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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四集海阔悲歌第十章风

手机电子书·飞库网更新时间:2007- 5- 2215:28:00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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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言真人道:「对不起,师兄。我当年曾经答应过羽教主,无论如何,也要
将阿牛抚育成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您若有任何的责罚,贫道都甘
之如饴,惟独这个孩子,请大家放他一条生路!」

阿牛眼见着淡言真人拼死维护着自己的安危,不惜公然对抗淡怒真人,乃至
整个正道,禁不住激动叫道:「师父!您老人家别管弟子,弟子甘愿被废除修为!」

说着双膝重重跪倒,向着老道士砰砰叩了九记响头。

他原本就是死心眼,如今更是用足力气,将青砖也敲裂开来,额头上沾满鲜
血。

阿牛一边叩首,一边说道:「师父,弟子往后不能伺候你老人家了,您要多
多保重啊!」而后转过身一挺腰板,对着淡怒真人说道:「淡怒师伯,你就出手
废去弟子修为吧,只求大伙不要再为难阿牛的师父了!」

目睹此情此景,众人都默默无语。站在近处的屈痕长长叹息一声,扭过头去
不愿再看。姬别天与淡嗔真人面沉似水,伍端、关寒则低垂眼眉避开视线。淡怒
真人垂首看着阿牛,右手怎么也抬不起来,手中的拂尘倒缀,洁白的柔丝轻轻的
飘荡。一执大师双手合十,阖目诵道:「善哉善哉——」他心头不禁也有一丝的
迷茫与犹豫,但一想到本寺前后两代方丈,无数同门师兄弟皆都惨死在魔教手中,
心肠又是一硬。

淡言真人突然身形一动,迅捷无比的探手抓住阿牛腰带,又迅捷无比的一挥
左手拂尘,迫出一团气劲,震开一旁的伍端,足尖一点射向厅门。

整个动作毫无征兆,一气呵成,在旁的无不是正道顶尖人物,却也反应不及。

淡怒真人低叱道:「三师弟,你要做什么?」拂尘云卷,一溜青风扫向老道
士后背。

淡言真人一手提着阿牛,一手拂尘反抖,化解了淡怒真人的攻势,口中回答
道:「对不住,师兄。稍后容贫道负荆请罪!」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人已飘然冲出正厅数十丈,外面侍立的云林禅寺众僧一
脸茫然,还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执大师面色一变,扬声发令道:「寺内弟子听令,全力截住淡言真人,不
得让他走脱!」

他的声音以精纯的佛门真气遥遥送出,顿时祥和肃穆的古剎之内风声鹤唳,
数百禅寺僧人黑影窜动,各就其位。

屈痕等人就站在老道士左右,全没有料到他胆大妄为至此,居然在满堂高手
的眼皮底下,想劫走阿牛,不由惊怒交集,一阵风似的追出正厅。

一正大师坐在椅中双目一瞠,低低喝道:「哪里走?」手中佛珠啪的飞出,
向着淡言真人头顶罩落。

老道士脚下不停,已掠上殿顶,背后海阔仙剑弹鞘飞腾,朴实无华的光芒一
闪,正击在佛珠上,砰一声佛珠金光晃动倒飞回去,海阔仙剑兀自颤鸣不已。

淡言真人收了拂尘,一捏剑诀正欲祭起御剑术,不防身前黑影一晃,淡怒真
人的身躯宛如凭空生出,手中拂尘一扫,默不作声的截住去路。

原来他见淡言真人倏忽在数十丈开外,当下施展九悬观一支的绝技「缩地成
寸」,转眼赶到殿顶。

淡言真人海阔仙剑反背身后,沉声道:「师兄,请让路!」

淡怒真人摇头道:「不行,三师弟,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就这么一问一答的工夫,一恸大师、屈痕、姬别天、耿南天、停心真人、守
残真人等等络绎追至,在外圈将淡言真人紧紧围住。

观止真人怒喝道:「淡言,你好大的胆子!欺师灭祖,私通魔教在前;庇护
羽翼浓余孽,不知悔改在后。如今难不成还想从云林禅寺中,把人给带走?」

姬别天与淡嗔真人隐在屈痕身边,神情复杂的瞧着淡言真人,出奇的沉默。
淡言真人将阿牛放下,阿牛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原来方才老道士怕他挣扎反抗,
顺手制住了阿牛的穴道,令他不得动弹,连呼喊也是不能。淡言真人注视着淡怒
真人,突然深深一揖,低声道:「师兄,我有一事相求,请你务必成全。」淡怒
真人脸上的肌肉几乎难以察觉的牵动一下,徐徐道:「三师弟,你还不肯死心么?」

淡言真人嘴角逸出一缕悠然微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阿牛远
不该受此责罚!我自知今夜难以闯出云林禅寺,可也绝不能就此束手。」

淡怒真人声音猛然提高三分,说道:「你一味的执迷不悟,换来的就将是血
溅五步之局。三师弟,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补救。」

淡言真人含笑道:「我死事小,失节事大。」

淡怒真人一声激越悲怆的长啸,远远回荡清冷的夜空,徐徐说道:「好,不
管你求我什么事,我都可答应,这也算还了你我同门一场的手足之情!」

众人心头俱是一震,谁也猜不着老道士会提出怎样的请求。但淡怒真人当着
天下群雄之面千金一诺,势必不能反悔,这一诺却又牵动几多人心!

淡言真人微微一笑道:「多谢师兄。倘若我今夜不幸战死,只求师兄您将小
弟的尸骨带回翠霞,葬于紫竹林内。贫道有辱师门,死后不得立碑,只要在坟头
上插上几株紫竹就可。」

阿牛再木讷,也能听懂这话的意思,回身双手死死抱住老道士拼命叫道:
「师父,您老人家千万不要啊!弟子甘愿领受责罚,求您老人家好好活着,不然
阿牛怎么向盛师兄和丁小哥交代啊?」

淡言真人轻轻一叹,运气弹开阿牛双手,望着淡怒真人道:「师兄!」

淡怒真人良久无语,半晌后问道:「你想好了?」

淡言真人道:「是。」

淡怒真人猛一颔首,道:「好,我答应你!可惜这里无酒无茶,否则今夜贫
道一定要与你对饮三杯,为你送行!」

淡言真人淡淡的浮现起欣慰笑容,回答道:「淡言拜在翠霞门下一百四十余
年,于师门无功,于天陆无德,庸庸碌碌,着实惭愧。若有来世,淡言仍愿跪叩
翠霞,与师兄与诸位师弟再续前缘。」

他的话说得就好像在与交知多年的老友谈心,可听在淡怒真人的心里却如刀
绞。

他大力一挥拂尘,啪的一响,低喝道:「三师弟,门规森严,淡怒也是迫不
得已。你一路走好,贫道回山后自会向掌门师兄谢罪!」

周围近百人屏息无语,默默观望着这对师兄弟的最后诀别。

当淡怒真人最后一言出口,大伙心中一震,明白这位翠霞剑派的实际当家人
物,也要亲自出手了。

一场惨烈的同门相残,已然不可避免!

姬别天望着场内的两位师兄,双眼赤红,猛一跺脚叫道:「罢了,罢了!」
御风远去,竟不忍再看。

阿牛蓦然拔出沉金古剑,虎目里闪烁泪光,颤声说道:「师父、师伯,你们
两位老人家,何苦为了阿牛拼的你死我活?阿牛自己了断就是!」右手一横,锋
利的剑刃就朝着咽喉抹去。

淡言真人出手如电,五指迸立,如刀在仙剑上轻轻一推,沉金古剑从阿牛脖
颈旁滑过,带出一缕血丝。

老道士不待阿牛反应过来,易掌为爪,劈手夺过仙剑铿然回鞘,海阔仙剑倒
转,剑柄在他胸口一点,整个动作兔起鹘落,阿牛只来得及叫了声:「师父!」
便软软倒地。

老道士爱怜凝望着弟子苦笑道:「痴儿,你以为这样为师就可以活下去了么?
你若死了,贫道又有何面目九泉之下再见故人!」

阿牛嗓子眼一热,潸然落泪,哽咽道:「师父,弟子罪该万死,拖累了您。
您就把弟子交给淡怒师伯他们吧,一人做事一人当,谁叫弟子是羽翼浓的儿子,
弟子绝不会怨恨任何人……」

众人见状无不动容,燕山剑派的掌门萧浣尘朗声说道:「一执大师,诸位仙
友,像阿牛这样忠厚敬道,质朴明理的弟子,又怎么会因为其父是一个万恶魔头,
就会陡然性情大变,为祸天陆?

「倘若我们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废去他苦练多年的修为,再幽禁终生不见
天日,又于心何忍?老夫不才,却愿以身家性命担保,留他一有用之身造福天陆,
也显我正道宽宏气度!」

这话引起不少人的共鸣,四周私语声渐渐响起,显然有不少人开始动摇。

守残真人却断然道:「万万不可!羽翼浓昔日死于七派联手围剿之下,这孩
子即知身世,谁敢保证不会起为父报仇之念?即便他现在没这个念头,可难保日
后有魔教余孽撺掇鼓惑,借着他的名头召聚旧部,再起浩劫。我们万万不能一时
心软,而为天陆带来更大杀劫!」

众人怵然一惊,二十多年前婆罗山庄一日一夜的连番血战浮现眼前,虽已时
隔遥远,可感觉上恍若昨日一般的触目惊心。

一执大师白髯飘动,高声道:「阿弥陀佛,真人言之有理。老衲宁愿背负千
载骂名,也要为天陆除去祸患!」说罢,朝前阔步而出,双手拢于胸前,偌大袍
袖猎猎鼓起如球,便欲代淡怒真人出手。淡怒真人横身拦住一执大师,平静道:
「大师,淡言师弟是翠霞门下,还是由贫道自行解决。」一执大师停步颔首道:
「好,老衲就在一边为真人掠阵!」淡怒真人沉声说道:「师弟,出手罢!」淡
言真人深吸一口气,徐徐道:「师兄,得罪了!」

就当每个人都以为他要抢先出招之时,老道士头顶青光一闪,紫气蒸腾,元
神赫然现身。淡怒真人骤然变色,惊道:「师弟,你……」

海阔仙剑龙吟冲霄,与淡言真人的元神合为一体,光焰剎那充盈整座云林禅
寺。

阿牛的身躯被老道士的元神一把抓起,华光盛绽间破空直去。

耿南天大吃一惊,率先叫道:「紫气朝圣诀,快截住他!」

淡怒真人心头悲愤难已,老道士以元神出窍祭起御剑诀,自是令人措手不及,
但这么一来,他的元神只怕永远也回不了肉身之中,摆明是抱了必死之心。

难怪他托付自己将尸骨带回翠霞,只因他的魂魄千生万世都不能再回故土!

淡怒真人神思恍惚中也忘了出手,四周却亮起无数道宝光剑芒。各大门派的
高手纷纷出手拦截,一时空中奼紫嫣红,尽朝着那抹海阔剑光而去。

淡言真人竟不招架,「砰砰」连响,几束弧光结结实实击中海阔仙剑,洒落
一连串的光雨,在夜空中犹如萤火虫似的忽闪幻灭,煞是好看。

仙剑每承受一次轰击,就会发出一次剧烈震缠,焕放的光华随之减弱。

然而老道士的元神灌注岂同儿戏,海阔依旧如蛟龙经天,冲破层层枷锁束缚,
向着无垠瀚海飞扬。

虽千万人,吾往矣!

众人相顾骇然,未曾料想这个素日六仙中最低调寡言的老道士,居然一强至
斯!

幸亏他只求御剑突围,不以伤人为念,不然的话,真个血战一场,难保不是
重演六十多年前正魔两道围剿苏真的一幕!

头顶苍穹,脚踏千山,海阔仙剑发出雄壮慷慨的镝鸣,一路呼啸一路雷动,
在云层飘渺寒风如刀间,倏忽去远。

淡言真人的元神如流星一般的在剧烈燃烧,用着生命的菁华焕发出最后的绚
烂。

他刚才接连吃了三记飞剑,六道仙宝攻击,真元已到崩散边缘。只是完全凭
着超人的意志,坚守着灵台心灯不灭,不停催动残余真气驾御仙剑风驰电掣。

阿牛被老道士下了禁制,身不能动,真气也完全被压制在丹田中不得运转,
就等若寻常人无异,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面颊淌落,立刻又被迎面刮来的风吹冷吹
干。

他恨不得能够立刻拔剑杀了自己,这时假如有任何的法子能够保全住老道士
的性命,他也一定会毫不迟疑的去做,纵然赴汤蹈火,纵然永坠地狱!

然而现在,他只能无力如一个孩子,靠在师父温热的元神胸前,眼睁睁瞧着
淡言真人为着解救自己,一滴滴的耗尽最后的真元乃至生命。

他想哭,却只能一任热泪不争气的流淌;他想喊,可一张嘴,凛冽的狂风便
倒灌入口,瞬间吞噬了微弱的声音。

二十四年来,平生第一次,阿牛品尝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刻骨铭心的痛楚!

他才了解到,当盛年蒙受不白之冤,挥剑九刃自逐门墙;当丁原孑然孤影,
愤啸苍天的时候,是何等的心情。

淡言真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海阔仙剑终于猛烈晃悠几下,向着脚下的莽莽
群山坠落。

砰一声,剑光涣散,两人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山崖上。淡言真人在着地的一剎
那,仍以自己的元神遮挡在阿牛的身下,令他可少受些冲击。「噗——」老道士
的口中喷洒出漫天血芒,殷红的光雨犹如凄艳落英,冉冉荡漾在空寂的山崖之上。
阿牛仍是被摔的七荤八素,满眼天星,因身子被禁制住,宛如滚地葫芦,连翻出
十几尺才算歇住。阿牛顾不得别的,拼命扭动脖子瞧向老道士,大声叫道:「师
父!」淡言真人低低闷哼一声坐起,勉力拄着已然龟裂开的海阔仙剑,走到阿牛
跟前,弯腰替他解开禁制。

这个平日十分轻易的动作,此刻竟显得无比艰难,十几尺的路,走来犹如千
山万水,激得元神丝丝低响,仿佛随时就要幻灭。

好不容易解开了阿牛的禁制,淡言真人竟再无余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依
靠着海阔仙剑的支撑,才勉强靠住一块山岩坐下。

阿牛一个骨碌爬起身,嘴中叫道:「师父,您老人家可不能死啊!」双掌按
在老道士胸前,恨不能一下把自己积聚的所有真元,全部渡进师父瘦小羸弱的身
躯里,却如杯水车薪般无济于事。

淡言真人抓住阿牛粗壮的小臂,想从身上拉开,扯了一下才察觉自己已到了
油尽灯枯的地步,元神在夜风里不停的涣散蒸腾,连自己弟子的一只手都挪不动
分毫。

他的心中没有恐惧与悲哀,只用充满慈祥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精心呵护造就
的弟子,微笑着喘息道:「阿牛,你听我说。不要耗费真元了,为师大限将到,
大罗金仙也是救不得的。」

阿牛哪里肯收手,他一面催动真元一面道:「不,师父,我不让您老人家死!
您快告诉我,有谁还能救得了您,弟子这就背您去求医!」

淡言真人摇头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有几句话还要交代你,你一定要记
住。」

阿牛狠狠的点着头哽咽道:「师父,不管您说什么,阿牛都一定会牢牢记住。
以前阿牛太笨,老学不会您教我的东西,往后阿牛一定用心,再也不会这样了。
您不要扔下阿牛啊,师父——」

淡言真人轻轻叹息,抚摸着阿牛的头,徐徐道:「为师怎舍得扔下你?在三
个弟子里,为师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你在为师身边待的时间也是最久。可天下
没有不散筵席,这一天终于还是要来,只是来得太突然,也太快了一点……」

他剧烈的咳嗽几声,浑身的光晕又黯淡几分,尽管阿牛以自身的真元源源不
绝的补充,却也仅仅是杯水车薪。

淡言真人继续说道:「二十四年前,你爹爹羽翼浓羽教主,命座下血卫乌岩,
秘密将你抱上翠霞,托付于为师抚养。那个时候,你才刚生下来三天,连眼睛都
不怎么能睁开……」

阿牛回想师父对自己二十多年的养育再造之恩,师徒朝夕相处之情,尽管彼
此毫无半点血缘关系,其情谊之深却远胜于父子。

他本是生性木讷之人,老道士更是素来沉默寡语,然而又有多少事多少情,
其实早已无须言语!

当下阿牛辛酸落泪,情不能自己道:「师父——」

淡言真人努力保持平静之色,喟然道:「你爹爹这么做,自有他不得已的苦
衷,为师虽然也不晓得是为什么,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要再怨恨他。」

阿牛用力点着头,感觉着师父的元神越来越弱,不管自己如何努力的灌输真
元,老道士生命却正以更加飞快的速度逝去。就如同这山崖上悲鸣的风,想要伸
手挽住,却怎么也无法留下它匆匆流逝的步履。

淡言真人欣慰的喘息道:「阿牛,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和丁原、盛年一样,
从没让为师失望过。可惜,我看不见你们三个重回翠霞的一天啦!答应我,不要
为我报仇,不要记恨云林禅寺,更不要与正道为敌!」

阿牛心如刀绞,心中充满悔恨,连声应道:「我答应您,师父。可你不能走
啊!是我拖累了您——」

淡言真人靠在阿牛坚实的怀里,勉强提升起一口元气,回光返照似的脸上一
亮,摇头微笑道:「痴儿,这又何关你的事?去找雷霆前辈,丁原与盛年都在那
里……告诉他们,不管身在师门与否,你们也都是为师最得意的好徒儿。」

老道士的气息愈加的微弱,声音轻到几乎不能听闻,阿牛却一字字的,将师
父最后的教诲牢牢印刻在心,往后长路漫漫,不再有师父温暖双手的扶持,也不
再有那双慈和目光的鼓舞。

淡言真人流露出最后一缕微笑,轻轻道:「走正道,悟天心,你们三个的成
就,早晚会超越为师,为天陆苍生造福谋……」

他颤微着伸手,抚摸到阿牛湿润的面颊,一如十几年前,在紫竹林里,为他
拭去脸上的泥污……

猛然,整个天地仿佛停止,老道士的手凝固在阿牛的嘴角旁,唇边兀自含着
一抹欣慰的笑容,那双深邃的眼却已然阖起,永远不会再睁开。

阿牛一呆,半晌才意识到师父已然去了,禁不住泪满霜衣,仰天长啸道:
「师父——」他紧紧拥着老道士的元神,感受着师父身上传来的最后一丝热,最
后一点光,发疯一样的将自己的真元拼命注入,但已是石沉大海,再无反应。

悲啸如诉,群山呜咽。

风如号角,月似残钩。

如许孤寂的少年,环抱着即将幻灭的那一缕元神,禁不住心痛若死!

在这同一轮月下,在万里迢迢外的某地,丁原与盛年的心头,不约而同的升
起一股莫名的剧痛,就好像世上最宝贵的某件事物正在逝去,永不会回来……

云林禅寺的厅堂里,淡言真人元神蜕出后空余的肉身,无声无息的从耳目口
鼻里淌出汩汩的热血,转瞬染红陈旧的道袍。

姬别天默默站在一旁,双手紧捏着桌角,眼角溢出一滴滚烫的泪珠,喃喃低
语道:「三师兄,你终究还是去了……」

坚硬的木桌应声爆裂,像漫天的泪痕洒落……

海阔仙剑悲鸣不已,直令闻者心碎,眷恋盘旋在淡言真人的头顶,向着故主
依依不舍的诀别,紧接着「啪」的一声迸射出绚烂光雨,竟是粉身碎骨,与主偕
去。

光雨飘落到老道士的元神上,恰似柔纱轻软,依旧闪耀着熠熠光晕。

阿牛呆呆凝视着淡言真人的元神,徐徐分解作一个个小小的青色光点,萦绕
淡去,融入漆黑的夜空,眼前熟悉的面容也逐渐的模糊远去,却见一缕流星正从
山崖后掠过,坠入远方茫茫天地。

那是师父最后的踪影么?

那天空无数星辰中,又可有师父的归宿?

为什么,半个夜晚,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为什么,师父
就这样离开了自己?阿牛宛如从万丈高楼一步登空,整颗心沉沦到无边的黑暗中,
吸入胸腔的每一口空气,也是那样的烈,那样的凉。

迷迷糊糊里,仿佛师父正用那熟悉的眼神瞧着自己,在耳畔一如即往的轻唤
道:「阿牛……」

阿牛嗓子口一热,喷出满腔热血,伸手叫道:「师父!」然而手却抓空,所
有的幻象陡然无影无踪。

残月寒风里,孤单单惟有他孑然一身,不觉痛彻心扉,眼前一阵天昏地暗,
昏倒在冰冷光秃的山岩上,或可暂时摆脱刻骨铭心的伤痛。

忽然,黑暗中传来轻轻一声叹息道:「可怜的孩子……」

一道白色身影飘然现身,徐徐走近,弯腰抱起昏迷的阿牛,替他拭去嘴角的
血迹,喃喃低声道:「让我带你回家吧……」

雪白剑光一闪,倏忽消逝,却未曾察觉身后还有一人悄然伫立,凝望浩瀚星
空,低低道:「月冷风寒,崖高云远,淡言师弟,魂魄归来兮……」

苍凉声里,月光凄清,夜已深沉。

请继续期待仙剑神曲第二部续集

下集预告:阿牛身世之谜终于被一执大师揭开,云林禅寺里顿时风起云涌,
干戈相向。淡言真人为救阿牛,舍身以元神出窍的代价御剑突围,自己却因油尽
灯枯,元神消散。

沉浸于无限悲痛中的阿牛昏死过去,忽有一白衣女子现身将他抱走。等他醒
来时,却已置身在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神秘所在,踏上了重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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