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
皇宫里太监很多,当差居总管位的很多,居大总管位的也有个三五个,分
别管着各个不相属的地儿。而要算宫里头位置最高的太监自然要属皇帝身边的王
总管呢。
可是人人都羡慕的位置上,王总管可并不觉得心气儿高。说别的大总管
吧就是个采买香烛的都比他多油水比他有派头,再个御膳房的、洗衣房的,哪个
不是一说话底下就得跳三跳的?
可他不成啊,顶上皇上看着呢,后头大臣们观望着呢。你说个人家找耳
目送“贡献”的没个你,透露点小消息,人家出不了事,你要被逮出来那可是一
家老小的性命啊。
这些都甭说,在皇上大臣们之间晃悠,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那可都顶要
紧着呢。还要时常留心着皇上的脾气,圣上那一发火,当炮灰的还不是他自己个
儿?
嘿,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哦!
王总管这两天是越发地有脾气了,底下小太监真是胆战心惊的。要说为
什么?还不是万岁爷见天的发脾气,而且比前几天更甚了。主子骂奴才那是天经
地义——王总管这么想着,但是没说过他不可以找底下的人撒撒气儿吧?
所以啊,这宫里头又开始人心惶惶。
这两天就是得宠的那些个妃子,日子也不好过,万岁爷连一直代皇后掌
管后宫的莹妃那儿都不去了。就是莹妃去见驾也被挡了出来,送去的汤汤水水不
是倒了就是洒了,可惜了莹妃白花的几个小时炖汤水的工夫。
有人悲来有人喜,这两天宫里头的妃子们都看着呢,皇上三天两头就往
郦妃那宫里转悠,而且白天也被招去伺候了。这莫不是等同冷宫的妃子要高升,
乌鸦变凤凰?
宫里头的那些墙头草这几天都在望风,等着往哪边倒呢。
妃子们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恨得发恨的。可只有郦妃她自己知道
这里头的难处。这两天皇上压根没她侍寝,全都陪着聊天了。说聊,其实也都是
郦妃在说,皇上听着,偶尔说上两句那个不知名的叫皇上日思夜想的“女子”的
事儿。
郦妃隐约地听出皇上是真喜欢上那个“女子”了,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可听着似乎是那个“女子”身边有别人了,到底是骗没骗了皇上还不知道。最叫
人羡慕又嫉妒的是皇上虽然气是气了点,但是根本没想过要治那“女子”的罪。
你想想骗了天子的人,天子竟然没怪罪她,还天天揣摩着对方到底心里
头有没有自己。说白了,这是何等的得宠啊!要是她也喜欢皇上,那一直悬空的
皇后之位还不就……说不定还后宫专宠,三千宠爱在一身,一人独享天恩呢!
郦妃想到这里直乍舌,巴望着要看看这个叫皇上如此又爱又恨的“女子”
长得什么样儿。
“皇上这是臣妾叫人炖的珍珠雪耳汤,您趁着喝了吧,晚膳您也没吃多
少,别把身子弄坏了。”郦妃端着汤小心翼翼地走到龙榻前,天晓得她进了皇上
寝宫,后头多少人咒骂呢,可谁又晓得她根本就是睡外间宫人守夜的床的啊。算
了算了,就是那张床除了她也没人睡过。
皇上靠在龙榻上,闭目休息,手上的奏折拽着却没有翻过的迹象。
“皇上。”郦妃又小声地叫了声。
“放下吧,朕没胃口。”
郦妃皱了皱眉头:“皇上,您这是何必呢,别累了自己的身子,万一‘
她’是真喜欢皇上,那头不过是个误会,那‘她’要是知道了皇上这么不爱惜自
己,不得心疼死?”
夜冥玥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天晓得是什么魔鬼迷了心让他这么容忍
一个妃子兀自揣测圣意?哪个说他不想吃东西是为了“她”?
郦妃唬了一跳,也觉察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这妄自揣测圣意可是
重罪啊。连忙转移话头:“千草太医送来的药在外头热着呢,他说皇上要先吃点
东西方可喝那药。”
夜冥玥起身来端过碗,想想又道:“把那碗药倒了,朕又不是他试药的
白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是么。”夜冥玥忿忿然。
郦妃却是瞠目结舌,那个千草太医也太大胆了,竟然叫皇上试药?啧啧,
难怪宫里人都说那千草太医是皇上猛龙之下的一条毒蛇。
方第一次见了他,啧,那身段,那长相,换着女子定是一代妖姬。
要说千草太医他为什么要给皇上送药,还是试用品,那就要问一直都不
在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尊长彦大人现在在哪里了。
夜冥玥三口两口喝掉了珍珠雪耳汤,把碗一放,道:“郦妃你去外头守
着别让人进来,朕要练会儿功。”
夜冥玥也觉察到自己功夫一天不恢复,对自己对社稷都是一个威胁,所
以这几天都静下心来,运功疗伤去毒。体内的毒已经完全清了,只是功力恢复起
来不是太容易。加上前几天心绪不宁坏了脉象,就更不易了。
郦妃遵了圣意在外间边绣着花儿,边守着不让人进去打扰。
郦妃空了下来,也就想起自己在宫中听来的消息来。宫里头老一辈的宫
人对皇上的看法不径相同:年少有为,威仪天成,武功盖世,冷情冷心,果断残
忍……
当年太后过世,皇上不过垂髻之年,虽然是皇后所生但毕竟不是皇长子,
宫里有少了后盾,皇后本就是外嫁而来,朝中的后盾更是没有。后宫里争斗又岂
是一个小小孩童能掌管乾坤的?虽然先皇对皇上宠爱有加。
皇上有兄弟七人无姊妹,不过现在活着的除了皇上就只有瘫痪的阑王。
郦妃暗暗想到如果阑王没有中毒瘫痪,如果下毒的人其实是……好恐怖的皇宫啊!
但是郦妃并不认为皇上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可皇位争斗不是你死就是
我活难免出尽了手段……
“唰唰,唰唰唰……”窗口的几声骚动吓了郦妃一跳,也拉回了她的思
路。
揣测着声音不大不该是刺客,也没有宫人会如此大胆,那……出于好奇,
郦妃放下手中的女红,前去开了窗子,窗子一开一只雪白的鸽子扑腾着它的大翅
膀飞了进来,直直地落在窗边上的架子上。
郦妃直呼奇,这鸽子雪白的羽毛亮若白雪,起飞的时候翅膀下有一撮灰
毛成了掩护色。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泣血鸽?是用来送信笺的鸽子一旦被敌人发现,
它便会泣血,血色通黑含有剧毒,信笺藏在咽囊里第一时间就被毒染遍,敌人就
是找到了鸽子也得不到信笺。
这是皇家用特殊方法喂毒驯养出来的鸽子。专门用来传递重要消息。这
……该不该把鸽子现在就交给皇上呢?兴许是大事,可皇上现在在练功打扰不得
的。
郦妃想着心烦,干脆抱着鸽子在门口观望着。可刚站到门口里头就传来
皇上的声音:“拿进来吧。”
郦妃立即抱着鸽子进去,把鸽子交给皇上,只见皇上摸了摸鸽子的白毛
再捏了捏咽囊,鸽子就自己把东西吐了出来。吐出来的是一个小竹筒约莫小指半
截那么大小宽度。
皇上得了竹筒,在床头的柜子里摸了摸,掏出一个袋子,然后捻出几颗
白亮亮的的豆子喂给鸽子。鸽子吃了豆子扑腾地自己飞了出去。
夜冥玥打开竹筒,摸出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奇小。
郦妃见皇上看了纸条之后脸色骤变,失态地骂了一声:“贱人!”
郦妃吓了一跳,又听皇上自言自语道:“说什么喜欢,全都是鬼话!朕
不该信的!不该!”
“皇上!”
夜冥玥扯掉龙床上的帷帐,推翻了桌子,将瓷瓶古玩砸了个粉碎。
郦妃心里七上八下,吓得不轻,也总算知道王总管为什么成天说自己担
惊受怕了。这一样一样东西砸在脚边的感觉真得受惊不轻啊。何况暴怒中的是随
时可以取人性命的当今天子!
郦妃没听仔细,只听到皇上自言自语地说什么:贱人、青楼楚馆、比不
上伶人、虚情假意……
郦妃惊得不行,那女子难道这般大胆?竟然在外头的青楼楚馆找男人?
不该啊。难道那个人是尤姬?可是这这这……不是听说尤姬是阑王爷的人吗?
难怪皇上没有直接封妃把人带回来,原来是那人是阑王爷枕边人啊?不
过听说这尤姬也太……说是淫妇也不为过啊,皇上怎么就会喜欢她?
郦妃的表情像是吃了好几只虫子,青里发白,难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