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
９。１妙计连连
西伯昌问道：何为虎？若欲让纣离朝歌窟穴恐非易事，其必贪恋酒池肉林之
声色犬马。
姜子牙笑道：纣非为虎。
西伯昌惊道：虎者到底为何？
姜子牙道：军队。
西伯昌道：军队？
姜子牙道：是的，军队。
西伯昌忽然苦笑道：这怎么可能？纣精心训练的王师正是为预防国内叛乱，
这是他的王牌和安心丸，他怎么可能会外调？
姜子牙没有回答，却接着道：仅仅让虎离穴还不够，我们还必须扩大地盘。
西伯昌忽一激灵道：此需慎重！此乃帝王之大忌，叛乱之兆也。
姜子牙笑道：这当然需要纣的授命。
西伯昌立刻张大了嘴巴，看着姜子牙，蠕动半天，但终没说话。
姜子牙又道：我们扩大地盘后，一是可增强实力，二是可靠近朝歌，从而趁
纣的主力部队空虚时，直捣巢穴，一举功成。否则一旦旷日持久，我们实力必难
以支撑。
西伯昌很认同的点了点头，但忽又叹口气道：爱卿所说固皆为妙计，可以纣
之天资聪慧，必难令其上当，一切不过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姜子牙忽神秘一笑道：侯爷可否记商汤克夏桀所成第一功为何？
西伯昌略一思索，脱口而出道：间谍！
一座很大的官邸，有一座很大的花园，花园里有一把很大的椅子，椅子上坐
着一个很大的人物，这个人物正拿着一个很大的酒杯。
杯里的酒却依然是七分满。
他需要慢慢的来品尝。
就像他现在正慢慢的品尝财富和权力所带给他的荣耀一般。
恶来。
家丁不适时宜的走了过来，低头递给他一张名刺。恶来皱了皱眉，但还是打
开扫了一眼。
散宜生。
恶来微笑，他虽然不知道散宜生所来为何，但却可确认一点的是，他必会带
礼。
而且是重礼。
散宜生的特点就是善于送礼。
当年他为伯邑考准备的礼单着实让纣欣赏了一把。
恶来一直记挂着这事。
百年陈酿，夜光杯，琥珀酒樽，刚看到这三样，恶来就合上了礼单。他知道，
散宜生已研究透了他，这份礼单绝不会令人失望。
恶来笑问道：散大夫所来有何赐教？
散宜生恭身道：小臣此来欲求大人在朝廷上美言一句。
恶来道：为谁美言？你家侯爷？其既已复职，安分守己，教抚子民，又何必
我来美言。
散宜生道：侯爷之安，全在大人维系之间。岂时刻能脱离大人庇护？
恶来傲慢的点点头。
散宜生话锋一转道：小臣此来却是恳求大人另荐一人于朝廷。
恶来忽勃然变色，冷冷道：散大夫此来却是为举贤？
散宜生却毫无慌乱，道：大人秉政日久，万民昌隆，固无需他臣累赘。但想
来谚云『一个好汉三个帮』，若果得一二助手岂不亦是美事。且自开朝以来，公
卿既以举贤为重，大人又何不略为之乎？若如此，上则帝王喜，下则万民赞，岂
不更彰大人英名？
恶来稍一思索，道：散大夫所言极是，然欲谋位者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则
反遭其祸。不知阁下所荐何人？
散宜生笑道：一个老人。
恶来一愣，忽也笑道：一个老人？
散宜生点点头。恶来暗暗出了一口气。
恶来惟一的愿望就是维持目前朝政他一家独大的局面，他拒绝一切新鲜血液
的注入。贤者，必与其为难，佞者，必于其争宠。怎么算怎么不划算。所以，死
死的关上大门是他的原则。
可是，这个原则被散宜生巧妙的敲碎了。
没有腐化不了的干部，只要送不对礼的人。
一个老头，恶来确实没放在心上。尤其是当他看到姜子牙时，更不屑一顾。
打扮猥琐，苍苍老态，风一吹似乎就能载进坟坑。
我们总是认为土埋到脖颈子的人已丧失了攻击性，古往今来，无不如此。
可是，我们却偏偏不断的告诫自己，姜，还是老的辣。
人，这两撇，真的很矛盾。
姜子牙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纣的臣子。
下大夫，权并不大，可属于京官。
京官的概念就是总有机会见到纣。
姜子牙一开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锋芒，他只是规规矩矩的上班，下班。
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混日子公务员。
所以直到一年后他也没有任何的提拔。
他是不急，可有人急了。
伟大的哥们，恶来。
因为这一年来散宜生不停的在给恶来送各式各样的奇珍瑰宝。恶来收的不单
手软，而且脸红。
他毕竟还是个很讲究潜规则的领导。
他决定给姜子牙一次亲密接触纣的机会。
成不成他并不管，他的原则就是为你搭好桥，你送的礼就属于过桥费。
姜子牙等待的正是这样一个机会。
纣醉眼惺忪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病怏怏的老头，用不屑的口气道：尔认为
朕是明君否？
姜子牙道：此需万民悠悠之口论之，微臣实不敢议。
纣终于正眼瞟了眼姜子牙道：可万民悠悠之口都认为朕是昏君，尔亦持此议
否？
姜子牙道：微臣亦如此。
纣突然拍案大怒道：刁蛮胡言，实乃乱臣贼子。尔难道不惧朕之炮烙？
刚说完，纣突然想起炮烙早已被拆除。便立刻换言道：既如此，尔试言朕之
昏聩何在？是否亦如万民所讥之酒池肉林乎？
姜子牙朗声回到：当然不是。
纣突然睁大了眼睛，仔细的把面前的老头打量了一番，谏议他的臣子无数，
但无不纠结在奢侈淫靡上。他这是第一次听见不同的声音。
纣忽笑了笑道：爱卿试为朕细言之。
「爱卿」，这个词很能反映出微妙的情感变化。
然而姜子牙却答非所问道：微臣认为凡讽刺陛下私生活者皆是浅量之小人，
陛下实不必与之为论。
这一句话说的纣心扉大开，喜形于色，便柔声道：如此则爱卿认为朕失职于
何处？
姜子牙一板一眼的答道：不思进取！
纣眉毛一皱道：不思进取？
姜子牙继续道：自我祖帝汤开朝已来，凡传二十八世至陛下，陛下接此浩浩
盛业已日久，可曾有一土之扩？一民之增？
纣突然间沉默下去。
这句话戳中了他心中最深处的痛。
他一直有颗雄吞天下的决心。可是在酒池肉林的浸泡中，他以为已死了。但
被姜子牙如此一说，那颗封存已久的心忽然间不可遏止的燃烧起来。
他要找回失落的自己。
挥戈天下的男人气概。
可是纣却不动声色，笑着对姜子牙道：若依爱卿所见，则扩土当往何处？
姜子牙一字一顿的道：东夷！
纣惊问道：东夷？
姜子牙回道：是。
纣忽莞尔一笑道：东夷离国都最远，势力最强，爱卿为何献此议？
姜子牙道：余无戎离国都最近，势力最弱，陛下欲伐之乎？
纣死死的瞪着姜子牙，过了很久，才仰天大笑道：知寡人心思者，姜爱卿也！
一战而天下定，书赫赫之功。这就是纣的理想。
也是姜子牙早为其设下的目标。
纣忽然又向姜子牙问道：若朕尽全力伐东夷，诸侯或有反叛，朕以何策御之？
姜子牙一笑道：微臣有两策可保万无一失。
纣兴趣越来越浓，忙催问道：哪两策？爱卿快说。
姜子牙道：陛下派出多少兵马，则勒令活捉回多少奴隶。
纣愣了愣道：奴隶？
姜子牙道：是的。
纣忽哈哈大笑道：爱卿果为高人！如此则朕兵士不缺矣。
姜子牙补充道：陛下不过稍假以时日，则当初威赫天下的王师风范何愁不可
重现？
纣忽又道：若诸侯趁朕军士尚未练熟，突然袭击之该如何？
姜子牙却反问道：陛下认为何诸侯有此实力可行此叛逆？
纣的思维立刻被姜子牙领到「实力」的分析上，想了许久，才道：若论诸侯
实力，与国都实不堪比，稍强者惟西伯昌而已。
姜子牙紧问道：以西伯昌之老迈忠诚，陛下尚惧其反乎？
纣突然警惕的看了姜子牙一眼，姜子牙立刻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眼神穿入肠肺。
然而，他却不动声色。
许久，纣才道：朕不过是假设一二。
姜子牙道：微臣正欲献第二策。
纣忽一笑道：爱卿意谓征诸侯之兵皆相从讨东夷否？
姜子牙心头忍不住打个冷战，但却用平淡的口气回道：诸侯皆近蛮夷，如陛
下尽征其师，则其何能自保乎？
纣想了想，点了下头。忽又问道：然爱卿第二策为何？
姜子牙道：令诸侯自相残杀，不暇它顾。
纣立刻追道：爱卿为朕详解之。
９。２受命
姜子牙道：陛下目前所担心者无过乎两者。
纣笑问道：哪两者？
姜子牙道：小而欲叛者，如有于氏，密须氏等，大而可叛者，如西伯昌。
纣点了下头，道：如何方可令两者自相残杀？欲朕下旨乎？
姜子牙道：依微臣之见，不如赐西伯昌弓矢斧钺，令其有征伐之权，则西伯
昌必尽力于围剿此等欲叛诸侯。
纣大笑道：如西伯昌不尽力，则朕治其抗旨之罪，如其尽力，则必两败俱伤。
待其元气恢复，则朕新兵已成，甚或东夷之师亦凯旋归来。则天下复稳如磐石矣。
善哉，此计！善哉，爱卿！
姜子牙道：到时陛下只要传一圣旨，则西伯昌所伐土地何愁不尽收囊中？
纣突然从案桌边站起来，径直走到姜子牙面前，拍了拍其肩膀道：朕得姜爱
卿，如鱼得水，如龙得云！其妙实不可言！
姜子牙立刻跪下叩拜道：臣起于草莽之间，于此花甲残年蒙陛下提擢，虽肝
脑涂地亦无足为报也！
纣道：此计若成，爱卿当立首功。
他们俩君臣相得甚欢，可却苦了一直冷在旁边的恶来。
恶来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只恨自己当时怎么那么糊涂混蛋，竟然把姜子牙
带到了纣的身边。眼看着自己得宠的地位就要被取代，情急之下，恶来脑中立刻
闪现一个主意来。
恶来径直走到纣面前叩首道：陛下之计，实天衣无缝。然微臣有一想法，不
知当说不当说？
纣笑道：说吧。
恶来道：西伯昌老谋深算，狡诈多端，陛下何不遣一心腹伏其左右，以俟监
察？
纣点头道：此计甚妙。不知爱卿可否有得意人选？
恶来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姜子牙来自西岐，深于情理，且又首倡此谋，
实不二人选。
姜子牙做梦都没想到他今天运气这么好，他还正愁着如何脱身，恶来却帮了
他如此一个大忙。
真是菩萨显灵了。
姜子牙感叹道。
就这样，姜子牙又作为纣的间谍回到了西伯昌的身边。西伯昌遂向纣请旨拜
其为丞相，纣欣然应允。
西伯昌于纣三十三年被赐予得征专伐，史称西伯受命。
这里要简单介绍下殷商的版图。当时，其仍以中原地区为主，四周有散乱的
部落犬牙交错，统称为蛮夷。如鬼方（即后来的匈奴）、土方，羌方，人方，虎
方等。而东夷则是东方诸蛮夷的统称，约在今山东、江苏滨海地区，其能征善战，
频频骚扰商域，势力最为强悍。
当纣与东夷真正交锋时，才感觉问题远比他想象的棘手。这场战争旷日持久，
几乎把殷商财力耗尽。但纣天生要强，其命令军队不成功绝不准撤回，数年之后，
东夷才被攻克。
纣的东夷之征对中国社会的进步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其使中原与东南地
区的联系更加紧密，先进的生产力和文化知识源源不绝的沿着征讨路线传入，东
部地区从此与中原融为一体。郭沫若曾因此评价道：实际，纣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对于中华民族的贡献非常之大。中华民族之能向东南部发展，是他的功劳".眼看
着一步步按照计划走来，西伯昌便迫不及待的对姜子牙道：相国，本侯即已得征
专伐，现是否可动兵用之？
西伯昌这时年纪已很大了，他很想趁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完成建国大业。
姜子牙的回答则令他倍感失望：回禀侯爷，老臣认为时机尚未成熟。
西伯昌道：现还差何？
姜子牙微微一笑道：树德。
在每次流血冲突前，先在世人口中给自己扛起一面仁义的大旗，令众生倾慕。
则以后凡战争，都将被美化成「以仁讨不仁，以义伐不义」。
应该说，这招并不是姜子牙的首创。他只不过抄袭了一个伟人的手印而已。
这个伟人当然就是我们前文说过的汤。
还记得汤的那个「网开三面」的故事吗？
向汤学习，然后报复于汤的后代。这招，够毒。
西伯昌的树德行为是通过虞﹑芮之争完成的。
虞﹑芮两国搭界，但界线始终不清，久争不决，两国君最后决定找西伯昌评
理。可入其境却发现，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入其邑，男女异路，老人不负重。
入其朝，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总之是一片和谐，和谐到不像话。
两国君当场傻眼，慨然而叹曰：我所争者，别人所弃者，尚有何面目再见西
伯乎？遂折返而回，自行和平解决。
这又是姜子牙导演的一次极其成功的事件营销。
《史记》载：诸侯闻之，曰「西伯盖受命之君」。
受命三年，西伯昌正式进入了他的侵略阶段。他向姜子牙问道：相国，现何
国宜伐？
姜子牙道：密须氏。
西伯昌道：为何是密须氏？
姜子牙道：因为密须氏对周有二心。
西伯昌频频点首。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道：不可，密须氏乃天下公认的仁义之君，我怎可伐之？
西伯昌抬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弟弟管叔。
姜子牙冷笑一声道：天下伐枉不伐顺，伐险不伐易，伐过不伐不及，只此三
者而已，与仁义何谓？
密须氏遂灭。
随后，西伯昌连续伐犬戎、伐于。
受命五年，西伯昌又问姜子牙道：相国，下何国可伐？
姜子牙道：经此几役，我方土地虽扩，然军伍折损亦为惨烈，不宜再无谓讨
之。现今之计，在于占据有黎氏。
西伯昌当场几乎从软榻上跳了起来，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姜子牙道：你
说什么，占据有黎氏？
姜子牙平静的道：是的。
西伯昌瞪大着又老又花的眼，颤抖着嘴唇对姜子牙道：相国，有黎氏的地理
位置你比我还清楚吧？
姜子牙笑道：王畿，守卫朝歌的咽喉门户。
西伯昌舒了口气，好久才道：如此，我占领有黎氏，纣岂不出离愤怒？
姜子牙道：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西伯昌一愣，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王师尚在前线拼杀，新军尚未练成，在此节骨眼上，不是纣本人，你真不知
道他会怎么做。
姜子牙笑道：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他派兵伐我，其二是他采取绥靖政策，
忍气吞声，暗中防备。
西伯昌蹙眉道：这两种结果似乎对我们都不利。
姜子牙道：侯爷认为他会选那种方法？
西伯昌略一沉思，道：一定是第二种方法。
纣虽坚强暴虐，刚愎自用，但在关键时刻，他一定能屈能伸，不愧大丈夫本
色。
姜子牙道：所以我们要争取有第三种可能。
西伯昌惊讶道：第三种可能？那是什么？
姜子牙道：满心怀疑，举棋不定。
当西伯昌灭有黎氏的消息传到朝歌时，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这已等于是公开宣叛。
然而，纣却陷入到一种可怕的矛盾中。
他接到姜子牙的谍报是说有黎氏密谋叛逆，被西伯昌截取情报，故趁其未发
而灭之。而恶来也信誓旦旦的作证，有黎氏反叛确实证据充足。
纣当然不会轻信这所谓的一份密报和一个宠臣的嘴，可是他也不能不承认姜
子牙所说有理。有黎氏果叛，其轻装突袭朝歌，胜负未可知也。所以若不早日扑
灭，必成大患。
正在纣焦灼不可抑制时，宫门外忽传来一阵骚乱。
他最讨厌的事终于在今天集中爆发。
９。３决战之前
最讨厌的事是因为最讨厌的人在最不当的时机做了最白痴的行为。
商荣、王子比干等正领着一批政治大人物们匍匐在地下磕头如捣蒜，反复不
停的说着有黎氏如何重要但已被灭，说着西伯昌如何貌似忠诚其实早欲行反叛。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场面真是忠诚之至。
纣漠然冷笑的听着他们的情报和劝谏。
纣现在最想做的却是抱头大哭。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昏君就一定是白痴？这些老掉牙的话他们却都当宝贝一
样喋喋不休。
在７。５节我们曾说过，纣四年去郊猎时选的就是有黎氏，其战略重要性连
傻子都能看出来。而若果如商荣所述，西伯昌早欲行反叛，那之前他们又干什么
去了？
商荣终于说完了。
纣也终于拍案大怒了。
他立刻给了政治大人物们一个结果。商荣就地免职，撵回老家。其他人乱棒
赶出。
这是一个明确的警告。
警告他们别再来烦他。
因为纣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
他要好好考虑这盘棋怎么走。现在太微妙，所以他要慎重。
慎重的意思就是那批政治大人物们别在他耳朵边聒噪。当一个人烦躁和愤怒
时，这都会歪曲他的判断。
冷静，绝对冷静。纣对着镜子反复的自言自语。
可是，有一个人偏偏不让他冷静。
这个人叫祖伊。
他的祖宗叫祖己。
也就是７。３节中给武丁讲解标准答案的那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祖伊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能充分说服纣的法子。
他专心致志，日夜守在宫殿外，信心满满，只求一见。
纣被他征服了。
正常人对这种牛皮癣式的折磨确实免疫力不高。
祖伊道：陛下欲将二十八世的殷商江山奉送于人吗？
纣冷笑道：朕尚欲他日地下有脸叩拜祖宗。
祖伊道：陛下，难道没闻现在街市盛传的谣言吗？
纣道：什么？
祖伊道：天意何不降威，革命何不早为！
纣突然用很冷峻的眼神盯着祖伊，过了好久，又猛不丁神经质的仰天大笑道：
天意岂能定我命？
换句话说，天意就像婊子的门。只要你够实力，随时都可以敲开。
替天行道，其实和嫖妓没区别。
祖伊出门后，长叹一声道：天意犹不惧，暴纣岂可谏矣？
祖伊以为他很失败。
其实，他很成功。
纣没有杀他，那就说明他的话说到了纣的心中。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
纣惧怕的当然不是天意。
而是人心。
尤其是很多很多人心。
那就叫民心。
如果全国老百姓都日夜盼望着他覆灭，那他真离覆灭不远了。
除非他能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纣决定去检阅他的新军。
检阅的结果几乎令他想一头撞死。
这那里是军营，简直比难民营还垃圾。
纣当场呕的吐血，这几年来，他只关注东夷战事和与妲己的爱情生活，完全
就没顾及到新军的成长。
他认为既然前一次已成功，这一次亦理所当然。
可是，中国擅长做破坏性工作的人太多。
纣决定要狠狠惩处将领。
这时纣愤怒的近乎丧失理智，所以他犯了第一个错误。
消息没有保密。
将领辛甲出奔。
奔周。
辛甲绝不想就这样被纣咔嚓掉，因为他实在冤。
当时政坛在恶来的控制下，已腐烂到近乎恶臭。他再有通天的军事才干，可
是也需要济养补充。
而新军的济养补充在恶来看来是最肥的一块肉。
就像慈禧太后把海军救命款拿来办六十大寿一样，恶来当然也不会手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辛甲苦叹道。
可是纣已不愿再听他的解释，纣的概念就是找直接负责人。
你负责不好，只能说明你业务能力不行，或者交际能力不行。
辛甲出奔对商周决战是一个转折点。
当然，这并没直接体现在军事对比上。
军事实力在这场利益争夺战中实在是次要的。后来我们会恍然发现。
辛甲奔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下了第一件大功。
把所有新军的情报一丝不漏的全盘奉献。
辛甲到周后的第二件事就是立下了第二件大功。
再次秘密返回朝歌。
转入地下工作。
在姜子牙的直接领导下，策反其它将领。
姜子牙的第五纵队能力并不弱于周恩来。辛甲当然也可比翼李克农。
新军的颓废、辛甲的出奔令纣的神经高度紧绷。
他明白，从此后该自己披挂上阵了。
否则，败局绝难逆转。
亲爱的，你也休息的太久了。妲己在给纣披挂盔甲时，俯在他的胸口道。
你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妲己举起小粉拳在纣面前激励到。
纣突然一下把盔甲扯落。
最棒的男人一定不是最嗜血的男人。
纣突然凝眉自语道。
一定还有其它法子来解决。
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能和周撕破脸。
纣警告自己到。
现在的他，不得不承认，名义是高高在上，但其实处于弱势。
九夷正在决战，新军衰弱不堪，周人盘踞有黎，这像三个重锤一样把他的心
敲的粉碎。
不打无准备之仗。
这是一个靠脑子吃饭的世界。
纣决定用阴招。
用姜子牙的术语叫：阴谋。
西伯昌正用惊疑不定的眼神和胶鬲应酬。
姜子牙躲在幕后也在大口喘着粗气。
实在措手不及。
他们绝没想到纣竟然会来这招。
胶鬲只传达了纣的两个旨意。
第一是感谢。
感谢西伯昌为他及时消灭了谋叛的有黎氏。
这可理解为缓兵之计，或敷衍之词。
关键是第二。
第二是索求。
纣命令西伯昌把他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玉献给他。
这块玉并不大，也不出名，但很特殊。
特殊在于西伯昌从小戴到老，从未离身过。
玉是可和人心神相通的灵物，让西伯昌把戴了一辈子的玉送人，那简直比要
他命还难。
西伯昌和姜子牙发生了第一次争执。
姜子牙认为时机还不成熟，必须委曲求全。西伯昌怒吼道：我就是死，也要
和玉死在一起。
胶鬲灰溜溜的返回。
纣大笑。
这个答案令他太满意了。
他很快就满足了西伯昌的愿望。
西伯昌受命十年，也即其拒绝献玉的第二年，他和他的玉悄无声息的死在了
一起。
当然，这时候西伯昌已九十六岁，也该死得了。
可遗憾的是，他身体一直很健康，尤其是心脏，似乎刚刚才活到３０岁。
据新闻报道：西伯昌死于心脏病突发。
当然，说死于脑冲血也许更圆滑些。
可是，新闻终于没有那样说。
但坊间很快有了爆料，认为西伯昌死于暗杀。
且还有幕后黑手。
但幕后黑手是谁，还有待下一步分解。
纣只想告诉周人一点：不论是玩明的还是暗的，你们都绝不是我的对手。
你们惟一的活路就是跟在我屁股后面。
崩溃掉别人的信心确实是不战而胜的好办法。
不过据军界资深人士辛甲描述，这叫心理战。
可是纣还是忽略了一个人。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防备到这个人。
因为他还在深深相信着这个人。
姜子牙。
那个才华横溢的阴谋大师。
姜子牙在西伯昌拒绝献玉的第二天就做了一件事。
他建议西伯昌把职务全部交给了他的一个儿子。
这个儿子的名字说出来没几个人知道。
姬发。
但他的外号却足以让后代儒家人士疯狂。
且追星追的痛哭流涕。
周武王。
周武王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掌控军队。
军队刚掌控好，他老子就死了。
周武王悲恸的几乎要倒立行走。
他的哥哥被纣剁成肉酱逼着他父亲吃下去，然后还没消化完，纣又灌下去一
包毒药。
此仇绝对绝对绝绝对不共戴天！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要报仇！周文王血红着眼珠对姜子牙说。
姜子牙也血红着眼珠道：此仇若不得报，老臣何能为人立于世间？
在愤怒时说话还绉绉的。这就是文人的特点。
不过在报仇之前，他们却做了一件比报仇还紧急的事。
那就是尊谥西伯昌为：周文王。
９。４孟津观兵
周武王知道：黑云压城城欲催。
纣也明白：山雨欲来风满楼可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具体将要发生什么。
因为在剑拔弩张中两个老头子正在阳关大道上胜似闲庭信步。
鹑衣，短褐，褡裢，麻鞋，黑瘦的脸，稀疏的胡须。一个高额头，一个凹脸
颊。
伯夷，叔齐。
兄弟俩。
他们也是在奔周的路上。
可是只有闲散，没有紧张。
他们不知道战争的血腥已迫在眉睫，他们正在回味曾经的高尚。
伯夷，叔齐是孤竹国诸侯的两个儿子，爸爸临死的时候决定把位子传给小儿
子叔齐。可叔齐却认为这违反礼制，坚决要让给他哥哥伯夷。伯夷认为这是父亲
的遗命，自己岂能行此不忠不孝行为，愧对父亲于九泉之下？
一个非要给，一个非不给。矛盾突然大了去了。
在僵持中，伯夷忽然想了个妙招，那就是拍屁股走人。
他悄无声息的打点好行李，然后把布兜一背准备溜之大吉。可是他一举一动
却全在叔齐的关注之中，想单独开溜谈何容易？
所以，结果便是两个人一起抛弃君位，向周进发。
为什么选择周？
因为传闻西伯昌善养老。
我们为什么要插入这个小曲？
因为他俩的出奔对战争虽然是屁影响没有，可是在历史上实在太有名，有名
到这个时候作者实在不能熟视无睹。
而且，下场极其悲惨。
实在怪，只能怪西伯昌死的太早。
所以，周武王正越想越愤怒。
他连夜把姜子牙召来，询问道：相国，是欲殷商伐我，还是我伐殷商？
姜子牙道：殷商绝不会伐我。
周武王惊问道：为何？我从此一心挑衅，纣能无动于衷否？
姜子牙道：纣会很愤怒，可是表现出来的一定是平静。
周武王皱了下眉。
姜子牙道：纣并无决胜把握，所以他需要「名正而言顺」。
周武王道：何谓「名正而言顺」？
姜子牙道：他只逼我们叛逆，而非自卫。
周武王突然有些暴躁道：相国言下之意是我们尚不具备起兵条件？
姜子牙心头一凛，他没想到周武王一下子点穿了他的想法，而且照周武王目
前的心态，似不起兵绝不罢休。幸好在电光火石间，姜子牙又想到了另外一套计
谋。
阴谋界开山鼻祖岂会是泛泛之辈？
姜子牙道：论条件，亦可亦不可，殷我双方皆无必胜把握。可是，文王刚刚
受陷驾崩，若我们毫无动作，怎不愧对英魂于地下？
周武王点头。
姜子牙道：所以我们先出一张试探的牌。
周武王道：何为试探？
姜子牙道：我们先发檄征调诸侯，将各路大军定于孟津，以观形势，如此则
可退可进，颇有周旋余地。又借此而窥探了各诸侯的诚意。
周武王道：如此岂不打草惊蛇？
姜子牙道：难道你以为蛇还没惊？
周武王沉默。忽又道：如形势不利于我，不可前伐，如何对诸侯交待？
姜子牙诡秘一笑道：我们并不需要提及伐纣一事。
周武王大惊道：那如何调集军队？
姜子牙铿锵有力的道：军事演习。
秋，孟津。
寒风肃利，大旗招展。
黑压压的一望无际。
那全是士兵。
中间有个高台。
高台上端坐着一个木像。
很像周文王的像。
像的旁边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泪流如雨。
滂沱大雨的雨。
周武王。
他正在演讲：各位，小子发无知无慧，可先父英灵在此，苍天何能湮没耿耿
忠魂？故今举义相召，各定赏罚，惟冀各位以正人间清白。
姜子牙正躲在大帐中沉思。
他一沉思，上帝都要吓死。
把周文王的牌位抬出来，以号召诸雄，肯定是个最有效的手腕。想来，没有
人敢不尽力。而且，他们现在的实力也确实够强悍。
史载：孟津观兵，「不期而遇者八百诸侯」。
可是，姜子牙的心却还在突突的乱跳。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他正担心的是，他们的对手现在还很冷静。
周武王训话完毕，手一挥，大军开渡黄河，向朝歌进发。
可是周武王刚一踏上船舷，怪异的事接踵而来。
首先是黄河陡然间无风三尺浪。
刚才还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天有不测风云。周武王安慰自己道。
安慰还没完，他的脸上竟被狠狠的掴了一掌。
很疼，很疼，很辣，很辣。
周武王突然想哭，可实在哭笑不得。
这当然不是人打的。
他是老大，老大都是神圣不可冒犯的。
是一条鱼。
一条白色的鱼。
一条黄河中的白色的鱼。
这条鱼就突然从水中蹦出来，狠狠的掴在了周武王的脸上。
黄河的水依旧是那么浑浊，这条鱼却在一丝不苟的洁白。
甚至白到了妖异。
一双白色的眼珠也正在死死的瞪着周武王，偶尔再扑朔下白色的尾巴。
鱼就这样认认真的躺在船舱中。
周武王却额头冒汗。
对一条鱼，他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只好把姜子牙中请了过来。
姜子牙立刻神色大变。
白色，成汤所定殷商国色。
（６。６节的内容想你已回忆不起来，所以没事要掉回头去看看。温故而知
新。或者说，历史其实也会埋下很多草灰蛇线。）
姜子牙立刻令宣传部门做了两件事。
一：告诉诸侯黄河里跳出了一条白色的鱼到周武王脚底下。
二：周武王把这条白色的鱼做成羹大家分而食之。
这里有两个关键点。一是跳在脚底下而非掴在脸蛋上，二是每个诸侯都必须
喝。
这招真比歃血盟誓厉害的多了。
圣人，就是懂得转祸为福，因地制宜。
渡过黄河后，安营扎寨。
周武王在中军帐前伸了个懒腰。
他太疲乏，太紧张，也太焦虑了。
所以，天上突然有个火球在他头顶徘徊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等到别人提醒，他再抬头时，却早已看不到火球。
因为，火球化成了一只雕。
一只浑身喷着熊熊烈火的雕。
在你面前。
你人不吓死，那胆也要被吓破。
这并不算完。
雕还在对着你叫。
极其惨烈的叫。
比当年蹲在鼎耳上对着武丁的那只野鸡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史载：其声魄云。
周武王终于倒下了。
再不倒下，那一定不再是真实存在的人。
他命令连夜撤兵。
诸侯们立刻都假惺惺的跑来请命道：破暴纣在此一举，侯爷何必回缩？我等
抛头颅，洒鲜血，在所不惜。
周武王幽幽的说了一句。满是哀怨和无奈。
像一个从妙龄守寡到白头的妇人那种冰冷的落寞和绝望。
史载：武王曰：「女未知天命，未可也。」
孟津观兵对纣的心理却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
他知道了两件事。
一：姜子牙竟然是个间谍。
纣愤怒到了无以复加。他的雄心壮志，竟然是被这个腐朽不堪的老匹夫玩弄
在手掌中的。
被人玩弄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尤其是自认为天下第一聪明人时。
二：天命尚在保佑殷商。
纣本来早已对所谓的天命厌倦透顶，可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变成
了一个彻底的封建迷信追随者。
就像很多历经尘劫后的老人选择皈依宗教一样。
纣，也老了。
不能不承认。
但更不能不承认的是，老年人的脾气总是更古怪一些。
９。５出发
不过仍旧有很多事情远比纣的脾气古怪多了。
还是我们熟悉的那批政治大人物。
商容被辞退，辛甲叛逃，胶鬲不知踪，剩下的惟有比干，微子，箕子、太师、
少师。
可是人少不代表战斗力减弱。
纣铁青着脸在听他们的絮叨。
当然，还有一大把一大把的眼泪。
政治大人物的意思只有两点：第一，从东夷撤军；第二，以其军克制周人。
纣几乎要怒发冲冠。
但他忘记带帽子。
所以只能气的鼻子直歪。
他冷笑道：东夷之战折损士卒无数，现眼看节节胜利，大功在即，岂是诸位
爱卿一句话说撤就能撤的？至于克商之法，朕已了然于胸，诸位不必多虑。
纣的话算很客气。
可是比干的话却很不客气。
比干道：老臣等让陛下撤军非仅为军事，实国库空虚，财政早已不支两线作
战，百姓流离失所，每天饿死无数，若陛下尚有一丝怜悯之心，怎可只以武功为
务而置万民生死于不顾？
纣咬着嘴唇。嘴唇在颤抖。
苍白的颤抖。
他的眉心都已皱成了一个疙瘩。
纣霍然战起，指着比干的鼻子道：王叔若只以万民为本，岂不早已将朕置于
万民之下？若果如此，朕劝王叔亦早日告老还乡吧！
微子一看场面如此之僵，连忙打圆场道：微臣有一法，可令陛下与万民相安
自得。
纣喜道：快说。
微子道：陛下将鹿台之钱和钜桥之粟尽数赏济于百姓，岂不从此两安？
纣差一点昏厥。
这是要拆他和妲己的爱巢。
他就是死，也不能让别人来伤害他的女人。
但是纣并没再发怒。
他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是很苍凉的转身，并叹了口气道：诸爱卿先回吧，寡人自有区处。
比干矍然道：请陛下说出区处之法，我等亦可放心。
纣突然转过了身，他的脸正在痉挛。
强烈扭曲的痉挛。
他恶狠狠地拿起身边的一个茶杯，「咣」的一下摔成粉碎，咆哮道：再有乱
言者，犹如此杯，朕绝不饶恕。
一群老头子就这样被赶了出来。
比干二话不说，折身回家。
他一向孤独。
并且暴烈。
箕子赶紧追了上去。
微子趁空向太师、少师道：国家现已如此风雨飘摇，纣帝又独断专用不听劝
谏，这可如何是好？真怕殷商六百年江山就此而断啊！
太师和少师对望了一眼，然后道：微臣有一言不知对王爷当讲不当讲。
微子道：此危急关头，二老有话尽管直说。
太师道：国家腐败可能已超出王爷的想象。
微子哦了一声，沉吟不语。
太师道：现在连祭祀先祖的贡品财政都无力拨付。且即使祭祀，先祖也丝毫
品飨不到。
微子道：为何？
太师道：被饥民盗取。
微子变色道：饥民如此胆大？
太师道：他们早已走投无路。
微子道：为何不加派士兵看管？
太师道：饥民就是这些看管的士兵。
微子失声道：啊？
太师道：别的饥民也到不了这地方，王爷可一路看看，别说吃饱肚子，天下
那还有几个能走得动路的老百姓？
微子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太师道：实不相瞒王爷，我二人正欲向王爷告辞。
微子惊道：二位何去？
太师道：去周。
微子沉默。
太师趁势道：王爷何不同我二人一起弃暗投明，或者殷商借此尚可保一血脉？
比干听到微子竟然和太师、少师一起投奔仇敌时气的嘴上立刻冒出来几个火
泡。
他根本不顾箕子的拉扯，怒气冲冲的赶到了宫殿。
刚进门，就对着纣的背影大喊道：昏君，你可知微子、太师、少师都已投奔
周人？
纣却毫不惊讶，冷冷道：该去的总要去，留一个不多，走一个不少。
比干浑身抖如筛糠，用手点着纣道：昏君，昏君，你竟然一昏至此。
纣平淡的道：朕是昏君，难道王叔就是圣人吗？
比干跳起脚骂道：我若是圣人，必遣天神立毙你这昏君于当庭。
纣忽转过了身。
没有愤怒，只有平静。
甚至回到了年少时的玉树临风。
纣摸了下鼻子笑道：王叔是不是圣人，我倒想了个法子可以证明。
比干继续骂道：昏君你能有何正法？
纣温柔一笑道：听闻圣人心有七窍，朕想把王叔肚子剖开看看就一切明了了。
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从胸腔里掏了出来。
纣扫了一眼，冷冷道：我原以为有七窍，没想到却只是死心眼一颗。
然后，他把自己泡在了浴盆里，洗了一个爽利的澡。
因为他要褪掉身上任何一点的血腥。
他要和她最爱的女人亲密的共享晚餐。
妲己却食不甘味，终于忍不住道：亲爱的，你到底有何克敌之法？
纣用象牙箸轻轻夹起一片鹅肝递进妲己嘴中，微笑道：朕并无克敌之法。
妲己「啊」的一声惊叫，花容失色道：那，那可怎么办？
纣连忙笑道：朕只有破敌之法。
妲己立刻从对面跑过来，不停的用拳头打着纣的肩膀道：你这个人真坏，老
是戏弄人家。
然后，她开始紧紧搂住纣的脖子。
接吻，拥抱，抚摸，做爱，睡去。
美美的。
然而纣却轻轻翻了一个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他站在窗前。
夜，好黑。
好暗。
他可以轻易地哄自己的女人，可是他却哄不了自己。
当然，更哄不了姜子牙。
少师带去了殷商的最新情报。
纣的计划是从新军中抽出一部分精锐力量，亲自督导和操练，以御周师。
周武王长长叹了口气。纣终于没有选择抽调东夷的王师。
纣只是好面子，可对于周武王来说这却是救命符。
当然，很快的又来了张催命符。
催纣命的。
辛甲派人送来的一句话。
皆已备齐，只等进兵。
出发！
杀！
这时离孟津观兵已过两年。
也就是说，周武王整整已失眠了两年。
每天睁大着眼睛等待天亮，这种苦，不是语言能描绘的。
散宜生几乎要抠出自己的眼珠。
周武王伐纣大军竟然只有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
散宜生问道：侯爷为何不多筹兵众？
周武王笑而不答。
可他立刻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的马缰绳被两个老头给死死牵住了。
伯夷，叔齐。
他们刚好走到，周武王刚好要出门。
伯夷、叔齐叩谏道：父死不葬，遂动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弒君，可谓仁乎？
周武王很想下来给他俩一飞脚。
血海深仇他已忍了很久，早已忍无可忍。
护卫立刻走上来，抽出腰刀，向伯夷、叔齐脖子上砍去。
他们最不爱罗嗦。
姜子牙却突然断喝一声道：不得无礼。我伐暴纣即为彰天下仁义，岂可未动
之前先杀天下仁义之士？
就这样，伯夷、叔齐被生拖硬拽的扔到了路边。
为了避免伯夷、叔齐影响军心，姜子牙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骇人的决定。
凡过山，封路。
凡过隧，坍灭。
凡过河，毁桥。
凡过峰，塞堵。
此行，必有去无回。
这就是战前的政治总动员。
终于，他们再次走到了孟津。
在孟津，散宜生被活活雷倒了！
９。６战前
庸、蜀、羌、髳、微、纑、彭、濮人。
只有八路诸侯在这里会和。
而两年前，这里是八百路。
散宜生的心几乎都要碎了。
吓的。
他立刻惊恐的跑向周武王大帐里，报告这一情况。
或者说是责问。
但是他终于没去成。
姜子牙把他拦住了，诡秘一笑道：大夫勿需担心，兵在精而不在多。
也许他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我并不知道。也没必要被我知道。
散宜生悲叹了一下下。
小小的。
他准备缩起脖子，随波逐流，安静安静。
可终于没有安静起来。
因为当部队走到有戎氏时，散宜生面前的一杆旗子被吹断了。
中军帅旗。
「嘎巴」一声清脆，断为两截。
傻子都能猜测到这意味着啥。
散宜生立刻在周武王马前跪禀道：天降异像，此其妖兮？
周武王大笑道：此怎会为妖？不过是上天嫌我们走的太慢了而已。不折断旧
旗，怎在朝歌城头插新旗？
部队再次加速前进。
真的要感谢纣，因为他的经常出猎，把这条路修整的平实而光滑。
极适合急行军。
一天１２０里。
可是第二天部队就走不动了。
因为天上突降大雨，半夜功夫就下到了齐腰深。
散宜生再谏道：天降异像，此其妖兮？
周武王微笑道：此怎会为妖？不过是上天为将士们洗洗盔甲而已。总不能蓬
头垢面去朝歌接替殷商花花江山吧？
原速前进。这就是军令。
谚曰：军令如山倒！
二月二十一日渡孟津，二十六日即达牧野。
不需要安营扎寨。
直接布军列阵。
因为，辛甲传来的情报是，商军天亮即可赶到。
纣原想给他们来个以逸待劳，措手不及。
可周军刚刚推动战车，磨砺刀枪。又出事了。
还是天。
狂风，暴雨，雷鸣，闪电。
散宜生又谏道：天降异像，此其妖兮？
在他心中，始终觉得这次讨伐太轻率和冒险。
他没有安全感。内幕知道的越少，会越恐惧。
周武王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开。
他在忙着监督军士们构置战阵。
终于，一切完毕，万籁俱静。
深夜，很深的夜。
只有一颗启明星的淡薄的光辉。
周武王颤抖着声音对姜子牙道：相国，此次讨伐果如伯夷、叔齐所述不仁不
义，逆天而行否？
姜子牙只回答了一个字：ＮＯ！
周武王道：若果为此，天为何屡降异像？
姜子牙道：天象瞬息万变，非人力所能控御，侯爷何必纠结于此冥冥荒诞之
事？
周武王突然道：此既非人力所能控御，又何不令人力所知占卜一二？
散宜生被从一块大石头后给喊醒。
没办法，他是周文王六十四卦的惟一传人。
虽然学的不是很咋地。
当散宜生把龟壳抖落在桌面上时，几双大眼睛滴溜溜圆的盯着结果。
结果最诡异。
「蓬」的一声。
火苗。
龟骨竟然无缘无故的自焚了。
散宜生吓的想在地上耍几个跟头。
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凶的卦象。
凶到找不到词形容。
众人目瞪口呆。
周武王脸色白的像一张宣纸。
姜子牙脸色黄的像一块蛋糕。
散宜生终于聪明了一次，他二话不说，换了另外一个道具。
蓍草。
可是他刚欲成卦，却听「啪嗒」一声，蓍草自行折断。
这不仅是诡秘。
这简直是惊恐。
这又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凶的卦象。
凶到同样找不到词形容。
所有人都不说话。
过了很久。
终于，有位同志再也憋不住这种压抑道：天意既已如此，逆时太过，请班师。
周武王一看，是他的弟弟周公。
也即将是我们以后篇章最重要的主人公。
周武王哆嗦着嘴唇，扶着窗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天意，天命，天象，天下。
天，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偏偏每次都和我作对？
两年前，天意惊悚。
那只白鱼和那只火雕。
我撤回了。
难道两年后仍要如出一辙？
自己已垂垂老矣，随时都有不测之命，还有无机会手刃寇仇？
天，天，天，天，天。
天啊，你到底想要如何？
天啊，你给姬发指条明路吧！
天还没来得及给他指条明路，却早有人给他指了。
一个风度翩翩的老头。
姜子牙。
姜子牙一个箭步窜到桌子前，用大袖子一挥，把龟骨灰和断的蓍草全都拨拉
到地下，大吼一声道：今暴纣刳比干，囚箕子，以恶来为虐政，伐之有何不可？
朽骨枯草，安可知乎？
我们早就论述过，所谓天命，不过类同于嫖娼。实力说话。
周武王从这一刻起变成了坚定的无神论者，就像纣变成了坚定的封建迷信大
佬一样。
各取所需。
天刚蒙蒙亮，周武王骑马来回奔驰在战阵前，开始做他最后一次的激励宣言：
兄弟们，在这个沐浴神光的早晨，举起你们手中的矛，喊出你们心中的呼号！
「唰」的一声，几万枝矛同时举起，蔚为壮观。
「必胜！必胜！必胜」，几万个人的呼喊响彻山谷。
周武王继续扭紧拳头振臂大呼道：母鸡不打鸣，母鸡若打鸣，这家还叫做家
吗？
士兵们哄然大笑。
周武王也大笑道：这叫做妖！
士兵们齐声跟呼道：妖！妖！妖！
周武王继续道：可是暴纣却偏偏只听一个女人的话，他挖出他叔叔比干的心
脏，逼走他哥哥微子，囚禁箕子，你们想想，连亲人他都不放过，我们想不被戮
灭还有可能吗？
士兵们应道：杀！杀！杀！
周武王又道：更可笑的是，暴纣竟然连祭祀祖宗的几个馒头都舍不得摆。你
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把所有搜刮到的钱都交给了他的女人，他们在鹿台正花
天酒地的快活。兄弟们，我们拼死拼活勒紧裤腰带省下的粮食你们知道在哪吗？
是在妲己喂的狗肚子里！
士兵们再度群情激奋道：杀！杀！杀！
周武王道：我们全天下人的手也填不满一个女人的独子！我们全天下人的胃
也没一个女人的胃大！
士兵们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