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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剑气冲霄(更新时间:2003

本章字数:10601)

就在神剑一行得悉黑龙会主力调往泰山的这一天,宏儿一行正好离开南京,
踏上北上的行程。

渡江后的第二天,恰逢紫蔷身体不适,难耐颠簸,在慧儿提议下,众人商定
舍陆就水,由运河乘船北上。齐禄毛遂自荐,不知从那里找来两艘考究的官船,
一艘载人前行,另一艘载着车马后跟,果然平稳多了。

其实,以紫蔷和慧儿的身手,那里在乎车马颠簸,皆因两人不愿自己坐在车
里,让心爱的宏哥哥在外受风吹日晒之苦,更何况彼此隔着层厢板绣帘,就是想
说句话都不方便。这回到好,弃车乘船,不仅免去了驾车控马之累,避开了飞尘
和烈日的照射,而且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既叙服,又热闹,简直就象坐在自己
家里一样,一点也不觉得旅途的劳累和寂寞。

他们乘船而行,头几天到是顺风顺水的很顺利,可一过了徐州,河道中的船
只,猛然增加了数倍,来往穿行互不相让,时有船只相互碰撞之事。为了免生不
测,齐、阮二人将锦衣尉的青龙令字旗,分别挂在两船的桅杆上,这下子还真起
作用,再也没有船只敢与他们争航道了。

然而,大概是乘船的缘故,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偏偏老天爷也变了脸,把
个好好的东南风,一下子变成了逆向的西北风,载重上千石的中型官船,只靠十
六名水手分班划桨,充其量,一天也走不出四十里。

眼见风向转变,船行绶慢,一行人虽觉有误行程,可大家谁也没有真的往心
里去,大不了晚几天到京而已。却不知正因这一耽搁,不仅使他们赶上了泰山风
暴,而且还摊上了一场横祸,若非宏儿功力高绝,众人谁也到不了北京。

一行人马只顾自家逍遥,全然不晓近日江湖上所发生的一切,更不知在他们
身后一日程的距离上,有两艘样式相同的官船,同样顺水向北进发。

这两艘从徐州发出的官船,上面载着本地布政衙门解往北京的五千万两贡银,
由一小队锦衣尉高手押运。由于近十年来,江湖上一直风平浪静,运河上也未出
现过打劫官船贡银的事,因而押运的锦衣尉十分麻痹大意。主力高手全集中在前
一艘船上,负责清路开道,以便顺手从过往的商船上打油风,后一艘运银的船上,
只有十二名普通高手监护。

这些押运的锦衣尉,一心只想如何从别人身上发财,思谋如何发大财,却不
知此时有人也正做如是想,计划从他们身上发财,发天大的财。

两艘运银船一离开徐州码头,便被有心人盯上了。盯梢的手段极为高明,有
时用小船尾随,有时沿岸并行,分拔交替,分段延续,让人难以查觉。盯梢的人
虽然瞒住了锦衣尉的人,却没法瞒过行家,而且在北上的江湖人中,这种行家不
泛其人,其结果,形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

或许身为螳螂的人不信,可就在运银船前方不远,一条毫不起眼的小船上,
此时正有两个想当黄雀的人,在低声交谈着。

只听舱中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可看准了,后面跟的真是太湖帮的
人?他们真的想抢贡银?别是你碰上了什么仇人,哄骗上边派我来给你当保镖吧?”

“胡老大,你就是不相信人。凭我于小三这双鹰眼,什么时候看错过红货?”
一个尖细的嗓音,先是语带怒意地回答,后来觉得不应得罪姓胡的,遂又补充说
道:

“跟你再多说些,我已完全探清楚,咱们身后第二艘官船上,装着五千万两
贡银。运银船后面的那条小船上,摇单橹的就是太湖帮辟水堂的副堂主,名字叫
什么浪里飞肖横,我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昨天晚上我潜水游近他的船,正好
听到他和一个什么护法说话,这才知道他们准备在明天晚上劫贡船,说是献给什
么一统盟的礼物,他们……”

“小于,这个消息你可报上去了?”胡老大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急声问。

“还没有上报,怎么啦,可有什么不对?”于小三诧然反问。

“说你不行你还不服气,目前有消息说,太湖帮、玄天教、黑龙会和腓教四
家,要在泰山合组一统盟,却把咱们鄱阳湖的弟兄甩在一边,为此总爷很生气。
这次所以要把人马全部带来,就是想和他们别别苗头,咱们发现他们的行动,要
是先下手抢劫,或者是事后来他个黑吃黑,不把他们气死才怪。现在你快把船靠
岸,我从陆上再盯他们一截,你赶快把消息报回去。”这位胡老大,还真有些心
计。

“好吧,兄弟听你的。”话音落地,从船棚中走出一个身材瘦小,象貌猥琐
的中年汉子,熟练地操纵单橹,把小船驶出航道靠到岸边,下锚后上岸而去。

于小三走后,直到运贡银的官船,以及随后盯梢的太湖帮小船过去,泊岸的
小船中才钻出一名粗壮的汉子,丢下小船,沿岸边的土路跟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离去的于小三手中牵着两匹快马,重新出现在河岸边,与盯梢
的胡老大会合,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随后两人都不再跟踪,乘着快马向北急驰
而去。

这一切,官船上押运贡银的锦衣尉不知,跟随在后的太湖帮眼线也一无所知,
在他们前方,约有一日程距离上的宏儿等人,更是无从知晓。几人在舱中品茶说
笑,观赏两岸风光,好不逍遥自在,任凭坐船顺水绶行,慢慢地把他们送向江湖
风暴中心,送入鄱阳水寇张开的虎口,去领受一场飞来横祸。

这天早晨,老天重新刮起了东南风,船速由慢转快,偏巧行至兖州附近,宏
儿一行上岸去观赏孔府孔庙,到晚方才回船,等到重新启航时,与押运贡银的官
船,彼此相距只有两里多的路程了。

这下可好,两前两后四艘官船,结构和大小完全相同不说,四艘船的桅杆顶
上,全都挂着锦衣尉青龙令字旗,随行的人员,全都集中在第一艘船上。四艘官
船中,除了运贡银的官船吃水较深,载车马的官船吃水较浅,外人实在难以分辨
清楚,更何况是视度极差的夜晚。

要说鄱阳水寇,本是盘据鄱阳湖的水上强盗,领头的是四个黑道顶尖高手,
老大是号称“大龙王”赵潜龙,自称为宋王之后。手下有五十多个一流高手,四、
五百喽罗和六十多条大小船只,平时在潘阳湖四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官兵
几次张网围剿,全让他们溜掉了。

这次他们结队北上,一是准备找黑龙会等斗气,二是对紫参势在必得,三是
要向江湖展示实力,所以除留下老弱看守水寨,其余好手青壮倾寨而出,甚至连
守寨的两门铁炮,也全部用船带了出来。

他们在获知太湖帮的阴谋后,由于没弄清对方下手地点,因而放弃黑吃黑,
决定抢先一步动手,地点选在了一个远离村落,四周遍生芦苇的河叉。计划用两
门铁炮,将第一艘官船上的锦衣尉护航高手轰毙,与此同时,集中自家所有高手,
强抢第二艘官船,得手后撤往泰山。

他们的实力不可谓不强,计划也不可谓不周,但他们实在不该离开鄱阳,不
该远出千里之外,在人生地不熟的条件下,与太湖帮斗狠,更不该贪心,要抢在
太湖帮前下手。然而,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是,他们今天过早地撤了跟踪
眼线,以至错把冯京当马凉,找上了宏儿一行人,最后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再说宏儿他们,因是夜航,所乘的两艘官船,首尾各悬了一盏风灯,照亮了
河道及四周的景物。

在灯光的照耀下,从两岸可清楚地看到,舱外四周的船面上,已经劳累一天
的水手们,除了一名值夜的舵手,其余的十几人,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乘凉,
还有的围在一起聊天。此时前后虽然不见一条船,因是夜晚,大家都没在意,依
旧张着满帆,任凭顺路的东南风,将两只船一前一后地送进满生芦苇的河叉。

舱内宏儿等人,由于刚吃过晚饭,所以大家都还留在前舱,一边品茶,一边
听阮平说笑话,舱外不时传来几声舵手的吆喝声。

刚才不知阮平讲了一个什么笑话,一下子把大家全给逗乐了,洪亮的笑声中
夹着少女银玲般的娇笑,使人感到格外的悦耳动听,笑声钻出舷窗,在晚风的扶
送下,飘向寂静的四野,传进了芦苇丛中,那些有心人的耳中。

“他妈的,这些该死的锦衣尉,真会享福,出公差还带着粉头。”藏在芦苇
中的赵潜龙,低声骂了一句,纽头对身边的人轻声道:“老三,给我瞄准些,立
即让这些龟儿子上天去乐好了。……”

大概是他的话语充满了杀气,舱中正在欢笑的宏儿,内心没来由的一阵急跳,
正是道家所说的心血来潮,当即皱起了眉头,引得一旁细心的紫蔷,也停住了笑
声。

“宏哥,可是有什么不对头?”紫蔷轻声问。

“嗯,刚才没来由的心血来潮,使我凭白产生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宏儿
说到这,发现大家闭口,正在疑惑地望着自己,遂对老邪说道:“邪老,快给我
六玖铜钱,让我起一卦看看凶吉。”

老邪钱未取出,岸边已传来一声鬼啸,众人的大脑还没作出反应,但觉眼前
火光乍闪,在宏儿“不好!”的惊呼声,与炸雷般的炮声传入耳中的同时,全被
一股猛烈的冲击波震倒在地,当即昏了过去。

鄱阳水寇手中的两门铁炮,本是当年蒙古大军,纵横天下,用以攻城略地制
造的,不知如何被他们找到,做为打劫商旅的法宝,这次用来对付锦衣尉的高手,
真可谓大材小用了。

好厉害的家伙,仅仅只两炮,不但把船面上的十六名水手炸了个尸骨横飞,
而且整个船舱的上半截,全被炮火摧平,把个四舱的豪华官船,一下子变成了露
天的驳船。

难怪他们在炮火过后,谁也不去检查一下效果,全部好手都去抢攻第二艘船,
原来是深知铁炮的威力,深信在第一艘船上,绝对不会再有活人留下。

然而,“绝对不会有活人留下”的船上,不仅有活人留了下来,而且还有一
个清醒的活人,正站在只剩下半截的舱中,怒视着他们的丑行。不用问即可猜到,
仍能保持清醒,站在舱中,怒视鄱阳水寇的这个人,除了宏儿,再不会有别人。

原来,宏儿听到舱外传来鬼啸,不由使他想起了七年前的遭遇,待到眼前火
光乍闪,已知情况不妙,立即运起“紫云宝衣”的功夫,想护住舱内的众人和整
艘坐船。然而,匆忙之中,才刚运出五成功力,坐船已被击中,所以只护住了舱
内众人,却没保住舱外的水手,他自己也被炮弹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喷出了一口
鲜血。

此时的他,一头黑发披散着,脸上沾满了灰尘,紧抿着的嘴角上,挂着一丝
殷红的血迹,身上的衣服被炸得破碎不堪,在夜风中瑟瑟抖动,一双原本明若秋
水的眼睛,如今却充满了血丝。

看看刚才还在说笑,此时却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紫蔷等人;看看被炸
得不成样的坐船,那零星的残肢断臂,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眼睁睁地看着上百
名水寇,高举火把,呐喊着涌上第二艘官船,杀净水手和马匹,把轿车拆个稀烂,
一无所获后,转向自己这边冲来。

再想想七年前的那个水上夜晚,一切都太象了,他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无穷的
恨意,一腔热血沸腾了,情不自禁地仰天长啸一声,随后咬牙说道:“你们又来
了,又要把我踢到江里去,你们一个也别想活。苍天谅我!”

在他发声长啸时,已运起了全身的功力,象貌随之瞬息万变,现出了那似实
似幻,亦佛亦魔的奇特化身,冲近的水寇全被啸声震傻了,留在岸边的水寇,也
全被他的化身吓呆了。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出口,幻影中猛然射出一道白虹,光华直冲斗牛,四周上
百具燃烧的火把,顿时暗然失色变成了萤火,耳听一声“去!”的怒喝,白虹腾
空而起,飞射木立的寇群。

真不愧是上古神兵,真不愧是震世绝技,威力之大,当世无匹。实在太惊人、
太不可思意了!但见开天剑锋芒所指,逢船船毁,遇人人碎,甲盾不可与敌,钢
铁亦难抗拒,转眼之间,河面及两侧岸边,没剩下一个水寇,没剩下一条完整的
小船。

谁人曾经听闻,谁人又曾经见过,刚才还火光烛天,杀声震耳,刀剑闪烁,
群寇蜂涌的打劫斗场,转眼之间已变成了尸横遍地,寂静如死,鬼火磷光与荻花
共舞,冷月寒星笼罩沉沉四野的阿修罗地域。

直到这时,白虹才自动飞回,在幻影的上空来回盘旋飞舞,但觉眼前光线一
暗,随即现出宏儿的身形,低沉地说声“回来吧!”,绕行的白虹已隐没在他的
手中,河面上顿时灰复了一片黑暗。

借着岸边残存的几点星火,宏儿眼望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异常沉重,情不自
禁地发出了一声长叹,为眼前的血腥屠场,增加了无尽的凄凉。

“宏哥,咱们快离开这里吧。”被宏儿啸声震醒过来的紫蔷,在一旁轻声说。

“是啊,公子,别为这些人难过,他们死的不冤,咱们赶快离开这鬼地方吧。”
这是老邪的声音,原来他也醒了过来。

宏儿再看看四周,除了兰儿和晁洪仍然站不稳,分别由紫蔷和老邪扶着外,
其他人全没什么事,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眼看齐、阮两位和慧儿,已经收拾
好散乱的东西,当即招乎众人,各展轻功踏水登岸,略一辨认方向,沿着河岸向
北而去……

他们这里刚刚离开,从南边顺河已奔来了两人,跑到跟前时,一下子便被眼
前的恐怖景象给吓往了。过了好一会,其中一人,总算醒过了神,张口惊呼道:
“我的天,是谁一下杀了这么些人?”

惊呼使另一个人也清醒过来,犹自颤栗说道:“副统领,看、看来是冲咱们
来的,结果让齐统领他们碰上了,目前从现场看,恐怕他们凶多吉少。咱们得赶
快离开,要是劫银的强盗们重新转回来,咱们可就麻烦了。”

“对,赶快离开,先带弟兄们把贡银运回兖州,等明天天亮,再让州府派兵
送咱们回京。”这位副统领说完,掉头率先而去,另一人随后紧跟。

这两个锦衣尉走后没多久,北面又赶来了一群人,约有七、八十号,从他们
跳纵的轻功看,身手全属一流。领头的是一个身高八尺的青衣壮汉,虽然蒙了面,
可他手中提着的大铁锥,却向外人说明了他的身份──太湖帮帮主“铁锥夺命”
于得水。由此可知,新赶来的这帮人,必然是太湖帮的高手。

看清了场内的景象,这些人虽然都经过大风大浪,不由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觉得自己后背发冷。

“老天,今天下午玄天教通知咱们,说有不明来历的人在附近活动,我还不
大相信,如今看来全是真的。”于得水自言自语地说到这,转身发令道:“你们
赶快散开查查,看看双方都是些什么人。”

在众多高手和江湖行家的查验下,不久情况全明,河道中两艘官船,前一艘
毁于炮火,断臂六支,断脚五只,分别为不同人所有;后一艘官船尚属完好,船
上十六名水手和十一匹马全部被杀,两辆坐车被毁。

下手抢劫的是鄱阳水寨的人马,得手后不知又被谁人斩尽杀绝,河中及两岸
总计遗尸二百三十四具,其中包括鄱阳水寨的四位首领,以及手下六十名高手;
河中被毁小船二十四艘,岸边遗留铁炮两门。

听完手下的报告,于得水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他心里明白,鄱阳水寨的
人马与他的目标是一至的,也是准备抢那五千万两贡银,而且抢在他前面动了手,
也正因如此,使他免去了一场全军覆没的大难。

想一想,从他布伏处到此,总共只有三里多远,自他们听见炮声至赶到这里,
才有多少时间,潘阳水寨的二百多号人马,已被杀得一个不剩,如果在此动手的
是自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走,咱们赶快离开这里。老三,你回去通知在前面埋伏的人,赶紧全部撤
走,明天晚上在二号点碰头。”发完命令,于得水带人往东北方向匆匆而去。

他们这里前脚刚走,后脚又从芦苇丛中钻出了两个大活人,其中一个是年四
十许,穿着属于白面书生型人物,另一个年约三十四、五左右,其长象十分中,
到有六分与朱高煦相象。

这新到场的两个人,看来藏在芦苇中已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因而对眼前的
一切,并未表现出震惊和意外。两人在现场察看了一遍,最后停在宏儿等人的坐
船上,重新仔细地打量起来。……

“刘军师,从这现场的遗迹中,你可看出些什么?”其中年纪较轻,面象很
象朱高煦的那一位,在问身旁的书生型中年人。

“哦,主公,学生只看出两点。”刘军师说到这,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思
索着说道:“学生看出的第一点,是咱们脚下的这艘官船,虽然被炮火击中,船
面上的水手全被炮弹炸碎,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当时正好在舱中的几个人,没有
一人受伤或死亡,。这一点,是学生根据地板上未见血迹、破碎茶具,以及桌椅
等物全都完好无损、舱内未留下精细物品等迹象判断的。……”

看到被称做主公的年轻人,正赞许地点头,刘军师这才接着说出第二点:
“学生看出的第二点,是所有鄱阳湖的人,全是被一种旋飞的兵刃,在极短的时
间内杀死的,而且这兵刃的威力巨大,数量极多,由舱中人同时使用或施放。有
关这一点,学生是根据河内被毁船只,以及碎片的散布角度,尸体的数量、姿式
和散布范围判断的。学生这两点愚见,不知是对是误,有劳主公批评。”

“真不愧是我的军师,见解果非常人可比!让你这么一说,十成之中,虽未
全中,但已是八九不离十了。我只能补充两点,一是舱中人所以没有受伤,是因
在危急时,施展出了超绝的罡气功夫;这一点,是我从舱外死者的血迹,全向两
侧飞溅这一迹象推究判断出来的。”

说到此,被称为主公的年轻人,转身望了望四周,双眉紧皱,声转沉重,
“第二点,是所有鄱阳湖的人,全是被一个人和一把剑杀死的,他用的功夫是传
说中的以神驭剑,可于百丈之外制敌。有此判断,是因为我不仅知道有这么一个
人,知道他在这条船上,而且在三峡斗蛟时,还亲眼见他施展过以神驭剑术。这
个人就是‘百变神魔’……”这位“主公”,似乎有无限的心事,说着说着,思
绪已不知飞向了那里。

“主公,……”半天不见他出声,一旁的刘军师好象感受到了什么,张口欲
言又止。

“哦,刘军师,真可惜。我下午让你派人,把消息透给于得水,本想让他们
与鄱阳水寨的人狠狠地拚上一场,最好两败俱伤,或者借百变神魔之手,将这两
帮人全部除去。无论是那一种结果,今后咱们皆可将势力扩展到太湖和鄱阳两地,
谁想百变神魔走得太快了,反让太湖帮逃过了一劫,实在太可惜了。”好深的心
机,要是让于得水听到,不知该怎么想。

“确实可惜。”刘军师答,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主公如何得知百
变神魔在这船上?”

“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从钟山回到总坛后,你查出南京分坛被挑前,简阳
由李学士那里得知,血玉麒麟落在南京王家,并着手安排谋夺。事发的那天上午,
七丫头一行正好也落脚王家,因此怀疑是她干的,当时我准备派人把王家挑了,
后来却没有派人的事?”

“当然记得,我正奇怪呢,到底是为什么?”刘军师先答后问。

“那是因为被展、沙两位长老劝住了。他们对我说,王家有比七丫头技高百
倍,武林中无人可敌的高手,派人去只会引火烧身,甚至引来灭门的大祸。细问
他们,却又不肯多说,以他们两个的身份,我又不好强迫,虽然放过了王家,心
中却一直存疑,这才派人跟踪七丫头一行。事到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当初……”

“玄天教主,你明白就好。”一个苍劲老迈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那位“主公”
的话,与此同时,两人全被一股强劲的罡气禁锢在当地,真个寸步难行。苍老的
声音重新传来,“今后让你手下的人,最好离王家远一些,不然将步鄱阳水寇的
后尘!我送你们上岸,赶快离开这里吧。”

说话中,他们脚下的破船,不见有人推拉,不觉有风推送,自动向岸边靠去,
恰好及岸而止,罡气随之消散,两人恢复了自由。

“主、主公,刚、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下子就不能动了,这船也自动
靠到岸边来了?”刘军师并未听到苍老的说话声,还以为是在闹鬼。

他不明白,玄天教主的心里可是一清二楚,不用说,一定是那位百变神魔在
向他示威!心中既恨又怕,一语不发,拉起手脚发软的刘军师,上岸匆匆而去。

等两人走远,芦苇中方慢慢走出了宏儿。

原来,众人向北没有走出多远,兰儿便清醒过来,想起了紫蔷的碧玉夜光杯,
还放在中舱的壁橱里,一下把眼泪都急出来了,宏儿只好回头寻取,意外地看到
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事情怎么这么复杂,看来我好象乎略了什么,唔,明天得好好查查,看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家伙自言自语着,上船找出碧玉夜光杯,跃身向东北方
向奔去。

夜,至此终于恢复了宁静,两岸的芦苇,背着晚风不住地晃身摇头,象是在
叹息人生的悲哀,叹息它们今晚所目睹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由兖州城开来了大队官兵,包围了昨晚的出事现场,当然了,
除了散落的破船和遍地尸首,他们什么人也没有抓到。最后把住在附近村民找来,
不着边际地问了些情况,掩埋了尸体,抬着两门铁炮撤回了州城。官府中人一无
所知,江湖中人却一清二楚,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天时间,几乎所有赶往泰山
的江湖人,全都知道潘阳水寇倾巢渡江北上,在运河岸边全军覆没。

除了宏儿一行和玄天教主两人,其他人都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都
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忧,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官府并未进一步追查此事。

宏儿当晚与紫蔷等人会合后,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大家,商议的结果,
皆认为附近将有江湖大事发生,遂决定暂缓北上,待查明情况后,再相机行事。

方略即定,众人不再多留,向东找见官道后,连夜返回兖州,由老邪叫开东
门外的迎宾客栈,包了整座西院住下。天亮后,众人吃过早饭,即化装分散四出,
打探近日江湖上所发生的一切。齐、阮二位,借机往城内府衙走了一趟,这大概
就是官府不再追查的原因。

这一回,宏儿又穿起在巫山城买的行头,进城前,又买了一顶大草帽,看起
来真象是一个乡下少年。为了装得象,他运功把肤色也变黑了许多。

进城后,见城内虽然不比南京,却比巫山城大得多,繁华得多,尤其是书铺
比比皆是,纸店处处可见,几乎每一家店铺都卖笔砧,显出此地文风之盛,不愧
是孔圣人的故乡。

要说打探江湖消息,宏儿可真不在行,既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也不知该找什
么人去问,只是漫无目标地在大街小巷中到处乱转。七转八转,小家伙还真转出
了名堂,不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而是买了一大堆的书,垛成一摞抱在怀里,连
自己的眼睛都挡住了,难怪路人都要笑他。

只能歪着脖子看路,小家伙自己也觉得尴尬,决定回店把书放下,然后在出
来继续打探。他想调头,偏就有人不同意,但觉右肩一沉,竟是被人拍了一下,
耳中随即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小娃娃,快告诉洒家,到盛宾楼怎么走?”

“谁这么大胆?”小家伙心里想着,扭头一看,嘿!真巧了,竟然是曾见过
两面的“老朋友”——黑龙会巫山分舵舵主无戒头陀。

这时的不戒头陀,不但脱掉了头陀装,连原来用的禅杖也换成了铁棍,身后
跟着三名黑衣壮汉,看他们满身尘土的样子,多半刚从远处赶来。一来此时的宏
儿已运功改变自己的了容貌,二来绝想不到会有此意外相逢,这家伙不但没认出
宏儿,竟然还自动找上他问路,真可谓霉星当头。

一见是他,宏儿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唔,太好了,正愁没消息,这家伙准
知道不少。”想到这,忆起自己转悠时,在来路上曾看见过一座名为成盛宾的大
酒楼,当下变着嗓音答道:“就在前面不远,我正要去呢,几位好汉跟我走好了。”
说完,转身在前带路。

一切果如宏儿所说,往前没走多远,转过一个弯,便已看见临街座落的盛宾
酒楼,无戒头陀四人看见,紧赶几步超过宏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真没教养,少爷给你们领路,谢都不会说一声。”反被落在后面的宏儿,
嘴里嘀咕着,也忘了自己此时的打扮,抱着一大摞书,也跟着往里走。

酒楼名为盛宾,想来只对有钱的宾客感兴趣,一看进来个身穿粗布的乡下少
年,小二都不过来招呼,大概认为他看过菜价,必然会调头而去。然而,这个乡
下少年看过菜价之后,不仅没调头,反到往上二层雅坐的楼梯走去,看清他抱着
的那一大摞新书,小二猛省是自己走眼,立即随后跟上。

宏儿上到二楼一看,不由满意地笑了,这不仅是因为二楼的环境和设施比一
楼好,更主要的是,除了无戒头陀他们四个,他还看到三个自己人——紫蔷和慧
儿、兰儿。

这时的紫蔷,恢复在巫山时的一身公子装,慧儿仍是一身女装,扮做紫蔷的
女友,兰儿也穿了一身男装,扮成了一个小书童,三人占了一张临街的桌子,正
在吃饭。

要说三女在此,已经坐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从酒客交谈的只言片语中,获得
了不少有价值的消息。这时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下楼结账,恰好发
现宏儿也来了,于是改变主意留了下来。

小家伙虽然运功改变了肤色和容貌,紫蔷三女仍从衣着上认出了他,看他怀
抱一大摞书的尴尬象,差点没笑出声。本想只当互不相识,不打招呼,不想宏儿
却抱着书找上了她们三个。“黄公子,这是你的书,小的送来了,请点收。”宏
儿歪着头冲紫蔷说完,连连眨了几下眼睛。

听了他的话,紫蔷心知必有原因,眼角一溜,果然发现有人正在注意宏儿和
自己。“哦,先放在旁边的坐上。你也饿了吧,就随着我们将就吃点好了,等会
我让书童把钱给你结了。”

她的反应真快,接得恰到好处。转身招来小二,“你先给他加个菜,算在我
的账上。然后请你帮我把这些书,送到东门外的迎宾客栈,这是五两银子,算是
你这趟的辛苦费。”说着,递给小二一块银子,那语气和动作真象是一位富家的
阔少爷,本在注意她们的目光,转向了各自的桌面。

借此机会,宏儿打量了一下其他的顾客,以及楼内的设置,十二张桌子分成
两排,目前除了靠里还空着三张,其余全已被客人占用。九桌顾客中,江湖人占
了多半,说话的口音极杂,南腔北调中夹着标准的北京官话,细听,竟然大部分
都在议论鄱阳水寇被歼的事。

无戒头陀四人与另外早到的五人,坐的是里面靠墙角的一张桌子,与紫蔷她
们占的这张,中间只隔两席,五个先到的正在劝酒。

“公子,菜来了。”宏儿转身看时,是小二已把紫蔷点的菜端了上来,随即
在桌旁坐下,一面埋头吃喝,一面施展传音入密,与紫蔷三人交谈,说明无戒头
陀的来历。

大概是酒喝多了,无戒头陀与同桌的几个同伙,说着说着抬起了杠,突然提
高了声音,“……洒家说是百变神魔干的,你们偏都不信,非说是什么锦衣尉,
这样好了,咱们打个赌,谁输了就给对方磕三个头,敢不敢?”

“谁不敢谁是孙子,这个赌,我鬼手丧门孙彪今天和你打了!咱们小声点,
一会……”说着,这位鬼手丧门又把声音低了下去。

当无戒头陀高声说话时,宏儿在听,旁边的紫蔷她们也在听。在对方把说话
声音降低之后,他(她)们四人运功又听了一会,也不知听道些什么,只见他
(她)们彼此相对一笑,似乎已有默契,正好宏儿也吃完了饭,随即起身下楼结
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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