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
其实,整晚狂人并没有走远,他就抱膝坐在可以望见月亮的楼梯拐角。
他的身份证以及其他的东西都葬身在几天前的那起酒店大火中了,只有手上
的一副韩彩英送的绿松石手链一直还戴着。不可思议的是,此刻他唯一想到的女
人竟是梁孝琪。
“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
这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话,她究竟想表达的是什么呢?这个夜晚狂人独自苦苦
思索着。
悲寂日落时,星辰耳语夜,静夜独思,也是一种历练,一种成长吧?
次日傍晚,当狂人在阿波罗牛郎店第一次出场时,流杯飞觞,华灯如炬,光
线的太过强烈,致使他不得不微眯双眼,但那微微上挑的眉梢眼角流露出的风情,
那邪魅的迷摄人心的眼神,早已夺取了满场男人的风采。
“这真是个奇怪的人,”吧台里的调酒师小声交流着。
“那种人是男人的公敌吧!”店主在旁颔首微笑道,这个由镰仓传灯阁凉子
小姐介绍来的男人,果然资质非常。
“今天他需要像新来的一样,上街去拉客吗?”调酒师问。
“你觉得他需要吗?”男店主反问。
“新助,你去告诉狂人新人的规矩,不过上街拉客那条就不必了,”新助是
店里的副经理,店主把他叫过来,要他去交代狂人一些注意事项。
“指名?”狂人不解这个词的意思。
“你以为牛郎就是轻松玩乐的吗?指名就是要让客人认可你,完全获得客人
的信任与宠爱。牛郎店的指名是永久制的,客人指定了一个牛郎以后,在同一间
店里就不能再指名别人了,以后进店就是所指名的牛郎专门接待,其他的牛郎最
多就是打打招呼,或者陪你玩玩色子或者牌而已。所以获得客人的指名对牛郎来
说是最大的成就,作为新人通常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来赢得至少一个客人的指名,
如果做不到,那只能说明你不适合牛郎这个行业,最好另谋高就。”
“你明白了没有?”新助表情严肃地解释道。
“明白了,一个星期,从现在开始?”狂人点头问道。
“恩,从现在开始,老客人大多有指名了,但我会把一些新客人介绍给你,
能不能获得指名,就看你自己的了。”新助拍了一下狂人的肩,表示鼓励。
事情进行的并不如想象的顺利,所有的牛郎如临大敌般看着自己的客人,即
使转台也不让身为新人的狂人代为陪酒。无聊之下,狂人在吧台跟调酒师学习店
内酒知识。
“通常为客人要白兰地的牛郎不是新手就是二流的,为什么呢,实际上酒大
都是牛郎在喝,因为度数太高,对自己的身体不好。一流的牛郎应该装作若无其
事地劝客人喝一些既度数低、价钱又贵的酒。”
“比如呢?”狂人很仔细地问。
“比如,唐。培里侬啊,香槟王,我们店的卖25到30万日圆,普通客人
奢侈一下也消费的起。”
“当然,如果遇见那种能一掷千金的客人,那也不妨叫一瓶理察。轩尼诗,
我们店买80万日圆。”调酒师很认真地讲解。
调酒师很仔细地教授着牛郎如何卖酒的经验,狂人虽然根本不在乎能卖出多
贵的酒,能完成多少业绩,但他也知道从中寻找哪怕一点有用的东西,这个时代
毕竟不是四百年前靠与贵妇人吟诗赏茶,唱上一曲《团扇》,舞上一回《太平乐
》就能博得女人欢心的时代了。
“给我调一杯‘摇滚之星’”,就在此时,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客人走到吧台。
“这位是六条华小姐,东大的高才生,大名鼎鼎的瑞丽御用模特,也是我们
店的老客人了。她都是陪同公司客户或者朋友来店里玩,一年来还从没指名过任
何一名牛郎。光和大志都曾经在她身上下过不少功夫,最后都不得不接受失败的
事实。不过像她这样的美女也不需要在牛郎店找牛郎吧?”调酒师将酒调好之后,
为狂人在一旁悄悄介绍说。光与大志分别是店内的排名第一和第二的牛郎。
“你可别冲动啊,虽然我觉得你也不错,但是六条小姐可不是你能得手的,”
看到跃跃一试的狂人,调酒师劝阻道。看样子他对这位六条华小姐印象非常不错。
狂人轻轻一笑,嘴角与眉目之间,这个笑容真是贱的太可爱了。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狂人风度翩翩地坐在调酒师的心上人独
自饮酒的六条华旁边,侧身问道。
“这是在搭讪吗?不好意思,今天不需要牛郎陪我喝,”叫六条华的客人低
头嘬着杯中的酒,并没有抬头,长发遮掩了半个脸颊,只有一只精巧挺拔的鼻子
在吧台的灯影中留给好色的男人窥视。
“真是遗憾啊,我本想为你扫除烦恼,”狂人微微叹息,声音不大,但动听
不已。
被这声好听的叹息引起好奇心的六条华,将长发撩到耳后,抬眼觑了狂人一
眼,所谓镜由心生,一瞬间,她看到的是一张多么神采的面貌,一双叱咤风云的
眼睛,那体态活象一位英俊的神灵刚刚从天庭降临到她的身边,为她而来。
“你以为你是谁,为我驱除烦恼?这个世界上靠脸蛋吃饭的最差劲的就是牛
郎啦。有时间多读点书,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甜言蜜语的男人,勾搭女人的时候,
除了卿卿我我的伎俩,偶尔也需要一点知识的。”虽然一瞬间被狂人打动了,先
失了几分气势,但六条华毕竟是见惯风流阵仗的女人,东京大学法律系毕业的高
材生,虽然成功转型为瑞丽模特,但口才与见解都还在。觑过男人一眼后,压住
心中的涟漪,她依然能不冷不热地嘲讽道。
“以身体取悦于人和以思想取悦于人,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东大毕业的
你,与牛郎的我,我看不出有什么本质不同,何况现在的你也是靠脸蛋取悦于人。”
狂人回敬她的话也是不冷不热,但显然说的更具思想些。
“哦,你不太一样嘛,跟其他的牛郎,”既输了气势,又输了口才,六条华
这次拿正眼看狂人。即使是她,在模特界,见惯那些男模,她也不得不承认,眼
前的这个牛郎的五官与肌肤都堪称是完美无缺的,尤其在这种不化妆,不用电脑
PS的生活常态下,毫不输于那些杂志模特,而论气质更是那些自恋与爱作秀的
男模难以比拟的,自信与潇洒象是他手中随意弯曲的剑,只要出手,必有斩获,
不过她嘴上依旧不输。
“好吧,我就跟你喝杯酒,喝什么你点吧,”她还想看看这个牛郎与其他牛
郎有什么不同,是不是只是想为了卖酒才和她套近乎。
“来一瓶Krug(库克香槟)如何?”狂人略一思索,想起刚才调酒师提
到的这个酒,在店内虽然普通,但度数不高,价格也不高,颇受客人亲睐。
“Krug?”六条华微笑,胸前的青金石项链闪烁着灼灼光辉,“为什么
点Krug?”
“它度数低,我酒量不行,所以点了它,”狂人解释道,对于自己的酒量没
有一点惭愧,倒似乎理所应当的感觉。
“酒量不行,你怎么能在牛郎界呆下去呢?牛郎不卖酒,你如何能挣到钱?”
六条华奇道,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自呈酒量不行的牛郎,大多数牛郎即使不能
喝了也要硬撑下去,即使过后吐的一塌糊涂。
“卖不卖的到酒,挣不能挣得到多少钱,我倒不在乎,”狂人从调酒师手里
接过香槟,以干净的手巾擦拭瓶口与瓶身,当然这都是刚才学习的。
“不为了钱,那你做牛郎为了什么?”六条华津津有味地看着狂人的动作,
即使是新学的,他做来也是极富魅力。
“我做牛郎只是为了得到女人们的心,”狂人一丝不苟地用开瓶器打开香槟,
然后给两个杯子各斟上半杯,聚精会神之间,无意中便透露了自己的真实的意图。
“为了得到女人们的心?”这话里隐含着的黑暗欲望与赤裸裸的侵略性,从
这么一名五官俊美,举止典雅的男人口里说出来,即使作为猎物的女人都感到莫
名的兴奋刺激,难以遏制要接受挑战之心。
从吧台到正式的两人位的酒桌,六条华跟着拿酒的狂人,典雅的花苞裙,日
式的蓬蓬袖白衬衫,简单与繁复的细节搭配,温暖又不妨碍露出她精彩修润的长
腿,青春而自然,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目光,包括她那几个被牛郎们簇拥着的女性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