽然停步,吓得他猛然刹立,否则说不定会碰
上她不可冒渎的身体。

问夭尼柔声道:" 斋主就在亭内,韩施主请过去见她吧!恕贫尼失陪了。"

韩柏依着听雨亭的方向,穿过一片竹林后,蓦然置身于后崖边缘处,群峰环
伺脚底,峰峦间雾气氤氮,在淡蓝的天幕下,那还知人间何世。

在突出崖边孤岩上的听雨亭处,靳冰云修长优美的倩影映入眼。

她正坐在亭心的石桌旁,手提毛笔,心无旁地于摊开在石桌上的手卷书写着。

秀美的玉容静若止水,不见半点波动变化。

她虽没有抬头,却知韩柏的来临,轻轻道:" 贵客远来,请随便坐。"

韩柏心头一阵激动,想起当日相遇的情景,大步走去,拱手一揖道:" 韩柏
见过靳斋主!" 这才在桌子另一边的石凳生了下来,定神一看,为之愕然,原来
她写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古怪文字,忍不住问道:" 这是什么文字?"

靳冰云直至此刻仍没有往他瞧来,淡淡道:" 这是天竺的梵文。"

韩柏默默看了一会,虽是不懂她在写什么,但也感觉她的字体轻重缓急都恰
到好处,笔尖所至,有若行云流水,意到笔到,像变魔法般化出一行一行充满书
意的文字符号,不由心神皆醉,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暂忘了到这里来是为了见
秦梦瑶的初衷。

笔倏然停下,原来到了手卷纸沿尽处。

韩柏惊醒过来,一拍额头道:" 我真糊涂,差点忘了此来是要见梦瑶哩!"

靳冰云拿起座卷的两条书镇,韩柏以前服侍惯人,忙为她拉开卷轴。现出未
书写的部份。

斩冰云再压好书镇后,一边提笔醮墨。一边仰起俏脸瞧着他微笑道:" 师妹
就在茶园内的静室里,她留有说话,要你去见她,请吧!"

韩柏恨不得插翼飞去,不过想起风行烈的嘱托,有点战战兢兢地道:" 我还
有一件事……嘿!"

靳冰云玉容回复冷静,淡淡道:" 说便说吧!为何要吞吞吐吐?"

韩柏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眼前这美女跟外面的尘世再无半点关系,自
己实不应扰乱她澄明如镜的心湖。废然道:" 我只是庸人自扰,实在都是些不打
紧的事。"

靳冰云大感兴趣,把毛笔先往清水浸洗,才搁在砚台边沿,两手支着巧俏的
下领,微笑道:" 何不说来听听。"

韩柏正犹豫问,她又写起字来。

他叹了一口气道:" 实在没有什么,行列嘱我代他向你问好请安。"

靳冰云如花玉容丝毫不见波动,全心全意专注在笔锋处,仿佛没有听到他的
说话。

韩柏奇怪道:" 靳斋主听到我的话吗?"

靳冰云这才停手,抬起清澈的美目看着他,漫不经意道:" 对不起!替我多
谢他好了。" 微微一笑后,继续笔走龙蛇。

韩柏呆了一呆,道:" 他现在到了塞外去,可能不会回来了,但我知在他心
中,永远都忘不了靳斋主的。"

斩冰云仍是那淡泊自然的模样,像听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事般,微一点头,
没有答话。

韩柏呆瞪着她好一会后,颓然叹了一口气,蓦地站了起来,道:" 我还是去
见梦瑶好了。"

转身走了两步,靳冰云唤住他道:" 请留步!"

韩柏转过身去。

靳冰云放下毛笔,离座往他走来,韩柏才注意到她原来赤着双足。

她到了韩柏左侧,望着茶园内绿油油漫山遍野的茶树,秀目射出沉醉的神色,
柔声道:" 师妹回来后,便到茶园石窟坐枯禅,你见到她后切莫大声呼,只须轻
轻报上你的名字,然后耐心守候,她自然会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韩柏虎躯剧震,失声道:" 最后一面?"

斩冰云轻描淡写道:" 人总是要走的,只是看怎么走吧了!若师妹不是有心
事未了,早离开了这无边的苦海哩。"

韩柏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激汤着的情绪,点头道:" 我晓得了!"

靳冰云仍是以她那平静的声调道:" 请恕我善忘,刚才你说的那位行烈先生,
究竟是谁人呢?"

韩柏呆了一呆,不能置信地瞧着她道:" 你忘了他曾是你的丈夫吗?"

斩冰云缓缓摇头道:" 我看你是弄错了。"

韩柏手足变冷,低头看到她的赤足。心中一动问道:" 你那对绣蝶鞋子呢?
"

靳冰云随者他的视线也瞧着自己白玉无瑕的双足,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
道:" 送给了清泉啦!由那天开始,我再没有鞋子了。"

韩柏感到她语句里隐含玄机,呆瞪了她好一会后,才试探地道:" 靳斋主记
否那双鞋子被冲走时,我也在场呢?"

靳冰云收回目光,往他瞧来。歉然一笑道:" 是吗?"

韩柏从心底里冒起寒意,苦笑道:" 原来斋主把我都忘记了。"

靳冰云脚步轻移,盈盈步入繁树生香的茶园里,停了下来,背着跟来的韩柏
道:" 看你的样子,我们间真曾发生过很多事,可以说给我听吗?" 说罢在一处
青草上盘起双腿,闲雅地坐了下来,还指示韩柏坐在她对面。

韩柏有些失魂落魄地盘膝坐好。在她那宁恬的眼光下,一五一十把风行烈、
庞斑和自己与她的关系交待出来。

靳冰云留神聆听着,当他说及拦江一战时,才轻轻道:" 到时我去看看好吗?
"

韩柏讶然道:" 你竟还有兴趣?嘿!不怕见到庞斑吗?"

靳冰云像个局外人般道:" 见到他又如何呢?师傅还有封遗书要交给他哩!
"

韩柏给他的缥渺难测弄得头大如斗,顺着她口气道:" 应该没有问题吧!要
我陪靳斋主去吗?"

靳冰云轻摇螓首,柔声道:" 我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 接着盈盈而起,眼
中掠过一丝凄迷之色,檀口轻吐道:" 韩施主刚才说的那个故事非常感人,谢谢
你啦。"

韩柏站起来时,靳冰云合什为礼,转身远去,再没有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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