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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云篇第三章平生交契贵知

黑鲁曼历五六六年叁月自由都市暹罗

「混帐东西,给我起床!」

「干……干什么啦!大哥,你可能不明白,睡眠对雪特人的重要喔!谤据我
一族的传说……」

「少罗唆,到底你是老大我是老大。」

为了一雪前耻,也为了不想在其它人面前闹笑话,兰斯在一夜辗转难眠后,
决定好好弄清楚一下江湖大势,免得以后听到专有名词时瞠目不识,给人当作白
痴。兰斯一早便挖起了有雪,要来个晨间恶补。

「什么?江湖大势,这很复杂啊,你要先听哪一边的。」有雪揉了揉惺忪睡
眼,含糊道。

兰斯也愣了一下,转念一想,现在与自己最有切身关系的,应该是包括东方
家在内的七大宗门了,不如就从这里问起吧!

有雪点点头,道:「嗯,七大宗门啊,挺方便的,有歌为证。」说着,又是
一副雪特人说书的模样,摇头晃脑起来。

巨舰如林旗如海,难载东海一个白。

遍地珍异生豪光,引得红日出东方。

千层银阶万里地,十方宝帝麦第奇。

天上缺了白玉床,龙皇来请洛阳王。

赤金虎,玛瑙狮,大地金刚武炼石。

珍珠鞍,轻骑马,一日看尽长安花。

女儿红,醉温柔,人间风流在青楼。

东海白家、洛阳王家、长安花家、威尼斯麦第奇家、武炼石家、自由都市东
方家,这六大家族与青楼联盟,并称七大宗门。

有雪道:「七大宗门里面,王、石两家在武炼,花家、麦第奇家在黑鲁曼,
白家在雷因斯,东方家与青楼在自由都市,势力大概均分。」

有雪是这样说,兰斯却另有一层想法,如果说七大宗门俱有富可敌国的财力、
人力、势力,那么,能否与国内的家族取得合作,就是该国兴盛的条件之一了,
而境内只得一家的雷因斯,先天上就处于不利的位置。

有雪跟着开始解释。

在雷因斯境内的是白家。

白家发迹甚早,靠航运业起家,之后兼营鱼盐之利,雄霸大陆东方海域,足
迹所及,远至炎、水、土叁块大陆。

白家的独门武学,因长期与雷因斯王庭结合之故,别树一帜,与一般的魔武
不同,而练的是由太古魔道延伸出的太古魔武,独步天下,数百年前,曾一度极
为势大,但因为某件事故,白家高手名宿一夜间死去大半,连当家主也暴病身亡,
白家势力自此一蹶不振,为后来兴起的麦第奇家所取代。

麦第奇家发迹于武炼。

武炼由诸蛮族共组联邦,其始皇帝统一体制而建国,麦第奇家便是其中一支,
经营矿产,无论人口、财势均极为雄强,历来能人辈出,渐有威胁武炼王权之势。

百年前,麦第奇家在当家主忽必烈的职掌下,本族极度强势,更兼之网罗大
陆上成名高手,声势如日中天。白家势力衰退后,麦第奇家更是趁机大展雄图,
大量利用培育、联姻、挖角的方法增加实力,到后来,终于起意问鼎武炼王座,
而在百年前爆发震惊当代的『槿花之乱』。

槿花之乱,一如其名,朝开夕谢,为时不过一月,但对于风之大陆的影响,
却是始料未及的深远。

武炼蛮族中的另一强门,是洛阳王家。王家凭煮盐起家,累积数代而致富,
其家族中人有一半的兽人族血统,故而天性勇悍,热爱战斗。家族当家主世代与
武炼正统王权交好,长期拥戴正统王室。

槿花之乱爆发,由于事出突然,兼之忽必烈果是不世奇才,一切策划均极周
密,事发当晚便即攻陷王都,武炼国主仓皇出奔、禁卫军总帅,亦即是斯任王家
当家主死守城门,当场殉难、黑鲁曼如约出兵,逼压国境,教守备兵无法回师勤
王、国内诸侯多存观望态度……情势乱到极点,武炼易主似成定局。

便在一片混乱之中,洛阳王家首先发表宣告,誓师勤王,他们将国主迎回洛
阳,并出兵讨伐叛国贼忽必烈。连续几战,支持双方的诸侯各自增多,而在决定
性的那场战争中,原本为麦第奇家所雇用,身为挖矿奴隶的侏儒一族,事先漏所
有军机,同时配合讨伐联军背后奇袭,麦第奇家惨败,高手一役死伤泰半。

此后,麦第奇家难挽颓势,兵败如山倒,最后的跃马桥之役,忽必烈被王家
新主,「大刀」王五一刀斩杀马下,而其弟旭烈兀阵前受命,成为麦第奇家主人,
放弃原有基业,率领族人逃往黑鲁曼,槿花之乱自此落幕。

动乱结束,而真正的影响却在战乱后开始显现。

忽必烈与旭烈兀之母,是黑鲁曼的公主,两人有一半的黑鲁曼王室血统。为
躲避追杀,麦第奇家举族迁往黑鲁曼,于黑鲁曼落地生根,靠着带走的财宝为资
本,经营金融、开设纺织而致富,在异国的土地上,稳稳的站住了脚。

在武炼境内,动乱得以平息,而于斯役建立最大功绩的王五,身价随之水涨
船高,成为朱鸟骑士团大统领,王家当家主,更被奉上「天下第一刀」的美名,
声威直追陆游之后,隐然便是九州岛大战后,新世代的第一人。

而最令人想不到的,则是石家的崛起。为了奖励侏儒一族的大功,武炼国主
做出了破天荒的决定,他让侏儒一族接收麦第奇家原有的一切,并赐予国姓「石」,
给予种种难以想象的荣宠。在此优越的条件下,石家迅速崛起,凭矿产富甲一方,
更开辟了以护身硬功为走向的一脉武学。

一场槿花之乱,造成麦第奇家出走,王家称霸,石家崛起,其影响不可谓不
大。

有雪说的口沫横飞,兰斯听得暗暗惊心,追问道:「那剩下来的便是花家与
东方家了是不是?」

有雪开始解释。花家贩马,东方家铸造,皆是其家本,这两族成立颇早,与
白家同期,东方家甚至早过白家,然而在态度上,东方家是矮人后裔,早放弃争
霸天下,而以一流生意人自命,安然居于自由都市,冷眼看天下。花家则是时有
所图,但奈何地处西陲,诸事不便,往往甫得天时,想要有所行动,时机便已消
逝,是故长居于黑鲁曼西南,虎视眈眈。

而在武学上,花家以轻功、腿法驰名,东方家则是魔武火技的翘楚,双方各
自拥有宗师地位。

兰斯侧着头,将这些资料一一记住,屈指算来……兰斯奇道:「白、王、石、
花、东方、麦奇第,一共六家,还有一家是什么?」

被问到这个问题,有雪一副馋沫欲滴的模样,搓手笑道:「这最后一家嘛,
正确说起来不能算家族,只能算是一个利益联盟而已。」

兰斯不解。有雪道:「女儿红,醉温柔,人间风流在青楼。七大宗门的最后
一家,青楼联盟,成立的最早,资格最老,风之大陆所有雄性动物的天堂啊!」

青楼联盟,据说在九州岛大战前便已成立,大战后正式定名。一言以蔽之,
就是大陆上娼门与人口贩子的大联合,全大陆青楼、奴隶市场都是分舵,单以分
布势力而言,堪称七大宗门之首。

有雪道:「不过这联盟和咱家雪特人一样,有些挨人白眼就是了。」兰斯心
道:「和你雪特人一样,那不叫有些挨人白眼,那是人人喊打啦!」

青楼联盟的总舵设在香格里拉,没有当家主,而是由联盟内数大派系首领共
同议事。虽然说平时遭人白眼,而联盟内高手良莠不齐,组织整体的控制力也欠
佳,但青楼联盟自有其不可忽视的实力。

除了买卖人口、娼门中一掷千金的暴利,还有另一项宝贵资源,情报!青楼
联盟有全大陆最完善的情报网,甚至连黑鲁曼、武炼的国家情报单位也有所不及。
在此动汤不安的时代,能否掌握第一手情报,便是致胜关键,所以青楼联盟便成
了人人皆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原来如此,是情报啊!」兰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将来有机
会,倒是要去见识见识。」

有雪道:「那可得去香格里拉了,那里是大陆繁华之最,只要有钱,什么醇
酒美人都任由享用,包你享尽人间风流滋味。」

兰斯道:「谁跟你说这个,我们是要作大事的人,怎么可以为了区区女色而
动心呢?你老大我想见识的是情报,情报啊!」

有雪没料到马屁拍在马脚上,正想补过,兰斯已低下声音,小声道:「不过,
工作不忘娱乐,等到咱们这票干完,去香格里拉乐一乐,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有雪大喜道:「一定一定,岂止是合情合理,简直就是应该的。」

兰斯归纳了一下,正色道:「照这样排行,当前的七大宗门,该是以王家为
首吧。」

有雪点头道:「对,论起声势、实力,王家为首,麦第奇、石家居次,再来
是东方家与花家,最后是白家。青楼从不参与江湖事务,实力也很难估计,所以
不列排名。」

兰斯道:「东方家只能排进第叁级,怎么它这么差劲啊?」

有雪道:「也不能说差劲啦,只是一直以来东方家的目标不同,没有称霸大
陆,争雄天下的打算,相对的,就没有招揽外派高手,吸收游离份子增强本身实
力的措施,实力自然比不过前几家。」

兰斯赞道:「了不起,看不出你一个混帐雪特人,居然知道这么多事,果然
是行万里路,见识不凡啊。」

有雪笑得好灿烂,道:「啊,这没什么啦,只是常识,常识唷,雪特人最爱
听人说是非,听多了,大概就知道的多一点吧,对了,不管怎么说,东方家还是
当今魔武大家,不可小觑喔。」

「魔武啊……」乍闻『魔武』二字,兰斯忽地眉头一扬,沈声道:「有雪啊,
咱们兄弟的交情如何?」

有雪不意有此一问,一时不敢轻率答复,只是有些谨慎的答道:「大哥…
…待小弟恩重如山,小弟对您的景仰,有如……」

兰斯一挥手,打断有雪的话,道:「这样就够了。」探首左顾右盼一番,确
定四下无人,低声道:「你小小声的告诉我,什么是『魔武』?」

下一刻,只见有雪的嘴,立刻像是被塞了十七八个生鸡蛋,,大大……大大
的张开。——

早在兰斯醒来前,昨晚睡在庭院的二人组便已起身,进行晨间散步。正确说
来,是其中一人悄没声息的溜出了门,树上的另一名察觉不对,跟着上了街。

「啊……」伸伸懒腰,花次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有些困意地道:「有没有
搞错,这么早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源五郎笑道:「买早餐啊,不然大家起来要吃什么?」

「早餐?」花次郎晒道:「那两个家伙一穷二白,你身上也没半毛钱,穿的
还是雪特人的鬼衣服,拿什么去买早餐……等等,别打我的主意,我可没钱给你,
昨晚的一壶酒花光了最后的一串铜币,现在穷死了。」

源五郎贼兮兮地笑起来,道:「花二哥的光剑呢?虽然是非冠名,又是旧货,
好歹也可以当个百枚银币吧!吃一年都够了,既然陪着上街,总得给点贡献吧。」

「想都别想。」花次郎打开酒葫芦,「咕噜咕噜」地灌了两口,道:「早知
道你在打我这柄光剑的主意。」

「这就奇怪了,您也没钱,为啥跟着我上街呢。」源五郎道:「咦?莫非花
二哥有晨间运动的习惯,佩服啊佩服,强身健体,果然是一等一的好男儿。」

花次郎冷笑道:「你是雪特人吗?满嘴没一句实话,我为啥出来,大家心里
一清二楚,总之,在我把你摸清楚以前,你上哪?我就跟着,你什么坏事也别想
做。」

这就是目前的打算。不可否认,从初见面起,自己对这个名为源五郎的小子
很感兴趣,瞧他的年纪,约莫是一百出头,甚至可能未满一百,正值少壮,以现
今七大宗门的辈份而言,算是最年轻的一辈。

唉!如今的风之大陆,白鹿洞也好,叁大骑士团也好,都已经找不到什么有
趣的年轻人了,就连七大宗门,虽然新世代的高手个个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
样,但放眼望去,近一百五十年内出生的一辈,并没有什么真正杰出的人才。这
个江湖,是越来越无聊了!

不过,这个源五郎却不同。他很有趣,年纪轻,长的那么美,脑子、武功看
来不差,背景神秘,又没有俗不可耐的骄气,很值得花时间来缠缠,毕竟,自己
无聊太久了啊!

源五郎也不答话,笑着往前走去。此刻时间尚早,天方拂晓,街上没什么行
人,不必担心干扰旁人。

「唔,你说自己姓天野,那你就不是大陆陆地上的人了。」花次郎犹自叨叨
不休,道:「天野是东方岛国日本的姓氏,你是从那边过来的吗?」

这个问题大有干系,叁大神剑之中的「剑爵」天草四郎,便是长年居于日本,
如果源五郎也是出身日本,这两人说不定便有关连,否则天下哪可能莫名其妙地
跑出一堆高手。

「光是问我,这样很不公平喔。」源五郎笑道:「花二哥又是哪儿的人呢?」

花次郎登时语塞,却又不想信口雌黄,免得给拿住话柄。只是又闷声灌了两
口酒。

穿过两条窄巷,道路开阔起来,两旁房屋也变成饭馆、商店一类的建筑,人
声渐渐多了起来。花次郎起先没留意,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出声道:「等等,买
早餐怎么会走到这里来,这条路不是……」

话声一停,源五郎转过街角,眼前出现了一条长街,正是那日东方家礼队引
发轩然大波的大街。

花次郎道:「你买早饭为什么买到这里来?」

源五郎道:「这儿店家那么多,不来这买要去哪买。再说,顺便来这勘查点
资料,也是应该的吧!」

顺便?花次郎心下冷笑。这小子是专程来这集资料的吧,买早餐云云根本全
是鬼话。

长街看来颇为整洁,两旁的店家已经打扫过,运走尸体、拭去血迹,以便开
张做生意。不过,石板路上的裂缝、各式脚印、深渍石板里的暗红色,仍说明了
那日战斗的激烈。而源五郎,正是为此而来。

「有什么好看的,自己不是始作俑者吗?还想来这里看什么?」花次郎道:
「当心给人家认出来,乱刀分尸。」

源五郎不去理他的嘲讽,只是低头看着地面的痕迹。某些威力特别强大的招
式,会在发招或接招时,留下特定的痕迹,如果是熟悉该种武功运行的特征,便
可以从残留痕迹中找到有用的线索。

「对于这场混战,二哥有何看法啊?」源五郎低首踱步,口中发问。

「嘿,有趣的问题,你想听什么?」花次郎也不规避,直接了当的回应。

「东方家素来注重血统,散开的旁枝姑且不论,本家的血脉一向不外流,更
绝少与外界有生意以外的往来。」源五郎道:「这一次,东方家破天荒地与外界
联姻,虽然说仅不过是个直系末流的族女,无关轻重,但想来背后是有些问题的,
不知花二哥有什么见解。」

「说话别那么文诌诌的,一副娘娘腔样子,烦死了。」花次郎道:「我没什
么见解,矮子配侏儒,天作之合,妙的紧啊,有什么不好的。」

源五郎『唔』了一声,没头没尾的应道:「果然不错,是石家。」

花次郎道:「当然是石家。前天挑大箱聘礼的黄衣汉子,个个穿的是土色龟
纹,动手时用的全是『大地金刚打』的散手功夫,不是石家是哪一家。小子你明
知故问的本事练得不累吗?」

源五郎道:「别那么说嘛,我只是有些奇怪,这两家怎么会碰在一起,实在
是有些不合情理啊。」

「哪有不合情理?再合情理也没有了。」花次郎晒道:「一个挖矿,一个铸
造,矮子配侏儒,芝麻对上绿豆,哪有什么问题?他两家不搞在一起,那才真叫
不合情理。」

他二人你来我往,完全是一副斗嘴的模样,但是,如果真正明白他们话中代
表的意思,势必会为这短短几句话所震惊。

前天礼队的组成份子,并不单单只是东方家的族人,那些身穿土色衣衫,挑
扛玉箱的汉子,便是同属七大宗门之一的石家,这也就宣告了本次联姻,是东方
家与石家的双方结合。

而他们的对话,则暗示了七大宗门进行连横合纵的可能性。七大宗门个别而
言,皆可谓当今大陆上最强势的势力单位,虽然其中有强弱之分,但并没有哪一
家,能够凭自己一家之力独霸天下,便是最强盛的王家也不行。但倘若任有两家
结成同盟,那意义就不同了。

源五郎道:「我也只是推测而已。因为以东方家一贯的作风来说,这件事实
在有些奇怪。」

花次郎沈吟道:「唔……倒也是,怎么会由东方家先起这个头呢?世上的事
还真是奇怪啊。」

依照东方家对外的宣称,仅是一名族女对外通婚,故而毋须张扬,一切低调
处理,饶是如此,也已经是轰动自由都市一带的大新闻了。仔细想来,东方家并
没有明确地宣告亲家身份,而人们也下意识地以为,此次联姻的对象,仅是自由
都市的当地富豪、仕绅,却没想到其它。

不过,对象如果是石家,不管是怎样形式、层次的联姻,在意义上来说,都
象征两家开始进行势力联合,这非但会对其它五家造成震撼,便连黑鲁曼、武炼、
雷因斯也不会视若无睹的。

只是,连横合纵的手法,居然是由素来低调的东方家先发起,这实在是件怪
事啊。

懒得想多,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倒是源五郎这小子,该不会就是为此而
来吧!

「哈哈,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花次郎道:「不过是两家的低辈族人
嫁娶,又不是什么首脑联姻,哪用这么大惊小敝。」

源五郎道:「是吗?但石家送的聘礼,可真正是价值不菲呢,后辈族人联姻,
用得着那么大手笔吗?」

「对方不是普通的土豪,是当世七大宗门之一,石家存心讨好,那也是有的。」
花次郎故意唱反调:「况且,石家当家主石崇,是大陆上最有名的暴发户,最爱
讲究排场派头,挥金如土不过等闲,这些聘礼,你还怕他送不起么?」

「嗯,有道理,花二哥果然有见解。」源五郎步至街心,微笑道:「不过,
您脚底的东西又怎么说呢?后辈族人联姻用得着这个吗?」

「什么东西?这块香蕉皮吗?」

「呃……不好意思,香蕉皮下面的东西。」

花次郎举足踢去香蕉皮,地上一反其它地方的杂乱印痕,显得干净的多,仅
有一个半径叁尺的圆痕,彷佛火烙,深深印在地面,而圆圈的周围,有七八个怵
目惊心的黑色人形,像是影子,可是,没有人,哪来的影子?

「焚却阿房!」花次郎脱口道,眉头亦深深皱起。

源五郎鼓掌道:「哦,是六阳尊诀的『焚却阿房』啊!小弟还在想,是哪一
门霸道武功,能把人连皮带骨瞬间烧融,留影地面,哪晓得花二哥一语便揭破了,
真是令小弟佩服。」

花次郎瞪了他一眼,心知肚明这混帐早就认出地面痕迹,只是藉自己的口道
破而已。

「阿房火起,生人远离。」花次郎道:「没记错的话,这式『焚却阿房』,
是东方家『六阳尊诀』之一,是不是?」

「一点没错。」

「而『六阳尊诀』是东方家的掌门神功,对吧?」

「正是如此。」

「换言之,出手的人是……」

「错了。」源五郎打断道:「二哥,我还记得,前天逼退众人的那道火墙,
火焰颜色是红色的。」

花次郎回忆东方家的武学家数。东方家是当世炎系魔武的权威,其子弟依修
为高低,A、B、C、D的级数,招数中可随发蓝、橙、黄、红四色火焰,能修
至红色火焰者,该拥有A级高手的实力了。

「可是……」花次郎道:「传闻中,『焚却阿房』属于紫焰的天位武学,如
果要发挥此招神髓,火焰必然是紫色,便算要发挥一半威力,也得要有白焰的特
级实力。」

「所以,发招者不可能是当家主本人。」源五郎道:「六阳尊诀虽然是掌门
神功,却不是非掌门不传,东方家的高手耆宿都可参详前四式。而以地上的痕迹
看来,这该是数人联手所发,至少也有叁名,实力都是A级以上,说不定还有特
级。」

「特级?」花次郎又皱起眉头。据他记忆所及,东方家家主东方不韦,武功
级数并未能晋升天位,换言之,东方家目前最高的武功级数也不过是特级,叁名
A级以上的高手,那等若是当前东方家的一流菁英了。

「所以,问题来了。」源五郎道:「就为了一个普通族女的嫁娶,有必要动
员叁名A级以上的高手来此吗?」

花次郎本想回答,是为了护送嫁妆而来,但想想也知太欠说服力。一者,聘
礼虽然贵重,却未必是什么希世奇珍,为此动员一流高手,徒让人耻笑不分轻重,
自折身价。其次,若是护宝,为何不随众而行,只是等到局面已不可收拾时,才
出手镇压,这其中确实透着诡异啊。

「唔……的确不对劲。」花次郎点头承认,他也是明快之人,一旦确定便不
再强辩,浪费时间。「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两家有什么古怪,也是他们自
己的事,再说,不管其它人怎么样,结婚的本身,是件好事啊?」

「二哥认为结婚是好事?」

「难道你有异议吗?」

「不敢,岂敢如此。」源五郎的笑容,夹着几丝狡狯,「只是,小弟有些不
明,您既然认为结婚是好事,那么前天您又为什么阻碍婚礼的进行呢?」——

有雪的大嘴张开到一半,见到兰斯脸色不善,登时忆起过去的糟糕经验,马
上闭嘴,动作之快,险些连舌头一起咬下。

「呃……这魔武吗?关于魔武……该怎么说……」基本上这是一个任何习武
者必知的常识,但要如何向一个不懂的人描述,一时间有雪张口结舌,想不出妥
当言语。

「所谓魔武,顾名思义……就……就是魔法与武术的结合」一番话,雪特人
说得结结巴巴,浑没半分头绪,花了兰斯好大的功夫,才大概听懂其中意思。

魔武者,魔法与武术的结合体。

许久许久以前的年代,神话时代结束之初,不需仰仗精灵魔力,而是靠机械
为力量根源的太古魔道,曾经一度势大,势力席卷天下,打压其它的力量流派。

当时的力量流派,最广为人知的,是武术与魔法。

练武,不断地锻练自身肉体,藉着培养『气』的修行,与天地同步,进而获
得强大力量。但是,纵使天资聪颖,武术要有小成,也得要十年苦练,而要练成
足以与太古魔道一较长短的境界,再快也非一甲子之功不可。人生,又有几个一
甲子?

魔法也是同样,提升魔力,记颂咒文,以各种自然或超自然力量,来发挥威
能,然而,尽避魔法比武术易于修练,但真要有所成就,而不是一般的小术士,
往往需要更长久的时间。世上又有多少个年轻的大法师。

太古魔道却不同。尽避太古魔道的道理非常深奥,要研习有成,绝非叁五十
载之功,更不能单凭一人天资而独霸天下。但是,要操纵太古魔道的成品,却是
出乎意料的容易,只要一时半刻的教导,任何人都可以用太古魔道兵器发挥毁灭
性的威力。

一般的武术高手,在这股威力前完全不堪一击;具有远距离心灵、物理攻击
的魔导师,虽然较为吃香,但当太古魔道研发出按钮攻击的技术后,魔导师也只
有惨淡收场了。

夹着这股优势,太古魔道学者在神话时代结束后,得以独尊一时,压黜百家,
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有一点是出乎意料的。太古魔道称霸,这个事实所直接导致的,竟是
各种力量流派的大联合。为了与之对抗,数十位足以被冠上宗师头衔的宗主,秘
密地展开研究工作,希望能发展出一种崭新而强大的力量。

研究之路非常遥远,从试着构想、确定方向、展开研究、克服技术难关…
…百多年的漫长光阴流逝,而研究成果有了小成,虽然仅是小小的一步,却为后
来整个鲲仑世界带来天翻地覆的影响,新的力量终于诞生了。

魔法、武术,以其个别优缺点来看,的确是有所不足,但是,如果将这两者
合而为一呢?

说到底,这两者都是在体内锻练某种能源,经由此途径而让人得到强大力量,
与借重机械的太古魔道不同。既然是能源,尽管性质有差异,但未尝就没有殊途
同归的地方。

以这观念为主轴,『魔武』这种复合新力量,正式地出现世上。

兰斯道:「什么太古魔道的,我是不太懂啦,不过魔武的优胜点在哪里呢?」

有雪道:「大哥,你也知道的啦,我们雪特人大半没练过武,所以也知道的
不太详细,只能说个大概而已……」

兰斯不耐烦道:「说就行了,本大爷自己会听,要你多事。这么罗唆。」

有雪抓抓乱发,勉强归纳出脑里的常识资料,道:「大概来讲,如果和纯武
术比较,魔武的一个特点就是有附加价值。」

「附加价值?」

有雪道:「对啊,如果是练纯武术,你看过谁出招的时候,全身还冒火的啊。」

傍有雪这么一说,兰斯登时省悟,道:「照你这么说,那所谓的七大宗门
……不就是……」

有雪点头道:「啊,是啊,七大宗门全是以修练魔武成家的。」

有雪用旅行时听过的故事,和兰斯解释当时的情形。魔武刚有小成的时候,
所使用的招数,仅是一些剑上冒火的魔法剑之流,太古魔道也能做到的技巧。

不过,当两者相遇,高下立判,由魔武所发出的能源火焰,其威力远非一般
火焰所能相提并论,就由此一线之差,而分出成败。而魔武在效能上,亦有革命
性发展,修练魔武上手甚易,修练魔武十年,便能拥有修练纯武术一甲子的威能,
靠着这些优势,魔武有了称霸天下的本钱。

决定性的战役发生了几场,太古魔道初时占着上风,但随着魔武技术的日渐
成熟,太古魔道的缺点也逐渐暴露,尽避使用容易,可一旦失去了真正明了其中
道理的创作者,机械也成为废物了,而这损失却是极难弥补的。

有雪道:「最后呢?魔武一派获得险胜……」

兰斯道:「就凭这样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吧!」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样,任何一所学堂的初级课本也都这样写。」有雪耸耸
肩,道:「只是啊,从我们雪特人记录的传说来猜想,魔武一派或许也用了不少
不光明的手段吧……」

「什么不光明的手段?」

有雪道:「不管一件兵器有多么厉害,使用它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啊!」

兰斯一呆,显是想不到这雪特人会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细细咀嚼,确实是
不得不同意这份道理,点点头,示意有雪再说下去。

有雪道:「总之呢,历史再一次重演,得势的一派,对太古魔道的相关知识,
展开了彻底无情的镇压。曾经盛极一时的太古魔道,就这么『波』了。」

兰斯奇道:「完蛋啦?」

有雪道:「差不多,杀的杀,烧的烧,几乎没有什么剩下的了。而在那以后,
魔武技术蓬勃发展,到达黄金时期……」

魔武成为了新的力量标准,技术也大范围的被开发,各种自然界的能源都被
广泛地使用,火劲、冰劲、五行劲力……甚至电劲,都一一被使用在新武术中。

这并非首创,在以前的纯武术中,绝顶高手可以凭藉个人修为,摘星取电,
吸取天地能源攻敌,但这类武者极为罕见,百世难逢其一。

但在魔武倡行后,吸取天地能源攻敌的大排场招数,虽然仍是高难度,却已
容易得多。魔法方面的知识,召唤精灵、引动天地能源……之类的技术,使得这
类招数的实行性大大提高了。

而以此为主的魔武文明随之建立,神话时代结束初期,以人类为主的各种族,
寿命不过百岁,而魔武的出现,令生物寿命得以延长,甚至透过遗传影响下一代,
于是,经过长期的锻练、优生,整个世界的种族自然寿命延长了,人类由短短数
十寒暑,增长至具有两叁百年的寿元。

早期的魔武,人们必须要同时锻练魔法、武术,再以特殊功法将之融合,而
经由不断地改进,新一代的才智之士,直接创写揉合两者为一的新功法,魔武的
传承进一步获得确定。

从此,魔武成为大陆上的力量显学,由于这力量具有通用性,武者、魔导师
都可锻练,武者藉此得到部份抗魔力,而魔导师也藉此增强本身力量,改善过往
魔法师弱不禁风的刻板印象,这自然对原本的武术、魔法造成打击。

无可置疑,魔武这项新力量,是以武术为主、魔力为辅。故而当魔武修练到
某一层度,会对魔法的修为造成妨碍,令修习者必须二选其一,这项限制总算为
魔法留下一席之地。但原本的纯武术就没那么好运了,有了修练更快、威力更强
的魔武,纯武术与落伍划上等号,再没人肯花心思修习,因而走上灭绝的道路。

人们将所谓的纯武术,称之为『古武术』,而以使用机械力量为主的太古魔
道,也正式定名为『太古魔道』,使之与神话时代遗传之『古魔法』咒文有别。

有雪道:「这就是魔武来源的常识了,现在说到练武,人人练的都是魔武,
而大哥你练武练的那么久,居然弄不清什么是魔武,这点实在是奇哉怪也了。」

兰斯不去答他,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问题。在山上时,老头
子从不解释任何东西,所以自己没有机会获得相关知识,下山之后,每想问人,
又看见别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为了要充老大,只好哈哈混过,不敢发问,要
不是今天遇着这雪特人,说不定再过十年,问题仍然是问题。

有雪道:「古武术没落后,只有白鹿洞还保留一些,而当世七大宗门全是魔
武大家,东方家练火、石家练护体神功、王家练刀、花家练腿,青楼没人知道,
而白家和麦第奇家最是特别。」

兰斯奇道:「怎么个特别法?」

有雪道:「麦第奇家练电,威力无俦,刚猛霸烈,而白家就很奇怪了,他们
家的魔武不是普通魔武,而是从太古魔道衍生出来的太古魔武,练的是压力。」

「压力?」兰斯愣道:「那是什么武功?」

有雪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被打过,只是听族人这么说起而已。」

兰斯听得心生向往,不知那是什么样的武功?正自遥想,忽然觉得不对,有
雪不是说,魔武争霸得胜后,太古魔道的知识已经彻底被销毁了吗?为什么白家
还能练啥太古魔武?而世上的光剑、地气车……这些都是太古魔道范围的产物,
又为什么会存在呢?

兰斯问道:「等等,你刚刚说太古魔道已经不存在了,那又哪来的太古魔武?
又怎么会还有人能制造光剑?」

有雪一脸「对喔」的惊讶表情,显然是第一次想到这问题,看来他也是个不
求甚解的雪特人,旁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全然不经大脑分析,不过,这倒也是标
准的雪特人啦。

兰斯把握机会,问出另一问题:「目前世上武者的力量分级,是D、C、B、
A再到特级,这些力量分级的依据是什么?」

「呃……力量越强,级数就越高吧。」

「废话,这个我当然知道。」兰斯道:「没有更仔细一点的吗?应该有点更
明确的东西吧!」

有雪把手一摊,苦着脸道:「唉唷,我说大哥啊,你一早把我挖起来,连早
饭都没吃,就连问了这许多。你说嘛,连你这个练过武的都不知道了,我这从没
练武的又哪知道这许多呢?您还是改天找个会武的,再慢慢问吧。花二哥就很不
错啊。」

想起花二郎那张阴沈的贼脸,兰斯就没了求知欲。他不讨厌发问,却讨厌被
人笑,要他对花次郎不耻下问,那不如死了算。眼看有雪再答不出什么,兰斯只
得放弃。

兰斯道:「好了,情报问完了,把五郎、次郎找来,大伙儿该商讨一下如何
进行大事了。」话未说完,便看见有雪拉长了一张脸,好像在等什么。

「你想干嘛?」

「早餐,早餐啊。」有雪道:「一早起来不吃早餐,整天会受到诅咒的,这
是我们族里人人都相信的喔。」

兰斯肚里暗骂「是你们雪特人的诅咒吧」,但想想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吃
吃早餐无妨,便道:「算了,去叫醒那两个懒虫,大家一起吃早饭吧。」

有雪应声高高兴兴的去了。

看着有雪的背影,兰斯这才想起,自己早就没钱吃饭了。没关系,船到桥头
自然直,山人总有妙计。

花次郎不意他有此一问,口中的酒差点喷出,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源五郎笑道:「前天,那白衣少年抢花轿时,他逼退轿子旁的护卫……嘻,
您要说是小弟做的手脚,那也不错,不过呢,当一对璧人趁乱离开现场,快要跑
出长街时,发火劲的东方家高手……对不住,那两人我不识得,他们凌空夹击,
若不是您从中拦截,这桩抢花轿的美事,多半还是落得一场空咧。」

「……」

「倘若结婚是好事,您为什么出手阻拦呢。」

花次郎心里大骂,诅咒起源五郎的十八代祖宗。

前天,自己在『楠』饮酒买醉,正喝得起兴,却刚好看到了那白衣小子,一
副坐立不安的傻相,引人发噱,再看他瞧见花轿时那种激愤模样,瞎子也知道他
是来抢花轿的。

本来,自己是对那毛头小子嗤之以鼻的,以东方家的势大,他就这么冲出去,
后果肯定是有死无生,这等愚鲁之徒,活着也是多馀,正好看他的死相来下酒。
可是,尽避脑子是这么想,但在自己心里深处,又好似有些羡慕这傻瓜的愚勇,
为了所爱豁出一切的傻劲。

结果,他抢了花轿后,陷身重围,明明四面八方都是刀剑,但这青年一面挥
舞光剑,抵挡敌人,一面却把新娘子护在身后,没走出十步,身上已有七八道伤
口,新娘子却连血也没给溅到半滴。当看到这幕光景时,自己动容了,无可置疑
地,这青年让自己想起了一些往事,尘封已久的往事……

也因为这样,尽避理智不断地提醒,别要多管闲事,但当两名东方家高手凌
空发掌要截下两人,千钧一发之际,自己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一道破空剑气,阻
住所有追兵,让一双新人成功脱离现场。

自己行事向来如此,快意恩仇,作事前从不深思,事情作了也就绝不后悔,
虽然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子,就此开罪东方、石两家,实在不划算,但自己
孤家寡人行走江湖,从也没怕过谁来,什么人想要算帐,尽避放马过来。

不过,当初没有料到会给源五郎抓来当话柄,真是一大失策。奇怪,这人那
时候不是已经被雪特人抱离现场了吗?

「嗯,这个嘛……」花次郎反问道:「你又为什么要出手呢?」

「我想……大概和您一样吧。」源五郎笑道:「不是吗?」

「彼此彼此。」

花次郎随口敷衍,心里却提防起来。

看这源五郎的外表,应该不是个坏人,不过,世上事难说的紧,他会在那时
候出手,而现在又毫没理由地与兰斯鬼混在一起,也许便是针对东方家而来,像
他这样的人物,绝不会为那批玉箱珍宝所动,必是有更深的图谋,说不定便是同
时对付东方、石两家,嗯,那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也是七大宗门之人呢?

不管如何,从现在起还是小心为上,别给他扯进去,成为图谋的一部份,那
才真是得不偿失。

出奇地,好像看穿了花次郎的想法,源五郎笑道:「您还真是妄自菲薄啊,
我说二哥,您其实可以对您自己有更高一点的评价的。」

「什么?」

「没什么。」

花次郎给他弄得摸不着头脑,心里又有些发毛,催促道:「你要看的东西看
完没有,两个杂碎该醒了,小心有你好受的。」

「别那么心急,还差一个地方没看。」源五郎笑道:「这趟出来收获不少,
首先,确认了东方家有好手在此,实力是A级以上,人数至少有叁名,而联姻的
对象是石家,说不定也有隐藏高手在此,而最后,还有一样东西要确认的。」

「看什么东西?」

源五郎步至街角,来到兰斯前天被震飞时,所立足之地,而地上,仅是一个
遭重击后的裂痕。

「前天,兰斯大哥在此遇险,而火劲袭身之前,有人出手相救,发招逼退火
焰,同时震开兰斯大哥。」源五郎道:「是什么人出的手,我很好奇,花二哥有
印象吗?」

「没有。」花次郎摇头道。他当时虽有察觉,但兰斯死活与己无干,自然不
会多加留心,而现在想来,只记得出手之人,似乎内力颇强,但要说是什么门派、
什么招数,那可实在是没印象了。

端详地面的痕迹,并没有多特别,就像是被一把大槌击中,石地崩裂,裂纹
朝八面散去。这痕迹很平常,任何隔空伤人的招数都能做到,虽然说激起的劲风
能顺势让人震飞,显得发招人功力了得,但也并不足以推断其身份来历。

「唔……瞧不太出来,只知道有A级以上的实力。」花次郎说道。他是由发
招人能逼退火劲来论断的,能逼退A级高手所发的火劲,本身自也应该有A级以
上的水准。

花次郎自认见多识广,熟识天下各门各派武术,不过,眼前资料实在不足,
无法判定。而这应该还牵涉到另个问题,发招人会出手相救兰斯,足见与兰斯有
某种关系,说不定,也会和源五郎有关系,这可是一样有趣的线索。

「花二哥没有答案么?让我来看看吧!」

源五郎弯腰检视地面裂痕,又绕着裂缝中心走了一圈,微微思索,半晌之后,
点头笑道:「我想我有些线索了。」说罢,用脚跟往地上轻轻一蹬。

轰然一声响,方圆半尺之内,地面好像内里给抽空了般,忽然下坠,形成一
个无底地洞。怪异的是,地面崩落凹下,但周围的土石并未随之瘫塌,再定睛一
看,壁面平滑如镜,就似刀斧凿劈而成。

花次郎未等人落下,脚尖一点,已飞身跃出土坑,漂亮着地,而源五郎却早
就让在一旁,这土坑虽深,却不宽,临时踱开不是难事。

花次郎看着土坑的模样,奇道:「这是……」

源五郎笑道:「花二哥想必已经看出些端倪了。」

花次郎道:「白家的压元功。这武功怎会出现在这里?」

花次郎着实透着纳闷。七大宗门大体上而言,各以独特的魔武而成家,而其
中,有两家最为独特,麦第奇家的电功、白家的压元功。

江湖传闻,白家先祖原是雷因斯「王立太古魔道研究院」的院长,武功与太
古魔道上的修为俱是深不可测,居然给他别走捷径,将这两者合而为一,开创白
家一脉魔武。

白家以「压元功」独步海内,顾名思义,即是压缩的功夫。修习压元功者,
功力初级,是不断地将自身的元气压缩,击出时的威力将远远倍增,或是甫以螺
旋式激进,形成『气弹』,往往可以收到一击必杀的奇效。而当功力修练到A级
以上,则可以凭本身功力操纵周遭压力,发出『重力弹』。

眼前的这个土坑,深度黑黝黝地看不出来,但想必有个几十丈吧。要一击击
出个几十丈的深坑,天下间任何特级以上的高手都可办到,但势必会又长又宽,
威力波及到周围房屋,绝不能造成这样的怪洞,周围壁面还这等光滑。

能有这种效果的,风之大陆上仅有白家嫡传的『压元功』,可是……

「能使用重力弹,修为至少在A级以上。」花次郎疑道:「白家已经式微了,
是什么人用出这样一招的。」

花次郎是一名好剑客,更是一名不断寻求挑战的剑客。七大宗门的魔武,除
了白家的压元功,他几乎都领教过了。十几年前,他远赴东海,想与白家高手一
较长短,却失望地发现,整个白家总坛竟找不出一名A级以上的高手,便算有,
也是从稷下聘请来的数位护法,那并不是真正的白家人,当然更不会压元功。

见识白家武学,当然要领教压元功。可是,领教发不出重力弹的压元功,有
什么意思?徒令一般俗人惊惶失措,又有什么意思?为此,花次郎败兴而返。

传说,两百五十年前,当时的白家,声势如日中天,除了家族内高手如云,
更掌握了雷因斯、稷下的九成人脉,威风不可一世,更不甘局限一隅,时有问鼎
天下之志。

可是,一场无名恶疾,令白家一日之间死去数十名高手耆宿,便连当家主也
于该日暴病身亡,顶级高手为之一空,元气大伤,事后许多厉害功夫失传,族中
子弟后继无人,白家从此一蹶不振。

必于此事,直至如今还为人津津乐道。有人说,此事必与五大奇人中的「毒
皇」有关;也有人谣传,是白家与某门派结怨,对方高手大举而来,登门复仇;
还有一种说法,是压元功中有强烈缺陷,练至后来走火入魔,高手自相残杀…
…由于白家的沉默,各种谣言不胫而走,到现在仍是风之大陆的一大谜团。

经此一事后,白家退出大陆势力争雄,仅经商而再不过问江湖事,近数十年
来更下了禁令,不许后辈子弟在江湖中行走,使得白家在七大宗门的势力排行居
末,压元功绝迹于江湖。花次郎想见识压元功,还得千里迢迢行至东海。

所以,花次郎有疑问,以目前已趋式微的白家,到底是谁,有能力发出这一
击压元功,更不远千里行至这暹罗城?

疑问的目光移向源五郎,源五郎笑道:「不知道啊,我和白家又不熟,哪知
道是什么人?说不定是白家、东方家两家当家主,同时降临暹罗城,那可有意思
了。」

花次郎道:「嘿,说的那是什么废话。」

现任白家的当家主,白无忌,在风之大陆名头极响,位列当世四大公子之一,
不过,那是指他交朋友的本事,与武功毫不相干。

人人都知道,白无忌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武功低微,风流好色,游戏人间,
最有名的形象,就是他常常在黄昏时分,穿着一袭长衫,拖着板鞋,边幅不修,
潇洒自在,踢搭踢搭地在稷下学宫踱步。而一言以蔽之,就是说他不是作大事的
人才。

他平时流连花丛,与叁教九流的人物纵酒高歌,横槊赋诗,却全然不理白家
的行政,所有大小事务由叁名长老合议裁定,这叁名长老是白家长辈的少数幸存
者,虽然逃过了那一役,却也武功全失,因此,白家的没落,执掌者所托非人实
在是重要理由。

源五郎道:「白家已然没落,这是不错的,但是,有个传闻不晓得二哥有没
有听过?」

「什么传闻?」

「谣传,白家当家主白无忌,因为自知不是比武斗胜的料,所以在许多年前,
便把白家压元功的秘籍送给了一位挚友……」

「是谁?」

「雷因斯首席大神官,魏素勇!」

花次郎又皱起了眉头,不是为了这消息,而是为了这消息的出处。他早就知
道这个传闻,而告诉他这个传闻的人,是一名非常了不得的女性,她,应该是不
轻易露面人前的,源五郎又怎么会知道这本属机密的事实?

「这消息你从哪听来的?」花次郎冷声道,一手已悄然按放在光剑上。

「脸色不要那么恐怖嘛!扁剑随便出鞘,可不是一个一流剑客的作为喔,说
过,这只是传闻,我又怎么会记得每一个传闻的出处呢?」源五郎笑得像个没事
人样,道:「不过,如果是你后面那两位,也许会知道的清楚些唷!」

「后面……糟!有埋伏。」惊闻背后有人,花次郎不敢贸然回头,仅是用眼
角馀光稍稍一瞄。

后方,正是『楠』的所在,一群人高声喧哗,正要步进店内,而其中为首的
两名男子最为显眼。一名身材微胖,衣着华丽,油头粉面,似是某富家的公子,
另一名脸有倦容,相貌颇为英俊,但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阴鸷之气。

花次郎一见之下,心头登时一震,显是想不到会在此处见着这两人,当下别
过面孔,不欲多惹是非。

便在此时,源五郎出声道:「花二哥,您瞧到哪去了,我不是说你的正后面,
是讲你后面二楼的那两个人。」

花次郎给他这一说,忍将不住,回头朝后方二楼望去。

二楼扶杆旁,两名儒生打扮的青年,甫览大街,见到花次郎朝自己这边望来,
都退进楼去。

花次郎看得分明。其中一名少年,眉目如画,相貌极为俊俏,尤其是一双水
灵灵的大眼,与唇边甜甜的微笑,欲语还休,给人极深刻的印象。他折扇轻摇,
风度翩翩,退去前还遥遥做了一揖,令人很难不对他心生好感。

而另一名男子,则是教花次郎着实吃了一惊。匆匆一瞥,仅能感觉到他周身
散发出一股无可匹敌的冷冽杀气,这绝非一般江湖武人所有,更惊人的是,花次
郎无法看清他的面目。这并非因为他退去太快,而是自始至终,他的脸部好似给
一层黑气所笼罩,黑乌乌地瞧不真切。

这是A级高手的力量象征。

这两个人,是谁?——

「什么?人不在,这两个王八羔子,大清早的也能乱跑。」听到有雪回报说,
前院空无一人,兰斯火冒叁丈,立即开骂。

「一定是花老二不好,他名字都叫得那么花,一定是半夜诱拐我们家五郎出
去了。」顺着兰斯的怒气,有雪忙着点头,同时不忘记拼命进缠言。

「两个浑球,回来有得他们受的!」少了两个人吃早餐,兰斯心底是又怒又
喜。怒的是,这两个人藏了私房钱,可能趁夜撇下自己,偷偷跑去大吃二喝;喜
的是,等会儿出去吃饭,可以少负担两张嘴,此乃意外之喜。

唔……也不能老想着吃,该开始办正事了,至少要先弄清楚,东方家礼队为
什么突然改变行程,停留在暹罗市,背后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如果掌握到这个
秘密,对于未来的行动,想必帮助不少。

兰斯再回想起那日群众的混战,以那时的混乱局面而言,什么事都有可能发
生,也说不定真是出了某些事,让东方家被迫把礼队停在此地。

可以判断的资料还太少,要搜集相当的情报,才能有进一步的判断,既然如
此,往事发第一线场跑一趟,大概是难免的了。

「喂,雪特家伙,走吧,咱们吃早饭去。」

「老大,你要去哪吃早饭?」

「去每个人都要去的地方啦,罗唆家伙。」

踩着尚算轻快的脚步,兰斯出发了。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此刻对于整
件事情的推算,是出人意料地接近事实中心的。——

另外一边,在『楠』之内,花次郎、源五郎挑了张靠里面的桌子,点了壶茶、
几样点心,进行私人早餐。

会突然出现这种局面,实在不能不说是件怪事。起因是,对于刚刚在『楠』
门口的那群人,源五郎感到好奇,也认为说不定能探到点情报,便兴冲冲地拖着
花次郎进去喝早茶。

本来不愿多惹是非的花次郎,则是很想看看进『楠』之后,源五郎要如何对
自己的「被绑架」自圆其说,便以一贯的冷笑态度跟进去了。

结果,两人坐定之后,花次郎立刻有种感觉,自己好像上了大当!

无论是掌柜、伙计、跑堂……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源五郎的存在,这并不是
说他们没有看到源五郎,而是目光迳自从他面上扫过,没有特别的停留,就好像
看到个普通客人一样。

花次郎忍不住怀疑,拉过帮忙点菜的伙计,问道:「你不认得这位姑娘了吗?
五娘姑娘啊,前天还在你们店里弹琴的……」

话还没说完,伙计已经一副狐疑的表情瞪着他,道:「客官,您病的厉害啊,
这位公子明明是个男的,您怎把他当成女孩啦,我们做的是饭馆买卖,又不是弹
琴妓馆,哪来的姑娘弹琴?」

说着,又对源五郎道:「客官,您这位朋友病得糊涂啦,尽尽朋友道义,最
好带他去看看大夫,那,西街第二转角有家不错的,赶快去看看吧。」

源五郎正色道:「唉,小二哥有所不知,我二哥风流成性,造孽太多,可偏
偏前不久给我二嫂扫地出门,可怜的二哥受不了这个打击,从此精神失常,性别
错乱,本来英俊潇洒的他,现在只要看到稍有姿色的男人,就会像是见到我家二
嫂一样,馋沫欲滴,让我每天晚上都非常头痛……」

伙计露出同情的表情,连声道「可怜,可怜」,边走边摇头叹气,还特别吩
咐道:「柜上,给里面那桌的客人多添一壶茶,积积阴德唷。」

他两人一搭一唱,旁边几桌的客人都在窃窃私语,为这不幸的故事而惋惜,
而花次郎则是早气白了脸,说不出话来。

源五郎为他斟了杯热茶,笑道:「花二哥,这一局,你怎么说?」

花次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这一局是我输了,想不到你居然和这里的
人有勾结,小子本事不小啊。」

源五郎漫不经心地玩着茶杯,笑道:「哦,怎么说?」

「第一,依照你的人妖模样,所有人如果是第一次见你,都应该把你当成女
的,可是这小二却没有,可见你和他有勾结。」花次郎道:「你前天明明在这里
弹琴,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说认得你,可见你和他们的关系很不寻常。」

源五郎道:「就算是这样吧,偶尔让你个一局,省得总是赢你,让你怀恨在
心,又找机会背后捅我一剑。」

不理会源五郎的讽刺,花次郎朝左右瞥了一眼,只见掌柜、伙计都在偷笑,
接触到他目光时急忙低下头继续办事,可见得自己推测非虚。

花次郎肚内暗骂:「死老太婆,当初说什么朋友间两肋插刀,现在居然胳膊
向外弯,帮这小子来对付我,好啊,下次上香格里拉找人算帐。」

再瞥向源五郎,只见他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次郎心中一动,寻思道:「莫非这小子是老太婆的人,那就难怪他的气质这么
特殊,不像寻常江湖中人,功夫又这等高强,嗯,有道理,除了老太婆那边,哪
家也不可能突然冒出来一个这样的少年高手……」

罢想发言,源五郎已放下杯子,道:「别猜了,二哥。你的聪明才智,小弟
绝不敢小看,但要猜中我的出身,仅凭目前的资料是不够的……咦!这个位置很
麻烦啊……」

花次郎没想到他突然岔开话题,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后才恍然大悟。

早他们一步进来的那群人,已与让伙计给找好了位置,坐上了二楼的雅座,
自己二人阮囊羞涩,坐的是一楼最偏僻的位置,如此一来,当然不可能听见他们
有什么谈话。要跟,怕漏了形迹;不跟,又白来了这一趟,真是进退维谷。

源五郎叹息道:「唉,空跑了一趟,真是划不来,算了,大家喝茶吧!」

花次郎道:「有茶喝不是挺美的吗?管那么多江湖闲事,小心英年早逝啊!」

他这句话是故意说的,刚才的那两个人,他有过数面之缘,深知惹上他们的
麻烦,特别是还在这个区域内。

这两人会突然出现在暹罗,的确有些蹊跷,不过,既然江湖事与自己无关,
那就别去花这个神了。

「怎么花二哥很无聊吗?」

「咦?」

「没什么,只是看花二哥好像很无聊的样子,小弟想来助助兴。」源五郎缓
缓道:「二哥,我有个提议,不如我们来个赌约如何?」

花次郎神色不变,扬扬眉,道:「赌约?游戏才刚开始而已,小子怎么这么
没耐心,掀起底牌啦。」

「不。只是想把彩头下大些,游戏会更有些意思。」源五郎道:「就看二哥
肯不肯奉陪了?」

花次郎没有马上答复,手中把玩着瓷杯,沈吟不语。

此番跟着源五郎瞎混,固然是因为好奇心,却有大半是为了打发无聊,并不
是有什么非缠着他不可的理由。

从这几天的观察看来,源五郎的背景神秘,手底下的功夫虽然不明,但想来
也是不弱,而且,从他的眼神、举止看来,这人应该不是个坏人。

但这人的一举一动,又处处透着诡异。明明身负绝技,却又装出一副弱不禁
风的模样,和两个杂碎瞎混,其中一个还是雪特人,真恶心……江湖中各家各派
的年轻俊彦,自己没有不识得的,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名号,可从没听过有这么
一号人物。

可他偏偏又对江湖事如此了解!培养一个武功高强的少年好手容易,培养一
个见识广博的老江湖那可难,他今天早上的谈吐,所显露的优秀眼力、判断力,
甚至超越许多名门大派的长老级人物,这显示他出来走江湖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了。

这么好的功夫,这么俊的人品,若说在江湖上打滚多年,却无半点名头,那
就代表他长期以来都在隐匿自己的锋芒,如此苦心孤诣,必有重大图谋。

从早上交谈的字里行间听来,源五郎似乎对此次东方家招亲,有若干图谋。
以他这等人才,不鸣则已,若有图谋,必是惊天动地,自己有必要跟着他淌这趟
江湖浑水吗?

「唔……惹上东方家和石家,后果很麻烦啊?」花次郎心中喃喃私语。

他花次郎在风之大陆上是响当当的人物,一向独来独往,面对十倍、二十倍
强大的敌手,从来也不畏惧。即使对方是七大宗门也一样,他不怕得罪东方家或
是石家,只是觉得惹上他们很麻烦而已。

再说,本来也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理由,涉入江湖恩怨,自己的
人生走了太多冤枉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察觉到花次郎的反应,源五郎道:「怎么,花二哥不愿意听么?」

「你这小子刁钻古怪到了极点,你说的话,应该连听也不听,直接扔掉,这
才是上上之策。」花次郎微笑道:「不过,如果我真这么做,你一定认为我不够
资格陪你玩下去吧!」

源五郎两道形状极为姣好的眉毛,稍稍一扬,只是微笑,显是认可了花次郎
的话。

花次郎一拍桌子,沈声道:「好,小子你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赌约,就说出来,
看看你家二爷敢不敢跟。」

「赌约很简单。」源五郎道:「以叁个月为限,只要花二哥能猜出我的出身,
那么小弟便算输了,之后,便任由花二哥差遣一件事。」

花次郎道:「倘若花老二猜不出,便要输你一次差遣,是也不是?」

源五郎道:「不错,但教不违天地良心,不违侠义本分,一切差遣,有求必
应。」

花次郎暗自寻思,赌的这一个心愿,可大可小,一个弄不好,实是后患无穷,
不过既然有言在先,不作违反良心之事,那后果当然轻得多,而源五郎这人似乎
也信得过,赌一赌无妨。

嘿嘿,再说,凭着自己的见识,怎么可能猜不出他的来历,莫要说是叁个月,
只要现下对源五郎发出全力一击,看他接招时的反应,什么秘密都给抖得一干二
净了。

彷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源五郎道:「为了让赌局更加有趣,我另外再补个附
加条约。」

「附加条约?」

「不错。」源五郎笑道:「从这一刻起,任何时间、地点,只要花二哥觉得
妥当,便尽避对小弟出手,倘若小弟还以一招半式,赌局立刻算输。」

斑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倘若其中一方只守不攻,另一方自是稳胜
不赔,只见花次郎冷哼一声,目光遥遥瞥向窗外,态度傲慢已极,竟是不愿意占
这个便宜。

他素来心高气傲,甚至不愿与低自己一级的对手过招,更何况去攻击一个绝
不还手的后辈,再说,他也看透了这项提议隐藏的另一层意义……

「小子好大的胆子啊。」花次郎道:「让我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不怕自己吃
亏吗?」

源五郎摇摇头,笑道:「不会,因为您也有相对的责任。」

「什么责任?帮你收尸吗?」

「不是!」源五郎一字一字地道:「这叁个月内,请代我保护兰斯大哥,受
伤倒无所谓,只要别让他缺胳臂少腿断气就可以了。」

「什么!」

花次郎真的很惊讶。这几天以来,他不断地琢磨,源五郎为何要在那两个杂
碎身上下功夫,以他这样的杰出人物,会整天缠着两个杂碎胡混,背后一定有一
个理由,只要能想通这一点,要猜出他的出身就不难了。

依照判断,雪特人没什么可疑之处,问题的中心必定是在兰斯身上,而源五
郎现在的要求,更证实了这个想法。可是,从这要求看来,源五郎又不像是在利
用兰斯,反而有点……

「为什么要我保护那杂碎?他有这个价值吗?」

「你过界了喔,这个答案属于谜底的一部份,现在还不是揭晓的时候。」源
五郎想了想,最后悠悠道:「其实,我也只是受人之托,来了却当年的一份人情
债而已。」

「哦,人情债啊?」花次郎看似漫不经心,却慢慢地将身子移近源五郎,悄
声问道:「受谁之托啊?」

源五郎朝四周望了望,也贴近花次郎的耳朵,小声小声的说:「秘密!」

「什么秘密?」

「秘密就是秘密,你想我会上这种当吗?」

「当你是早上了,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长笑声中,花次郎趁着两人坐的
贴近,袖底光剑掣开,扬手便是一剑,直指源五郎眉心,要叫他在如此距离之下,
避无可避。

扁剑刺出!

花次郎已暗伏七八记后着,无论源五郎是后仰,亦或是左右偏闪,都会引发
更猛烈的第二波攻击。他没有打算真的杀了源五郎,也不认为源五郎会接不了这
一招,只要看他接招时的反应,就可以算出这小子出身的门派了。

眼见剑光临头,源五郎没有任何反应,眼光呆呆地穿过花次郎,看着他身后
的东西,喃喃道:「糟糕!」

「糟糕?什么糟糕?」还来不及弄懂源五郎的话意,剑光已及眉间,也便在
这一刻,后方传来怒骂声。

「*** ,这两个王八羔子定是偷偷甩下我们,自己去风流快活了。」

「是那两个杂碎!」花次郎心神稍分,下手便慢了一慢,便是这一慢,花次
郎只见眼前一花,源五郎已经不见踪影。左右环视一遍没瞧见人,原来是钻进了
桌底。

「嘿!好家伙。」花次郎暗赞一声,收起了光剑。

以刚刚那剑的位置之近,乍然暴起,便是一流高手都难逃中剑身亡的厄运,
源五郎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足见修为不凡。

不过,这不是花次郎夸赞他的原因,正如先前所想的,花次郎压根儿就不相
信这剑能伤到源五郎,只是,任他修为再高,在接招之时也会露出形迹,由此便
可推算出他的来历了。

然而,源五郎的狡猾却大大地出乎意料,他居然有办法引得自己分心,当注
意力出现破绽时,一溜烟地跑掉,这才真的是了不起的手段。——

兰斯、有雪步进店来,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呼来伙计,点了两碗热粥。在
暹罗城,类似粥、汤、烩……这一类的料理方法,可以说是大宗,而一般百姓在
早上,也往往以粥类做食物。

两人入境随俗,点了两碗白粥,心中却没有品美食的雅致,理由很简单,因
为直至此刻,他们还不知道付帐的钱在那里。

「我说大哥,我们两个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店,这样好吗?这里的伙计会不
会认出咱们?」

「你担什么心啊,你不是戴了墨镜了吗?那些人认不出你是雪特人的,就算
认出了也不怕,他们能告我们什么?拐带人口吗?我们还告他们逼良为娼咧。」

有雪道:「话是这么说啦,不过大哥啊,我戴上了墨镜,你是不是也应该戴
戴假胡子,省得给人认出来,说你上次吃饭不付帐。」

「才不要,你是不是很想我再给人当成柳一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压低了声音,看在旁桌客人的眼里,却是加倍诡异。
早晨的客人虽不多,但兰斯坐的位置刚好靠在门边,看不见在角落的源五郎二人。

一会儿,伙计端上白粥,依旧招呼,似乎没发现两人就是前天的不法恶徒。
有雪长长吁了口气,他根本就不想来这家店,只是兰斯坚持,这才不得已跟来,
现在能够不被认出,自是上上大吉。

有雪喝了口粥,迟疑道:「大哥,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啊?」

「不多,七八枚铜币是有的。」

「七八枚!那连喝一碗粥都不够啊。」

「你那么大声是要死啊。」兰斯怒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用怕,我自有
办法的吗?」

「真的不怕,那你还坐门边了……」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您真伟大,喝粥、喝粥吧。」有雪嘟嚷道,咕噜咕噜
地喝下白粥。

「不过是吃饭赖帐而已,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兰斯开始了长篇大论:
「一个人要成功,脑子就要灵光,想要吃饭不付钱呢,也是有很多方法的,你看,
那边不就有两个吗?他们的方法虽然传统了些,但是也不错啊……」

有雪定睛看去,只见墙角处那一桌,有两道身影蹲低身子,蒙着头,鬼鬼祟
祟地往后头溜,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找后门。

「这就较无独有偶,人家的方法不错啊,趁伙计不注意,从后头开溜,这是
最基本的一种赖帐法啦!」兰斯低声道。两道身影已经爬到了门边,一溜烟地钻
进去了。

「喔,你放心吧,大哥。」有雪道:「这么土的伎俩,那两个家伙不会成功
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门不是后门,是厨房。」

话声方落,门内就传来一阵鸡飞狗跳之声,喝叫怒骂、金铁齐奏、鸡鸣猪啼、
乒乒乓乓……各种奇怪声响不绝于耳,听得外面客人是目瞪口呆。

兰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呃……因为太传统了,就比较容易出问题,所
以说作一个人要成功,绝不能拘泥传统,要求新求变才行。」

「是啊,求新求变没错,老大你还是快点变出钱来吧,我觉得柜台上那伙记
的眼神有点不对了。」

「别急,钱是不会凭空变出来的,要嘛,只能从天上掉下来。」兰斯道:
「我问你,咱们兄弟现在是做什么的?」

「贼!」

「王八蛋,一点志气都没有。」兰斯敲了雪特人一下脑袋,道:「我们是强
盗,而且立志要干天下第一号大强盗,怎么可以把自己的身价看成小小毛贼呢。」

「喔,是强盗啊。」有雪摸摸被敲痛的头,不解道:「那和付不付帐有什么
关系,是不是当大盗就可以吃饭不付钱啊。」

「错,那样你只能当个被毒杀的强盗。」兰斯悄声道:「我的意思是,你看
过当强盗的还要带钱包吗?」

「你的意思莫非是……」

兰斯狞笑道:「嘿嘿,不错,本大爷现在要干下入城后的第一桩买卖。你瞪
大眼睛,等着看第一位受害者的惨状吧!」

有雪给他笑得全身直发毛,好半晌,这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道:「敢问大哥,
不知道您想挑什么人下手啊。」

「嗯,问的好,要挑什么人动手,这可是关系成功与否的重要学问,待我想
想……」兰斯沈吟道:「唔,最好是挑那种脑满肠肥、身材笨重的胖子,这类人
大概都不会有什么武功,吓他一吓就尿裤子了,接着要衣着华丽,这样才够本,
而且,又胖又有钱,那就饱暖思淫欲,十之八九都是软脚虾,这种人最好不过了
……」

有雪环视一遭,苦笑道:「这里都是平民百姓,哪来的有钱胖子,您还是换
个法子吧。」

兰斯还没开口,左后方柜台突然传出一声吆喝。

「伙计!」

只见一名肥胖男子,身着华服,后方跟了两个从人,从楼上雅座踱下,走向
柜台。华贵的衣服,穿在他臃肿的身上,只显得俗气,不过,就算再怎么俗不可
耐,衣服造价还是很贵的,再加上他从二楼雅座而来,这百分之百显示,这是一
头大肥羊。

包有甚者,油亮的皮肤下,隐隐泛起两道黑眼圈,这是长期纵情酒色的现象,
几个条件一综合,他立刻成了兰斯虎视眈眈地第一号肥羊。

「不会真的那么巧吧!」目标物能突然出现,兰斯大喜过望,更相信这是老
天给的最佳发财良机。

「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天被你家兰斯大爷看中,你
插翅难飞啦。」兰斯越想越是兴奋,只差没直接拔刀冲出去。

听得明白,那胖子质疑酒菜不干净,吃坏了他的肚子,要去上个茅厕,回来
再找伙计算帐。兰斯计上心来,找了有雪吩咐几句,便也借口肚子疼,偷偷地溜
到后头去了。

苞着那胖子的脚步,兰斯算准时间,悄悄走近茅厕。他一手拔出腰间长刀,
正要出声,忽然看见旁边有一个屎桶。

「唔,安全起见,还是多准备点东西。」半年历练,兰斯多少有了些忧患意
识,为防茅厕中人暴起伤人,兰斯提起屎桶,只要对方一有异动,便先淋个他一
头一脸,遮蔽视线,比石灰管用得多。

准备妥当,兰斯叫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里面的,如果你想好好
地上完厕所,就把全身金银财宝给本大爷献出来。」——

兰斯去那边抢劫,另一边,有雪却被赋予了其它任务。兰斯看那两个随从高
头大马,说不定有几斤蛮力,所以吩咐有雪,在后头传出惨叫声时,设法绊住这
两人,以便大家从容逃逸。

有雪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偷偷走近两人,先抢个有利位置,等会儿逃跑方
便些。离对方身后数尺,有雪躲在一张门板后,恰巧听见这两人无聊地相互低语。

「这暹罗城是什么鬼天气,真是热出他娘的了。」

「甭叫啦,咱们这趟出来是有事在身,你当是游山玩水么,就算你现在还在
南海老家,这天气还不是一样热。」

第一个说话的男子,似乎有满腹的牢骚,咕哝几句后,道:「我说六哥,咱
们这趟不是受石家公子之邀,去东方家总堡观礼的吗?怎么莫名其妙跑到暹罗城
来,这方向可不对啊!」

「对与不对还用得着你说。」六哥道:「有道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石家
公子请咱们喝的这杯喜酒,你道好喝吗?嘿!他是怕失了地利之便,在自由都市
孤掌难鸣,请咱们来助拳的。」

「助拳?助什么拳?他这趟是成亲,可不是动刀子啊!」

「嘿!所以说你少年人没见识,这趟喜宴,我看大大的不单纯啊!」六哥道:
「你看,东方家与石家联姻,这是大陆上何等大事,怎地如此低调?再说,东方
家那边只怕也很有问题,不然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生在聘礼入他势力范
围后,闹说新娘跑了呢?」

「什么?新娘跑了……那咱们……」

「禁声,别忘了这是哪里……你想害死我们吗!」

这两人一阵交谈,只听得背后的有雪冷汗直冒,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东
西,让人知道,准给杀人灭口,当下便想举步逃跑,他也算细心,还事先看看脚
底,免得像自己说书故事中的笨蛋,每次逃跑时都踢到东西给人发现。

脚下跑出两步,忽然一阵微风吹来,有雪瞥见那两人的左肩,用金丝绣上了
一头狐狸,用以识别出身门派,登时心慌意乱,碰倒了旁边的盆景。

「磅!」一声脆响。

「谁?」「有人!」那两人立刻惊觉,反手抽出光剑,就往有雪这边跑来。
有雪待要跑开,已给这两人截住。那两人眼色一对,都露出同样的眼神,杀!

「哇!千万别杀我,我家还有八十老母,四十孩儿,我……」光剑还没砍到,
可怜的雪特人已给吓得屁滚尿流,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跪地求饶。

出乎意料地,光剑没有斩下,非旦如此,那两人白眼一翻,口吐白沫,一齐
昏了过去。

「咦!没斩下来,怎么这招这次这么灵?」

「是啊!真灵,我们再晚来一步,你就真的要到阴间去天灵灵、地灵灵了。」

「咦!这个如此贱贱的声音……」

有雪睁开眼睛,那两人已给敲昏,而在他们背后,是满脸不耐烦的花次郎,
和依然在微笑的源五郎。

「你们……」

「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大呢?」源五郎问道。

有雪这才想起来,叫道:「哎呀!糟了,快点去阻止老大,他惹大麻烦了。」

话没来得及说完,后院方向已经传来一声惨叫!

「我数一二叁,快快滚出来……不对,是把钱交出来。」兰斯自认稳占优势,
得意洋洋。这招拦厕打劫,是他苦思多时的妙计,本拟以此法在暹罗城大大发财,
哪知道第一单生意,便碰上了雪特人的赔本买卖,现在终于有机会故计重施了。

「一!」

想到自己居然在人家茅坑外数数,兰斯觉得自己实在很呆,而厕所里的胖子
始终不出声,也让他感到自讨没趣,更有几分不对劲。

「哗啦!」

木门炸裂,白练似的剑光,在木屑纷飞中,画出长虹,直指兰斯胸腹要害,
取的角度甚是刁钻,剖腹后上挑咽喉,显然是恨透了兰斯。

「不好。」兰斯这半年来,武学上的见识增长不少,却从没看过有那么快的
剑,剑光一闪,便直指过来,慌忙之下,手脚乱挥,压根儿就忘了该怎么防御。

奇怪地,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忽然有个念头,厕所打劫唯一的长处,就是
出乎意料,攻敌不备,在对方还没回过神之前,把钱乖乖奉上,而自己却笨到去
数一二叁,给人可趁之机,真是愚不可及。

长剑疾刺,却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因为兰斯双手乱挥,长剑刺破了兰斯
手中的粪桶,这么一来,立刻屎尿纷飞,往外四溅,但就这么一耽搁,兰斯手中
钢刀上扬,恰好封住咽喉要害,挡着了这一剑。

「叮!」的一声,金铁相鸣,对方似乎为了没刺死兰斯而有些意外,但在发
出第二剑之前,迎面飞来的屎尿,吓得他立刻施展轻功,瞬息间后退十丈,跌撞
进后方花圃里,动作之快,怕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兰斯才没那么有格调,顾不得屎尿溅满身,掉头就跑,自己这次踢到铁板,
再不跑,小命休矣。

勉强挡住这夺命一剑,他已吓出一身冷汗,再想起刚刚胖子用的兵器,更是
连叫不妙。

胖子用的是实剑。在大陆上,会用实剑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连骑士资格都
没有的初习武者;另一种则是具有B级以上实力,不屑使用光剑的正统剑术高手。
这胖子,该不会是后面那一种吧……

「小贼,不要走,把命留下!」

后方传来一阵怒喝,胖子气白了脸,青筋根根暴现,他虽然闪的快,但衣服
上还是沾着了一些,思之欲呕,而刚刚跌倒进花圃,身上烂泥狗屎之物,在所难
免,差没当场七孔流血。

他在南海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平时个性粗暴,颐指气使,谁也不敢不看他的
脸色行事,哪想到今日会撞上这等不名誉之事,倘若传了出去,自己岂非脸上无
光。故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这无耻贼人碎尸万段。

在兰斯快要逃进门时,后方劈风声响起,胖子挥剑削来,兰斯无奈,只得回
身招架。

「锵!」钢刀与敌剑交了一记,但对手变招奇速,立刻反挑眉间,总算兰斯
反应不慢,侧头避开,肩头刹时见血。

兰斯吃痛,叫嚷道:「装什么高手,有啥了不起的,连出两剑,还不是都给
本大爷挡下。」这是他在百忙中想到的主意,对手的剑实在太快,既然自己的武
功接不下,那就只能用脑袋去接,试着与敌人瞎扯,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命。

胖子给这一激,想起自己对一个无名杂碎连出两剑,却仍取不了他的性命,
这事传出去确实惹人讪笑,心头怒火又添叁分,怒道:「一剑毙命太便宜你了,
老子今天不杀你一千刀,从今以后便不姓辟。」

兰斯心中一喜,暗道:「胖猪上当了。」对方既然要杀自己一千刀,而不是
一剑了结,那便又多了逃命时间,反正自己皮粗肉厚,大有本钱,只要设法不让
他斩断筋骨,一点皮肉伤根本没影响。

暴雨般的快剑,笼罩住兰斯全身,每一下剑光,都伴随着一道血丝溅开,没
多久,兰斯身上就多了几十道伤痕。这胖子出剑的确很快,眼前尽是一片光网,
待得看到剑光,身上早已中剑。

兰斯自知没有招架的本事,索性把刀乱舞,护住要害,一面慢慢往后退去,
十剑之中居然也给他接下了一两剑。

而胖子的气就更厉害了,他说要凌迟对方一千刀,却想不到这贼子如此命长,
每一下斩中他身体,都好像斩中什么柔韧之物似的,滑去大半力道,没法斩断筋
骨,这才令兰斯拖延至今。

而另外一个失算点,就是兰斯现在一身屎尿,胖子自高身份,岂肯往屎污之
处落剑,这么一来,攻击范围被限定,剑上威力也小得多,反而给兰斯占了大大
便宜。

「可恶,跟这种人拆上几十招,要是传了出去,我的脸往哪搁啊?」

但是,当他刺出至第十四剑,蓦地想起了一件奇事。这贼人用的是刀,而且
不是光束武器。贼人武功平常,换言之,这柄刀也该只是普通的钢刀。既然如此,
为什么他的刀,能挡着自己的挺刺而无损。

胖子的级数已达B级,配合上家传剑法的威力,一剑斩落,甚至可以将寻常
光剑震爆,至于普通的钢铁,那更是势如破竹,不值一提。但这人手中的长刀,
却结结实实地接了自己十几剑,非但没有折断,连一个缺口都没有,这可能象征
了一个事实。

这柄长刀是极罕见的神兵利器……每个练武者都知道,拥有一柄好兵器的重
要性,如果能得到流传久远的史上神兵,那所获得的帮助,更是难以想象的大。
而今,如此一柄利器,居然落在村野凡夫之手,只要一想到这点,胖子就全身发
烫,恨不得立刻将刀抢来。

双方这一阵瞎缠,趁着胖子分神,兰斯已后退了一段距离,只要溜进大厅去,
到时候有桌椅和其它客人做掩护,逃生的机会就多了。

「该死,有雪跑到那里去了,真用得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看不见人,真
可恶……」

机会稍纵即逝,兰斯猛地连退数步,一转身,就要冲进门里。胖子惊觉过来,
知道若让他这么跑进去,势必就要多费上一番功夫,当下哪管其它,一剑直刺兰
斯背心,要置他死命。至于一千刀还没砍完,他老兄以后姓不姓辟,那就先忘光
了。

兰斯往前急冲,忽觉脚底一绊,整个人往前倒去。

「是门槛,糟糕……」

在这当口跌倒,兰斯大叫不妙,而在满厅客人的惊讶叫声中,胖子的长剑已
当头斩下。——

一剑斩下,兰斯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只有睁眼等死。

锵!

只听得一声脆响,跟着一股大力由后传来,有人抓住兰斯衣领,间不容发之
际,将整个人飞快地猛往后拖,当兰斯回过神,自己已脱离剑光范围,而一脸淡
然的源五郎,则是在旁边微笑。

胖子满以为这一剑,定将贼人斩至身首分离,故而一剑斩下,左手跟着探出,
要将兰斯的兵器抢到手,来个捷足先登。

哪知道,一物打横里伸出,抵着剑势,跟着便是道强力反震上来,胖子虎口
吃痛,剑更是险些脱手,只好把探出的左手收回,两手一齐握住剑柄,这才免得
当场出丑。

「什么高手这么厉害!」胖子吃了一惊,定睛瞧去,只见一名黑发骑士,长
衣轻扬,意态悠闲,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自家花园散步,而不是与人动手,他右手
中光剑剑柄,恰恰好抵住自己下击的剑。

见着这等架势,胖子知道来人功力非同一般,没等剑被锁紧,手腕一抖,
「刷刷刷」连环五剑,连刺来人眉心、胸口、小肮,剑光似电,迅若流星,旁边
人方自看得眼花撩乱,五记夺命剑式已于瞬间递出。

胖子挡得快,对手挡得更快,也不见他怎么作势,便只是手腕、手肘轻抬,
光剑剑柄便恰恰好封死对方剑锋,每一记均是妙到颠峰,姿势挥洒自如,一派闲
适,看得旁观众人喝采连连。

胖子心中却更是吃惊,这连环五剑,名作「怒蛟翻江」,取其五爪飞腾之势,
乃是他生平得意之作,曾以此在南海连挫许多成名剑手,扬名立万。刚刚料想对
手不是寻常之辈,故而一出招便是这杀手,哪想到会被对方轻易接下。

而令他吃惊的尚不止如此,对方的接剑手法,这才是恐怖。

这人居然在和他比快!

比快的方法不外乎两种,一是广识敌招,料敌机先;一是出手迅捷,敌未动
而我先至。刚才自己连发五剑,剑还没刺到,这人的目光已经移到剑尖将中之处,
很显然地,他识得自己的剑招。但他却故意等到剑尖将及的瞬间,这才动手拦截,
不占料敌机先的便宜,这等剑法、神速、胆识,无一不是可畏可布。

再者,他光剑并未掣开,仅用剑柄便随手接了自己古剑五击,显示内力亦非
泛泛,至少远在己之上。

一念及此,胖子不敢再行近身,连退开五丈,拉远距离,出口问道:「阁下
何人,为何横加出手?」

骑士看着手中光剑柄,微微一笑,对他却是看也不看,道:「你也算知名人
物,在大庭广众下追打这么个小小毛贼,又屡杀不死,难道不嫌丢脸么?」

饭厅里的食客见着有人拔剑动手,纷纷付账逃开,却还有不少好事之徒,想
起刚才的精采画面,舍不得跑远,便半趴在栏杆外,想多看个一招半式。

「知名人物?」胖子持剑护身,道:「你知道我是谁?」

「南海一字快剑门,『辟氏双雄,剑若惊鸿。』您辟仙岳辟大剑客的威名,
自由都市中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啊!」他说得客气,但嘴边那抹傲然冷笑,却
让人清楚地明白,这些话全是反讽。

趴在栏杆旁观的十数人,听到一字快剑门、辟氏双雄的名字,个个脸色大变,
怕偷看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惹祸上身,就此一哄而散。

「既知我一字快剑门威名,为何还敢阻我行事!」胖子辟仙岳口中极硬,心
下却已经怯了,他不提自己名字,而是用整个门派的声威来压迫对方。

可惜眼前的这名剑手从不吃这一套,更对他的心理了然于胸,当下只是淡淡
道:「久闻一字快剑门的快剑,又是斩蛟射月,又是什么破浪惊虹,令人挡无可
挡,我早想有朝一日要领教一番,但你刚才的怒蛟翻江,徒具形式,毫无半分剑
威可言,看来什么一字快剑也不外如是,这趟不走也罢。」

「大胆狂徒,竟敢口出不逊,快快准备受死吧!」这一轮大闹,登时惊动了
贵宾厅,原本尚在其中饮酒作乐的二十多人纷纷跑出,发现两名同伴昏倒在走廊,
都吃了一惊。赶到前厅,刚好见着少爷与敌人对峙,赶忙抢到少爷身后护卫,既
不刺激他的自尊心,又可摆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

辟仙岳伸手一指,道:「那边的叁个也是同党,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他仅命令手下包围,却不敢轻举妄动,怕就是怕这些人的武功也和眼前剑客相若,
虽然说他们既是与兰斯为伍,武功应该不可能强到哪去,但总是小心为妙。话说
回来,这大便贼子武功低微,怎么他的同伙中竟有如此高手,此事真是奇哉怪也。

辟仙岳奇怪,犹自喘气不休的兰斯则更加奇怪。原来这花小子一直深藏不露,
平时整天看他醉后与源五郎打打闹闹、搂搂抱抱,用的又是水货光剑,便以为他
级数再高也不过是C级上下,哪想到这醉猫竟有如此功力。

兰斯曾经听人提过,一字快剑门是南海极富盛名的大派,势力甚强,而「辟
氏双雄」什么的,则是近年来的后起之秀,在南海享有好大的万儿,想不到自己
今日惹上这等辣手人物,还能侥幸逃生,真是运气。

眼光轻轻扫过辟仙岳,花次郎冷笑道:「听说一字快剑门称雄南海,呼风唤
雨,可惜这是陆上,不晓得倚多为胜的拿手本事,还剩个几成?」

一群门众听了这话,俱是大怒,只待少主一声令下,便要将这无礼小子斩成
肉酱。

辟仙岳心下另有计较,眼前人武功甚高,倘若真是高自己一阶的A级高手,
那么纵使己方人多也讨不了好。他本来也非善男信女,但想起此行目的,实不愿
多生枝节,一拱手,道:「尊驾剑法之高,辟某甚是佩服,未敢请教尊姓大名?」

花次郎抬眼向天,摆明了「就凭你也配问我姓名」的倨傲态度。

辟仙岳一股气直往上冲,想不到自己生平罕有地低声下气,换来的,却是对
方的半分面子也不给,心中打定主意,一待此间事了,必要联合平时与己相好的
师兄弟,联手宰了这混帐东西。

「我辈行走江湖,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尊驾武功再高,也不能偏理而行。」
辟仙岳强忍怒气,道:「贵友适才的行为,已有辱我一字快剑门的威名,今日不
留下个交代,休怪我等得罪了。」

「早知道你狗屁双熊不是什么人物,你辟仙岳更加不是个东西,平时自命风
流,在南海专用下流手段坏人女儿家名节,这等龟字辈,也想来和我讲理,放什
么狗屁。」

花次郎大笑道:「照我平常个性,你们这票无胆鼠辈,今天一个也休想生离
此地,不过本公子现下心情不坏,又不值为这家伙惹什么是非上身,好吧!你倒
说说,你要我给你什么交代?」

丑事当众被揭,辟仙岳只给气得手脚冰冷,决定再也不管什么生事不生事,
只要一逮到机会,便要发动所有力量,将这人生吞活剥。他不欲露出心意,强声
道:「也不难,只要贵友手中的那柄长刀,今日之事,一笔勾消。」嘴上这么说,
心里的主意却是人也要,刀也要。

花次郎听到这要求,颇出意外,辟仙岳别的不要,却要兰斯手中那口破刀,
难道自己这几天没留心,走了眼,竟看错了柄利器不成,心下狐疑,便回头向兰
斯望去。

兰斯见他回头,又是这副表情,以为他同意辟仙岳要求,要自己交出刀来,
不禁怒火中烧,怒道:「好啊!花老二,你小子胳臂向外弯,出卖兄弟,以后本
大爷和你没完没了……」

一句话没喊完,旁边的有雪已惊道:「小心!」

辟仙岳一见花次郎转头,暗叫天赐良机,哪还有半分迟疑,运起毕生功力,
猛地一剑刺向花次郎后脑,他取剑角度刁钻,狠辣无比,算好了一击中的之后,
立刻抽身,免得遭受对方濒死一击。

这一剑之激速,甚至隐隐在空气中擦出火花,说是他拼命之击,实不为过,
而剑将及脑,花次郎仍动也不动,恍若未觉,辟仙岳正自大喜,忽听见一丝冷笑:
「鼠辈总喜欢偷偷摸摸。」

伴随这话的,是一点寒星。

是的,在辟仙岳的眼中,只看到一点寒星。

在长剑将要破脑而入之前,花次郎头也不回,反手掣开光剑,乍开的蓝白色
光虹,幻作森然冷气,直向辟仙岳脑门点去,花次郎知道,自己这剑,绝对会比
辟仙岳要快,后发先至,逼得他收剑后退;就算后发齐至,他也必然会收剑,因
为既然是鼠辈,便万万没那个胆。

后发又后至?这可能花次郎连想都没想过。

要破解这一招,方法不胜枚举,只要自己高兴,甚至一回手便可宰掉这头老
鼠,之所以用那么笨的方法,只因为这头老鼠出身一字快剑门,要彻底赢他,就
要比他还快,这样才赢得过瘾。

丙然,辟仙岳一惊觉冷气扑面,便知不妙,大叫一声,向后飞退,他一字快
剑门的身法别具一功,而辟仙岳也确实有几分真功夫,竟给他在疾进中硬生生止
住去势,朝后方退去。

一退便是五丈,中途难免撞倒几个手下,踩断些骨头手脚之类的,不过保命
当儿,这些都不是重点,五丈还嫌不够,辟仙岳又是一点,反正大厅宽得很,他
瞬息间便退至十丈开外,直至狠狠地撞到墙边。

一口气猛退十丈,真气消耗甚鉅,辟仙岳不禁白了脸,大口喘气。第一口气
才吸进去,森寒无比的剑光,已抵在他眉心,冷冽的剑气,将他全身血液,化作
冷汗,大量地从各处毛孔流出。

黑发骑士一脸狂态,冷笑道:「近叁个月内,敢向我主动出手的,你还

梅之卷梅之卷

夜深了,黑纱似的天幕上,星光像永恒之钻似的闪烁,早在数十亿世代之前,
们就已经存在,数十亿世代之后,当所有的生物灭寂于无,们也一样会存在的。

在千万个夜晚的夹缝中,人们作梦了。为了把这些梦境,忠实地记录下来,
我,将与星光同在,整理所有梦中的故事。

雷因斯·蒂伦王立史学图书馆宫廷诗人

~~天地有雪

※※※

又是下雪天,每当下雪的天气,人们的故事,就特别多。

当纤细的雪花,揉合银白色的洁净月光,无声地点缀大地,银发剑士趴伏在
桌案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在熟睡中作着温馨的梦。

那是个白杨梅的梦境,一枝洁梅,在冰雪中飘散芬芳。

那是个夜夜私语的梦境,有对男女,隔着迢迢长路,许诺千里缠绵的誓词。

那是个……

「猜猜我是谁?」

「从嘉哥哥!」

「猜对了,嘉敏,你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我从师傅的园子里摘的,整个大
陆上最美的梅花,好不好看?」

「嗯!好美啊。」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可比起我的小嘉敏,梅雪都比粪土还
不如,来,我帮你把花簪上。」

「谢谢啦!」

「你知道吗?师傅曾说过一个白杨梅的故事,他老人家说,只要在圆月夜,
满怀诚意地为心上人簪上梅花,两个人的感情就能够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那……后天晚上月圆,你再帮我簪一次花,好不好?」

「不行啊,从明天起,我要回书院闭关,叁悟青莲剑歌,你知道的,这剑歌
对我实在太重要了……」

唉!这人总是这样,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地位,是不是还比不过那些冷冰冰
的剑呢?

这想法令她有些忧怨,但是,只要想起他在闭关前夕,仍不远千里,专程回
来为自己簪花,心里的一抹不快,也就释然了,当下幽幽一叹。

「从嘉哥哥,我好希望,能早一日成为你的新娘,把你好好拴住,不用积年
累月的在窗台盼你。」

「哈哈!你放心,这一天不远了,只要我修成剑歌,游历大陆一周,振兴我
唐国的威名,那时候,我们就风风光光的拜堂,以后呢,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
们就生满山满谷的儿子……」

「讨厌,人家说正经的,你还笑人家……」

「哈哈……你还真的脸红了,哈哈……」

哈哈哈……

※※※

艾尔铁诺历五六○年十二月十七日艾尔铁诺帝都

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带着几分惺忪,她从梦中醒来。百鸟彩绣的锦被,给体温一烘,散发出浓郁
的女性幽香,引人无限遐思。

冷风吹进,室内多了一阵寒意。

「好冷啊!又是下雪了吗……」

口里呵着热气,脑子还是却有些昏沉沉的,是感染的风寒尚未痊愈吧!

打消了召唤随身侍女的念头,她穿上披风,轻轻地走到窗边,眺望外面的世
界。

精美雕刻的木窗,在冷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叽、嗄」的低沉声响。窗外,
一点一点的皑皑银粉,轻飘飘地,洒遍每一地面。

「雪真是好啊!好像可以掩盖一切似的……」

稍稍拉紧了披风,她喃喃说道。

从下床以来,她一切的举动,都是那么的动人,充满含蓄的美感,略嫌有些
骨感的纤瘦肢体,配合微微摇摆的婀娜体态,勾勒成了动人心魄的诱惑力。

大陆上的人们都说,她是大美人。毋需胭脂擦面,绯点绛唇,朱丹娆娆,金
粉花黄,只要往花旁斜斜一倚,所有的鲜花都为之失色;她的一颦一笑,本身就
是最美的图画。

可不是吗?她是绝代美人。然而,正如史册中的许多故事,这是不是也成了
一切灾难的根源呢?

「咦?」

脸上依稀有几丝冰凉,当伸指触摸,这才发觉是水痕。

锦被犹暖,枕畔却又湿了老大一块,会是与脸上水滴同样的咸味吗?若是,
只怕……只怕又是想起他了吧!

从没想过,人的一生,会有那么大的改变,两年前,自己只不过是个从不出
深闺,喜欢对着镜里的绝世姿容,作着绮丽美梦的待嫁女儿。

那时候,总喜欢追着他的身影,欣喜地到处跑。山涧赋诗、星台咏词、亭间
烹茶、松泉对奕,特别是在亲友们的簇拥起哄下,她填词、谱乐、鸣笛奏乐,而
他拨剑起舞,腾龙起蛟,顾盼生风,两人眼波流转,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每一刻相处,每一眼凝视,都是最美、最真的风流韵事。

哪知天降霹雳,硬是炸开水边鸳鸯,折枯并蒂双莲。一场巨变,她再也没能
见着他一面,祖国被灭,家破人亡,原本美好的童话世界,一下子便坠进了万丈
冰窖里,跟着,她被掳进王宫,成了胜利者掌心的禁脔。

刚开始,为了保住贞洁,她一心求死,却是欲死不得。一是对方监视的紧,
苦无良机;再来,她始终相信,有朝一日,他会来把她带离着深锁牢笼的,未在
见他一面之前,怎能如此就死,怎忍得如此就死!

所以,她刻意让自己变得麻木,不吃不喝不睡不想,对身边的一切事皆充耳
不闻,就像一个活死人,整日行尸走肉,如此几个月,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
鬼?

既然对方也故充斯文地承诺过,「不以暴力而凌其身,必等到佳人回心转意
的一天」,那么,这样,那些人就应该没办法了吧!

当然,这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那些披着斯文皮衣的野兽,凶残狡猾的程度
远超你的想象呵!

当一个个唐国遗臣,给押来全家斩首于她面前,那些爷伯婶的眼神里,有三
分同情、三分悲凉,却更有四分怨毒!

是你,是你自以为是的闷不作声,牺牲了我们!

这些眼光犹如利斧巨凿,把她自以为坚固的冰岩外表,一一剥除,当第三批
人的鲜血,飞溅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终于哭倒在地,点头屈服了。

王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街外锣鼓喧天,烟花缤纷。那个男人自以为恩
宠似的,赏了她这亡国孤女一个王妃的名分。当阵阵喜乐鸣奏至最高点,她还忍
不住幻想,下一刻,他就会出现在众人眼前,凭着高超的武技,救她脱出牢笼外。

可是,他终究没有来。

他当然不可能来,这时候的他,正像只无骨的蛆,颤抖在大狱的最深处,受
那生不如死的折磨。

洞房花烛夜,当那个男人的笨重躯体,伏趴在她身上做兽性的发泄;粗烫的
鼻息,伴着撕裂似的疼痛,麻木了她所有的感官。她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无声
无息中,泪,悄然滴落!

「对不起!从嘉哥哥,嘉敏没能为你守身如玉,可是,我只能用这方法,尽
力为你多留些东西……」

那晚,对映着镜里的憔悴娇容,她砸破了妆台镜。

在那以后,她再也没照过镜子。

后来,人人都那么传说,他已在狱中,被艾尔铁诺赐牵机药毒杀,弃尸荒野
了。

她试着不去相信,却又莫可奈何,因为没有别的东西支持剩余的希望。

「从嘉哥哥,不管你在哪,嘉敏都要跟着你去。」

可她终究是没有死。那一对对悲哀而怨恨的眼神,至今仍缭绕在她梦里,挥
之不去。

对方曾经承诺,只要她乖乖听话,就会给唐国子民优渥的生活,不加折辱。

为了那数千万的生灵,再怎么苦,她都得生不如死的活着。但,「乖乖听话」
这四个字,却是得用多少的泪珠才能串成啊!

特别是,每当他昔日的朋友,为了往昔恩义,不惜冒着大险,潜入王城,想
救她出宫,却每每在破穹骑士的手下落败身死,又或误中机关而亡,这些消息,
怎不令她心碎神伤。

是以,为了不让这无意义的死伤再发生,她不得不在出席于社交场合时,强
颜欢笑,装出一副为荣华富贵而乐不思蜀、夫唱妇随的恩爱模样。

她曾经想过刺杀仇人,可是,报了仇又怎样呢?已经玷污的身体,是再也不
可能回到当初了,便算是刺杀成功,唐国的子民也不会因此受惠,反而大有可能
因此受累。

不!不能再牵扯旁人了,与其变成那样,还不如只牺牲自己一人,只要能够
换得亲眷子民的平安,就是再怎么羞耻、痛苦,她也甘之如饴。

很讽刺地,这么一来,造成这一切的仇人反而不能死,因为只有献媚于仇人,
才能遂得所愿。当然,这也一定是对方早就算计好的。

她不想这样,她深深为自己的行为而反胃欲呕,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
世间,有太多的人、事,都不是情愿被发生,却还是不停的上演。

「从嘉哥哥,为什么你不来接我呢?你明明答应过的啊!」

「怎么又是下雪天啊……」

乘着夜色,他纵身飞跃,在城内各处出没不定。

先一刻,他在层层屋瓦上踏雪急奔;下一刻,却又在街边酒馆举觞慢饮,形
迹错落无踪,让人产生奇幻莫测的感觉。

艾尔铁诺号称是当今大陆第一强国,王城中端地是卧虎藏龙,别的不讲,单
只是长驻王都的破穹骑士,就不知网罗了多少奇人异士,实力坚强可想而知。

要在这么多强敌环伺下行动,便算能够落足无声,只怕在举步的同时,身上
就中了十七八剑,死的莫名其妙。对于能以思感代替耳目的一流高手,任何气息
的流动,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非至死不能摆脱。

他神剑初成,大陆上除了少数几人,当真是谁也不惧,不过,眼下却非仗剑
大杀的好时机,特别是在今晚,如果环境许可,他甚至连拨剑的念头都不想有。

白鹿洞的「踏雪惊鸿」身法,混用大雪山「魅影迷踪」心诀,他全身的反应
倏地攀升至颠峰,整个人幻作一道清风,在华灯莹雪中飘行无定。

虽然不是高速,却巧妙地越过张张思感网,在众多明暗桩的戒备下,从容潜
行。

忽地,他停下脚步,在远方一盏摇曳灯火的背后,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披好轻裘,她缓步踱至室外,捧手接住缤落的雪花,碰触口唇,感受沁凉的
寒意。

「好冷啊!呼……」

似乎有些抵受不住,她不自觉地拉紧了皮裘的襟口。

她喜欢雪。从那一夜之后,她就深深地爱上了雪。喜欢莹雪的洁净,喜欢新
雪的无暇,更喜欢雪的掩埋一切。

彷佛只有置身雪中,让这些天上净水洗涤已肮脏的身体,她的心灵才能得到
些许安慰。

前天夜里,就是为了贪近雪景,不顾侍女的劝阻,在大雪纷飞的花园里怔怔
出神,吹了一夜冷风,才惹得风寒缠身。

不知为什么,打前天夜里,满月盈空的那一刻起,心里突然很不安宁,彷佛
有什么重要的事即将发生,使得这两天来心绪不宁,食不下咽。

给冷风一吹,精神似乎好了些,瞥向后堂,只见灯火通明,那个人……也还
没睡么?

「是有什么事吗?」

仔细想来,那人这一周来似乎都睡不安枕,天皇世胄的生活,其实也是很不
安稳的。

并不是关心那人,只是……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她仿似着了魔,中了
蛊,不由自主地朝那灯火通明处走去。

灯火照射处,男子正在书案上阅卷苦思。

身为艾尔铁诺的皇子,并没有常人想象的那么美好,帝国极度盛强之下的隐
忧,连瞎子也看得出来;众皇子间并没有足以稳坐继承人位置的优异人选,彼此
间的权力斗争,会随着时间而渐趋白热化吧!

撇开嫡系血亲,旁系的皇亲却不乏有力之辈,优秀的王亲,一旦与强大的军
阀势力结合,所产生出的力量,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担忧,特别是那人,只要一想
到那名字,和那人日渐庞大的势力,男子就食不下咽。

「旭烈兀,你为什么要出现……」

现在,在几个皇子的有心打压下,是暂时迫得这人韬光养诲,退身于庙堂之
外,但是,还能压制多久,要是有一天压制的力量松了,那个后果,绝对是无法
想象的严重。

更何况,自从两年半前的一场宴会后,又有一个新的名字,令男子寝食难安。

身为皇子之尊,男子可说是尝遍各式佳丽,可是,却从没有哪个女人,会让
他非欲得之而不甘心,为此,男子不惜以皇子之尊,亲自上台一显身手,蠃得美
人归。

哪知道,这番平生首为的壮举,却成了引人讪笑的大耻辱,擂台上走不出十
招,男子便给他踢飞了兵器,一脚踹下台去。

受到挫折的尊严,和难耐的欲火重叠,男子用尽了种种方法,甚至不惜与虎
谋皮,最后,终于得偿所望,美人在抱,而该杀的他,已经永远不会再出来碍事
了。

事情本来是应该这么发展的。

可是,一周前,探子传回了惊人的消息,本来早该腐烂朽化的他的尸体,竟
然怎么找也找不到。尸体是不会走路的,必是有人将之搬移了,应是那些该死的
唐国遗民,偷出尸体想厚葬吧!

男子特别下令,要对此事从严调查,但在发下命令的同时,一个不祥的想法
浮现心头。

「莫非,他还没死……」

这该是不可能的,那么样的折磨还毁灭不了他,那世上就该再也没有死人,
而看守大狱的特殊狱卒,也全该吞豆腐自杀了。

可是,对方是他啊!

如果是一切均以天才着名的他,是不能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的,如果是他的
话……

哼!就算他还没死,现在又能作什么,生米早成熟饭,人事尽改,便算他卷
土重来,也得不回失去过的一切了。

想到这里,男子不禁有些得意,到最后,自己才是胜利者!

彷佛有意要嘉奖男子的勇气,书房前方的两扇门,给无名急风一吹,「呼」
一声,猛向两边打开。

「啊!」

男子的瞳孔倏地睁个老大,不敢置信地死瞪着门外正前方。

门外……

就在门外,十丈远的一棵青松上,银发的骑士,反映月色,乘风立于松枝上,
随着松枝起伏不定。

「是他?」

月如银盘,面如雪,衣如雪,飘扬中的长发更是光洁胜雪,冷风未有稍停,
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又一层的银白,而掌中斑驳的木剑,此刻正逐渐绽放出耀眼
的白芒。

「他来了,他到底是回来了!」

给那鹰隼般的视线一盯,男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在这之前,男子从未想过,
原来,一个人的眼神,居然可以散发这么浓的怨毒;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产
生这么深的怨恨。

男子想逃,最低限度,也要开口说些话,对方只是个失败者,怎能再次失去
自尊,上次所受的屈辱,犹自历历在目,清晰一如昨日。

可是,想出口的场面话,却成了没有意义的梦呓,尽管隔着十丈之遥,凌厉
的气势,第一时间就压倒了对手。男子整个身体彷似被钉住一样,瘫在座椅上,,
早已湿透了整件衣衫。

银发骑士在笑,见到这么光景,他的嘴角更是泛起了微笑,那是抹充满讥嘲
意味的笑容。

不只是讥嘲这无用的男子,更是讥嘲他自己。将他害至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的,原来就只是这么一个窝囊家伙!这么看来,自己也实在不怎么样嘛!

(他想杀我,他是回来杀我的!)

恐怖的想法,有如电鞭,让男子稍稍镇静下来,多年的武术锻炼,到底是有
些用的。男子虎吼一声,猛地推翻书桌作障碍,以最快的速度向内堂奔去,同时
尽最大力量发声求救。

桌子推倒,人方举步,救命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喉咙,男子只觉眼前白光骤亮,
逼的人睁不开眼,而足以冻结肺腑的冷冽剑气,覆天盖地直指而来。

(我逃不过的,我死定了……)

走进内堂,只见眼前一片白芒耀眼,凄美的剑光丽而夺目,叫人为之失神,
看不真切。

她不懂什么高明的武功,却知道什么是高明武功,惊见此景,马上了解到大
部分的状况。

只是大部分,而非全部。

「有刺客」

传闻近来皇室斗争越益明显化,想不到已经闹至这个田地了,电光石火间,
她只有这个念头。

(这个男的还不可以死!)

为了许多方面的维持现状,必须要这个男子存在才行,否则自己这些时日的
牺牲,岂不是全都白费了。所以,现在还不能让他死……

(尽管我非常希望这人早些死……)

在那瞬间所做出的决定,她扑上前去,用整个身子覆盖住大半剑光。

雪,簌簌落下!

轻飘飘,彷似无根的白莲

羽毛般地遨翔……

滴答……

滴答……┅

滴滴答……┅!

水滴在地上绽放了红梅

一朵一朵又是一朵

红梅,会不会流泪?

落在地上的红色水滴,是什么?

熟悉的温热,融化了雪,

像泪,很温暖的眼泪,

情人的眼泪!

剑光如雪,长衣如雪,握剑的手惨白似雪!

当他飞剑疾刺,心中充满了快感,激荡的心情,甚至让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血海深仇,切肤之恨,就将一剑了结。

但,当这一剑将刺中实物前,一道人影打横里冲出,趴盖在男子身上,这令
他微微一楞。

(是王府侍卫?还是内侍?愚忠的家伙!)

冤有头,债也到底有主!唐国李煜岂是滥杀无辜之人。

心念急转间,他拨剑回抽,打算发出第二剑,再取敌命。

哪知男子惊见敌刃临头,正自狂呼「我命休矣」之际,喜觉一个人体冲来当
活盾牌,胆颤心惊之下哪顾其它,把背上那人往敌刃一推,寄望阻得敌人一阻,
趁机拨腿逃命。

「卑鄙小人,竟用这等无耻手段!」

他勃然大怒,却已回手不及,剑刃已刺入来人体内,虽觉是其咎由自取,却
总不愿就此误伤人命,又发觉入怀的是个女体,当下硬生生止住剑势,整个人如
箭矢般向后飙射。

剑尖浅入即退,仅仅入肉三分。

男子发力狂奔,将要奔入内堂。他心下大急,不待脚步站稳,向前猛跨一大,
挥剑拦截。

剑光水平挥出,便要斩去男子首级。

血光溅起,那女子竟从中拦截,伸手紧紧握住长剑,不使他再能前进半分。

(天杀的愚忠蠢货,坏我大事!)

眼见良机将逝,他又急又怒,便想猛施辣手招数杀敌。便在此时,他与那女
子打了个照面。

天地彷佛死寂了下来。

犹记小苹初见,两重心字萝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她把身子覆盖上去,还来不及弄清发生何事?只觉身体直往后跌,彻骨寒气
袭体,刹时,脊椎一凉,紧跟着便是微微一疼。

没有多剧烈的疼痛,仅像给蚊子叮了一口般,稍稍麻了一下,慢慢地,麻痹
感往下传去……

(我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刺客是什么人?)

白光再起,剑芒又盛,这些念头全集中成一个,「那个男人还不能死!死了,
过去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

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她以快得连自己都吓一跳的敏捷动作,猛地转过身来,
手一伸,将刺去的剑刃牢牢握在掌中。

稠浓的鲜血,顺着剑刃滴落。

好痛!

与刚才的麻木不同,手指立刻就痛的失去知觉,而她终于看清了刺客的相貌。

(怎么会!)

两人目光交接,心头皆是剧震,彷佛数十个晴空霹雳在耳畔同时响起。

刹时间,恍若隔世。

他颤着口唇,说不出话来。握剑的手,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沉重过。

犹记玉阶送别,小儿女笑说眼前事,两情相悦思无穷,欢喜怎管其它。

谁料一去不归,鸳鸯翼惊破两边飞,生死凄凉无话处,沧桑哪堪回首。

多少日子以来,朝思暮想的那人儿,终于出现在眼前。熟悉的面容上,竟有
着全然陌生的表情。该杀的贼天啊!自己到底被夺走了多少的东西啊。

想说些话,但哽塞的喉咙早已失去功能,两行清泪,爬上了满是风尘的脸。

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斯情斯景,又怎由得他不流泪。如果可以,他
甚至想把全身血液,化作泪水奔流,洗去这些年来造成的伤痕。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对不起啊!嘉敏,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用,居然
这么久了才来接你……

跟我走吧!嘉敏,从嘉哥哥接你离开,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喉咙间咽呜出声,他伸出手来,想把玉人扶起,趁着没惹出大事前,全速脱
出重围,好好为她填补这些年的伤痛,却发现她还紧握着剑刃,连忙撤去真气,
使剑刃化利为钝,再成无锋。

「啪!」

伸出的手,给无情的拨开,他便犹如给一桶冰水临头罩下,呆立当场。

再见情郎,她如何不是泪眼朦胧,柔肠寸断。眼前的他,是自己懂事以来,
魂牵梦萦,誓同生死的夫君啊!

几百个夜晚,她辗转难眠,泣不成声,唯一的念头,便是只求速死,而就是
为了想再见他一面,才甘愿苟活下了的不是吗?

现在终于见着,知他安然无恙,却是一头黑发尽转银丝,显是不知经受多少
苦楚,再瞥见右手上的斑烂伤痕,她泪如泉涌,完全忘记了自身的遭遇,把整副
心神放在探索他受过的伤害上。

只有老天知道,她有多想投入他怀里,紧紧拥住他,为了已失去的那么多东
西,好好痛哭一场。

可是,她又哪里还有脸,再回到他的身边呢?他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看来犹
胜往日,而自己……这副已万劫不复的身躯,这么污秽的自己,又怎能再配的上
他!

况且,又怎能如此儿戏,说走就走。想起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不管是侍女还
是内侍,都在有意无意间,替主子传递了同样的讯息。

「只要你敢有二心,我就命人入金陵城屠城,看你怎生忍得,怎生承受得起!」

她忍不得,更承受不起,若因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使得故国百姓遭劫,那怎
对得起涂炭生灵,又怎有脸再向他交代,所以,不管再怎么屈辱,她都得放下羞
耻,作一只乖乖的笼中鸟。

现在,突然说要离开,不管他武功多高,拖着自己想必是沉重负担,姑且不
论成功与否,便算成功逃逸,若这些冷血人魔当真实现诺言,那又该如何是好?
她不能牵连这许多人民,更不能累他为己成为千古罪人。

所以,当他伸手来扶,她下意识的动作,便是挥手把他拨开,彷佛害怕什么
一样,整个身体直往后缩。

(她怕我……为什么?)

从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进行别后重逢,他呆立原地,怔怔不语。

在流浪的一年间,他听过许多传闻,泰半是说她贪慕荣华富贵,喜新厌旧,
忝不知耻,一受封为王妃,便争宠献媚,极尽下流之能事……每次听到这样的传
言,他都只有流泪。

自小青梅竹马累积的感情,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她的心、她的脉脉深情,普
天下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也再不会有人,比他能体会在表面之下,内心的悲伤。
不管身体分离多远,他们的心始终会是连结在一起的呵!

因此,由始至终,他只是不断的憎恨自己无能,眼见心上人倍受凌辱,却只
千里旁观,不能相救,这么样的废物,算什么男人,哪有资格称作男子汉。

可是,当看到她这等反应,再想起适才她两次舍命相救那狗种,他不禁动摇
了,种种阴郁的谣言、由伤痛所产生的怒火与恨意、因背叛而受辱的男性自尊,
形成啃食人心的蛀虫,散发着不祥的湿臭,开始腐蚀彼此间的真挚感情。

嘉敏!难道你也像师兄一样么?

你们都是我最相信的人啊!

难道,连你也背叛我了吗?背叛了家国,背叛了亲人,背叛了我的感情、我
的信任……

原本便已激动的心,此刻被新的愤怒所填充。握剑柄的右手,下意识地逐步
捏紧,而又忽地放松,如此不断反复,他长叹一声,两肩无力地垂下,却是拿不
下半分主意。

他的眼神,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炽怒?

他的手为什么移到剑上?

他身上的杀气,为什么突然大盛?

多年来的相处,他的一喜一怒,各种情绪的大小动作,她实在太了解了,见
他如此异举反应,一颗芳心登时直往下沉。

从嘉哥哥,你不相信嘉敏么?过往那么久的厮守,你对我的那么多好,难道
不能成为信心的依据么?

你的伤、你的痛、你的苦,我都明白,如果,把怒意转移在我身上,可以令
你稍泄郁闷,嘉敏甘之如饴。

只是……只是……

她凄然一笑,摇头不语。

只是……只是想不到,所谓的金石坚盟,三生之约,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她放开剑刃,想撑起身来,对他说些什么,哪知脚底一个跄踉,狼狈地重跌
在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条腿彷似麻木了般,竟是使唤不动。

「啪!」

见她跌倒,他蓦地惊醒,连忙伸手相扶,哪知刚触及柔夷,却又给她挥手用
力拨开。连续两次给拨开,他不由得一愣,作不出反应。

记忆中,不管是什么事,她总是那么语笑焉焉,和颜悦色,说话低声细气,
俨然如最重礼仪的传统仕女,从没有大声说话的时候,更不曾在人前生过气。

可是,现在出现在她眼中的,却是凄楚的哀伤,与炽盛的怒意,一种因为不
信任而心痛的怒意。

我这个大笨蛋!我……我是不是又作错了……

如果说,不是想象的那样,那她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离开这里,不正是我们期待已久的事吗?

嘉敏,为什么?

正当他惊疑不定,大队人马聚集的脚步声,有条有理的靠近,相当多数的人
马,包围住这内书房左右了。

而在门外,一个熟悉的讨厌嗓音响起:

「李煜!你别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只要你敢动孤一根毫毛,艾尔铁诺的
大军,就立刻踏平唐国……」

他先是一呆,继而恍然大悟。当下又是悲愤,又是气恼,猛地长吸一口气,
白皙纤细的右手臂,突然涨个老大,彷佛盘根错节的百年老松,筋肉突起,声势
甚是怕人。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一振臂,只见狂飙的劈空掌劲,如飓风
般破窗而出。

「呼!」

男子与屋内相距数十丈,又是身处过百骑士间,安全无虞,方自得意洋洋,
哪料一道劲风忽在面前响起,惊觉不妙,赶忙侧头避过,却是迟了半步,面门彷
似给人一拳狠狠打中,喷出的鼻血,合着两颗门牙溅个半天高,在昏死过去前,
男子听见了自己的骨碎声。

在往后的许多天里,男子只要一有表情,立刻便会疼的流下眼泪,一直到一
年后的每个深夜,这鬼神难敌的一掌,还是每每让男子自梦中狂叫惊醒!

人在屋内发掌,破空的掌劲,居然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穿越那么多骑士的
护卫,从容伤敌,这等武功,天威莫测,又岂是可畏可怖四字所能形容,骑士们
一时哗然大乱。

斗室内,他缓缓放下了手臂,这一掌,应该对外面的骑士,有相当程度的阻
吓作用,让他们不会立刻冲进来,如此,当可多争取到一点时间。

他望向她,目光中既有无限温柔,无限依恋,又是无尽的伤心。

嘉敏!嘉敏!这些日子以来,苦了你啦,都是因为我的窝囊,才让你吃了那
么多的苦,把那么多人的苦全都扛下……

强做出微笑,他又伸出手来,要揽她起身。

故国的子民,不是不重要;无情的兵灾,绝不能再次牵连到子民们。只是┅
┅只是,为了你,就算是千古罪人我也心甘情愿,来!跟我一起离开吧!

比较起来,百万生灵,又哪比得她回眸一笑要来的重要,只要能让她重展欢
颜,哪怕是堕天恶行,他也将照做不误。

见他如此心意,她感动莫名,长久以来的期盼,终于成真,两颗飘零而破碎
的心,此刻得以紧紧连系,一如当初。得愿如此,复能何求?

只是,在历经了这么多事变之后,伤疲不堪的心,纵能愈合,也绝不会是当
初的那颗心了。

从嘉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两年前要走?

既然你的走,粉碎了一切,那又为什么要再回来,让我多添一丝假希望。

既然要回来,为什么又不在一年前回来,如今……如今事物依旧,人情早非!

如果是在两年前,甚至一年以前,见着他,她会不顾一切,管他什么后人议
论、千夫所指,她必将放下所有束缚,与他共同脱出牢笼,虽死无悔。

但是,这两年来的忧患生活,教她学会了稳重多虑,更明白了人情忧患,当
看到那么多无辜被斩首的人头,怨愤而无依的堆在脚边,她再也没办法硬下心肠,
让不相干的人因己而受害了。

更何况,一旦百姓遭劫,受到非难的,除了自己,还有他。世间的人,会把
他形容成一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昏庸亡国主吧!

这点,是她就算死,也不愿见到的。宁教「红颜祸水」,莫成「千古罪人」!

顷刻间,她心意已决。

趁着主子昏迷急救,几个贪功的侍卫,瞄准了室内的银发身影,猛力射出细
小暗器,寄望能图个侥幸。

但闻「呲呲」连响,牛毛针、菩提子、铁莲子、袖里箭……各式大小暗器,
在触及他身体三丈前,全给护体气罩挡下,一一无力地坠落在脚边。

他没有反击,也无心反击,因为更重要的事,吸引了他全副精神。

「啪!」

第三次,碰触柔夷的手,又给拨回。

而这一次,两人的嘴边有笑,眼中,却有泪。他们是笑着泪眼相对。

自始至终,他们无发一言,既是无能,也是毋须。

在目光交触中,他们清楚地了解彼此的心意。

你的好,我的伤,彼此的苦,我们都明白呵。

你不能走,而我,也不能再留了。

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再多说,只有侮辱了彼此的心意。

他望着她,热泪盈眶,忽然间,他想起了临别前,自己的诺言。

「我们打勾勾,从嘉哥哥,一定要回来喔。」

「好,我就跟你打勾勾,笑一笑吧!要是骗你,我就吞一千根针,这样行了
吧!」他苍凉苦笑,跟着,他蹲下身,拾起了脚边的细针,就这么对着她,彷似
尝什么津津有味的佳肴,开始一根一根地,往口中送。

她没有阻止,也无能阻止,手掌和背后的失血,已让她的视线有些茫茫然,
她只能静静地看,然后,伸出手来,轻轻抚着他的脸。

自今而后,或许无能再见,那么,这一刻,说不定就是他们最后的相聚了,
她又怎么能打断,他最后证明心意的机会呢!

针色湛蓝,是有毒吗?

他不知道,反正,在毒药麻痹他口唇前,他的感官早就麻木无觉了。利针扎
舌刺喉的痛楚,完全浑然无觉,反倒是她的轻触,她的一颦一笑,整个地清晰起
来。

血,皓腕上的血,舌尖的血!

泪,凝视中的泪,心底的泪!

当血沿着脸庞流下,混合无奈的泪珠,缓缓入喉,当真是血泪斑斑。

曾有诗人悼念亡妻时,这么说:「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只有泪千行。」

而此刻,他们亦是无言相对,凄凉欲断肠呵!

辛酸的感觉,随着眼泪慢慢流尽,取而代之的,竟是有些甜美、有些苦涩、
有些温馨,却又化为无尽伤心的滋味。

这滋味中,苦中有甜,一如他们笑中有泪。

脚边的针,用完了,他满口鲜血,嘴唇泛紫,却想移身再捡。她拉住他,轻
轻摇头,对着外边越益喧闹的人声,莞尔一笑。

他亦一笑,停下动作,在她水葱般的纤指上,深情一吻,烙下血之誓印。

「但教有生一日,我,永不负你!」

良久良久……

他放下玉指,向后退开。跟着,他仰空长啸,顿足一点,身如掠空大鹤,撞
穿层层屋瓦,破空而去。

骑士们的呼喊、怒骂声,与清啸混合,却立刻显得微不足道。而后,啸声渐
远。

她跌坐在地,听着大批侍卫跑近的声音,而因为身上的失血,渐渐昏昏欲睡。

不晓得为什么,在昏迷过去之前,她忽然有个预感,自己从今以后,将不会
再落半滴眼泪了。

今晚一别,两人将璶在不同的地点,以不同的方法来继续自己的战争,也许
再也见不到面了,也许从此生死相离,不过,在那一吻的誓言中,她知道,尽管
身处两地,或许天人永隔,两颗心,将会超越一切的距离,紧紧相系,这是他的
诺言啊!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晚上,宫灯黄,初映雪,王城里所有的民众、达官贵人、
贩夫走卒,都给这样的啸声惊醒。

那彷佛是九天苍龙,长声怒吼,尽情倾泄自己愤怒的啸声,回荡在王城之内,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梦醒了,盅底酒液已干,而窗外的大雪却犹自未停,纷纷飘落地面。

在那以后,剑仙李煜之名,响遍整个昆仑,成为第一位闯进艾尔铁诺王城能
全身而退者,由是三次,斩杀破穹骑士、王室高手不计其数,期间艾尔铁诺更联
合四大势力,策动秦淮血战,激战一日夜,还是给其逸去,李煜自此号称当代第
一剑术名家,声势之盛,似乎犹在三大神剑之上。

在屡次的战役中,李煜越来越狂。

这次中都之行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本来已经渐渐平和的心境,重新又掀起
惊涛骇浪,恩、怨、恸、怒,激烈地冲激着他的心灵,让所出的每一剑都凝聚沛
神威,当者披靡,却也因此导致天心意识大乱,武功强弱不定。

在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得不狂,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藉着不断的征战证明
自己的实力,使艾尔铁诺心有所忌,不敢对唐国妄动,也不敢再对她稍有侮慢。

最后,双方在四大公子另一「定远君」旭烈兀的牵线下,达成秘密协议,李
煜受封「陇西郡公」,艾尔铁诺画唐国旧地为特别行政区,从此免税,更给予诸
多优惠,而李煜则从此停止一切刺杀行动。

当一切的大事底定,人们在茶余饭后,有着数不清的传言。有人说,李煜是
大英雄,忍辱负重,以一人之力,逼得大国低首;也有人说,李煜是窝囊废,居
然与亡国仇人妥协,还任由旧情人给他戴绿帽,真是乌龟王八。

当然,每当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也是有人装模作样,一副惯看世事的样子,
摇头叹道:「都是红颜惹出的祸水啊!」

而他,长年流连于酒馆歌楼,听着人家批评起李煜的种种时,无由地痴痴傻
笑;却又总在听到旁人提及「红颜祸水」、「妖女误国」时,愤然与人老拳相向,
继而放声长哭。

之后,就在每个大雪夜,独自对着一个个见底的酒瓮,愣然出神。

而她,也在每个雪夜,推着轮椅,在大雪中对月凝视,久久不语。

偶尔,她在晨间醒来,会发现在枕边、窗台上,静静地放了一枝白杨梅。

是谁曾经这样说:

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够。

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

《风姿物语》梅之卷完

黑姑娘黑姑娘

在很久很久以前,某个遥远的世界里,有一个国家,叫做雷因斯。蒂伦,在
那个国家里,有个名叫「黑姑娘」的传奇,至今为人津津乐道,不过,向来没人
相信它。

现在,由我为大家讲述这个故事。

不过,亲爱的读者啊!在开始讲之前,我要告诉一直在关心着风姿的你们。

接下来的故事……还是不要看的好……

你最好是不要看。

看了之后,你会担心,你一定会后悔的。

因为接下来的,是一部你最好不要看的故事。

****************************************************************************

王国历1999年9月9日雷因斯。蒂伦

黑姑娘的父亲,叫做赤先生。某天,赤先生和铁面人妖谈完复国大业,买了
复国牌烧鸡,抽着复国牌香烟,不知不觉,走到了某座小山丘。

忽然,天上散发出瑰丽的光芒,云层之中,有个好帅气的少年,头上有角,
手中环抱着一枚光球,全身充满圣洁的光芒。

在光球的中央,有个娇小的女孩。

「你……你是上帝吗?」赤先生兴高采烈道:「我不是你们的会员,不过,
我也想上天堂,你的飞碟在哪里,带我一起去吧!」

「OH!NO,FUCK,IAMNOTYHEGOD!HA!BOY!L
ISTEN!朕乃是魔族之主,『成吉思汗』铁木真。」

在闪烁的灵光中,少年开口说话了。

「这个女孩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圣洁的光芒中,完全不知道,现在社会
上的污秽,是有着纯净灵魂的人……」

「这个孩子是生是死,她的一生怎么样,都要看你了。」少年微笑道:「一
切拜托你,我会在天上守护你们的。」

光球降到赤先生手中,铁木真不见了。

「真奇怪,怎么会突然遇到这种事。」赤先生惊喜道:「一定是祖上有德,
本尊显灵,来指导我复国大业,一定是这样。」

为了把养成游戏玩成SLG,赤先生决定为女孩取个名字,可是,要叫什么
名字好呢?

「鸣泽唯、平井美惠子、樱木舞、西露、叶月……嗯!都不好。」

无视于怀中婴儿的欢天喜地,赤先生觉得这些名字太女孩子气,成不了大业。

「明日香、诗蒂寇、鲇川圆、格林西尔、可罗索……嗯!也不好。」

难以想象这孩子驾驶初号机,到处暴走的惨状,赤先生捧着婴儿,苦苦思索,
忽地,他恍然大悟。

「对啦!就是这个名字,又聪明又帅气,既威武又好听。」

赤先生捧起婴儿,无限荣耀的说道:「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做『山本五
十六』。」

轰!

第两百枚天雷盘旋轰下,妖雷魔电,化作电龙飞舞,打入卡达尔天灵要害。

黑鲁曼大军攻破金陵城门,南唐灭亡。

天上刹时轰雷爆作,晴天霹雳,婴儿嚎哭不已,似是为了这不幸的开端,而
哀号警告。

果然,赤先生在收养孩子后不久,因为「庄敬自强,复国大业」不成,抽复
国牌大麻遇到千面人事件,一命呜呼,山本五十六就在众多后母中,被丢来丢去。

每一个后母,都面临了同样的困境,这个扫把星出乎意料的恐怖,以至于他
们家庭中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倒霉事,聚赌被抓、开六合彩被倒会、卖大补帖
遇到警察、做公娼遇到陈水扁、选总统遇到飞弹演习……总之就是非常可怕就对
了。

后来,山本五十六被送到第一百零七任后母,冷瞳的身边,也不知是从什么
时候起,山本五十六有个小名,叫做妮儿。因为讨厌原本的名字(真正的理由,
是因为作者讨厌,字太多),这个小名逐渐取代了正名。

****************************************************************************

后母冷瞳,和两个后生的姊妹,视妮儿为眼中钉,常常用各种阴毛…阴谋,
来谋害妮儿,以求早日脱离苦海。

她们给妮儿吃高热量的食物,每餐九客牛排、十九个汉堡,外加奶油拌薯条,
一杯红茶放九十九块方糖,还规定她躺在床上,不让她做运动,整天窝在电视机
前,收看垃圾节目「虎门朱颜记」。

(冷瞳:「她自己好吃,关我什么事。」编剧:「管你的,她是女主角,你
没有发言权。」)

可是,老天保佑好人,妮儿虽然生长在填鸭式家庭,不但没有因此得高血压、
心脏病,就连身材都没走样,始终维持23腰的美妙曲线……真是恶魔一般的体
质啊!

「鬼!你不是人,你一定是魔族!」

「是啊!母女俩都是祸水,小小年纪,就会引男人…」

「恶魔……这一定是恶魔的种……」

「这关恶魔什么事……」

「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啪啪(拍掌声)我就是怪叔叔。」

「给我滚出去……@%&$……」

街坊邻居相争指责,而妮儿依旧照吃不误。后母冷瞳,只好换别的方法谋财
害命。

「妮儿!粮仓坏了,你找姊姊一起去修好。」

「知道了,马上去。」

妮儿放下手中的千层蛋糕,跑上天花板,找大姊一起去修粮仓。

大姊,苍月枫,正在天花板的个人寝室,作她的个人嗜好,折风车。

「大姊,我们一起去修仓吧!」

「一个风车,两个风车,三个风车……昨天只杀了九个人,业绩太差,期中
考铁定要被当了。」

「大姊,我们一起去修粮仓吧!」

「……」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算了,我自己去。」

受不了大姊的酷,妮儿决定自己去修粮仓,同行的,是小妹,隆。爱因斯坦。

「粮仓先生,铁叉先生,稻草先生,还有其它的各位先生,大家好,爱菱来
修理你们罗!」

「少罗唆啦!爱菱,帮我扶好梯子,我上去铺稻草。」

妮儿身手利落地上了屋顶,迎着阳光,美少女的肌肤散发着青春的光泽。

「呵呵,我真是宇宙无敌超级霹雳大美女。」妮儿看着自己的肤色,很满意
的点着头。

其实她可不知道,大美女已经退流行了,现在最流行的女性尊称,是「宇宙
无敌超级霹雳吸精女王」。

「爱菱,把箝子丢上来。」

「姊姊,不用那种落后的工具,我昨天晚上刚刚完成ABS系列的新作品,
无敌大炸蟹扭扭万用工具一号,我现在把它丢上来给你。」

「哇!不要乱来啊!」

爱菱一派天真的把工具丢上来,可是,在工具落入妮儿手上的刹那……

轰!

「哇!爆炸了,好烫……好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呜……」

姊妹相处多年,「怎么会这样」,变成了最常出现的一句口头禅,而很显然
的,这绝不是第一次出现。

「喂!有没有人啊,快点来救火啊,快来人啊……」

因为大火,粮仓烧了起来,妮儿被困在火中央,动弹不得。

黑烟呛鼻,烈焰飞腾,眼看就要陷入危机了。

「可恶,连一支笨猫被火烤,都有傻蛋去救,为什么我这种大美女会没人理
呢?」

「姊姊,你别担心,我刚刚做好了『举世无双超能金光通讯器』,马上就可
以救你出来了。」

爱因斯坦自信满满的打开机械,发出了S。O。S的讯息,希望所有经过此
地的飞行物体,恶魔、超人、创造神、UFO、神、骑拖把的巫女……唉呀!什
么都行啦,只要能把人救出来就行了。

「我要飞上青天,上青天…咦!怎么有求救讯号呢?下去看看。」

大火烧起,七小时四十五分二十三秒后,一个丰姿约绰的金发少女,长了对
精灵族特有的尖耳朵,背后一双天使般的白色羽翼,轻轻舞动,缓缓降落在妮儿
面前。

因为怕等得太久,妮儿已经拿出了预备好的红茶、蛋糕、小西点,开始下午
茶,同时换上了连身泳装,顺便日光浴加火烤三温暖。

什么?火为什么能烧那么久,不奇怪,一点都不起怪,因为粮仓很大啊!

是真的很大喔!粮仓的设计,采取了「薛格丁之间」的特殊空间,所以当火
烧起来的时候,粮仓可以无限的往后延伸。

而且,粮仓的材质,用的是全究加最坚硬的物体「一点也不软」,就算是猎
户幻象的双管破坏炮也打不坏喔!很强吧。

「女神啊!你是来救我脱离火海的吗?」放下手边的冰镇大吉岭红茶,妮儿
高声问道。

「我是精灵族的罗宾。洛克理斯,你召唤我,所为何来?」

好像给烤的很热,若苹不住用翅膀风,忽然,若苹的两眼亮起来,盯着妮儿
的腰间,那里,有一支号角。

「你怎么会有这支角?」

「喔!是我父亲给我的。」

「这是我同伴的角,你父亲杀了我的同伴吗?」

「呃……可不可以请问一下,精灵哪来的角?」

「管你的,少罗唆,剧本是抄人家的,觉得不满,可以去找编剧啊!快点回
答。」

「喔,不是,是和商人买来的。」有些昏头转向,妮儿还是回答了。

「是怎样的商人?」

「这个吗?」妮儿回想了一下,道:「是个矮胖青年,痴肥的脸孔,五短的
身材,一副看上去很猥亵的肥脸,就像是随时会拐骗小妹妹去看金鱼的那种变态,
背后扛了个超大的背包……」

「我明白了。」若苹点头道:「是青蛙胖子。不论如何,那是我同伴的纪念
……请你马上还给我。」

「喔!」虽然有些不情愿,妮儿还是照着剧本的安排,把号角交还,虽然明
明知道那只是地摊买来的便宜货。

「好,聪明的姑娘,我要代替月亮,提高你的力量作为奖励。」若苹说完,
从手指绽放出强光,包裹住妮儿。

答答答当当当当……

妮儿提升等级,可以配装新装备「彩虹羽衣」,最大体力增加五十点、最大
气力增加一百点、攻击力增加二十五点、防御力增加十五点。

妮儿学会了新的技巧——天魔功。

靠着精灵的帮忙,妮儿的衣服具有了飞翔的功能,瞬间飞离火场,躲过一劫。

后母冷瞳的阴毛……阴谋,就这样失败了。

后母冷瞳在咆哮,「粮仓自己烧起来的,关我什么事。」

编剧:「管你的,你是反派,责任通通要算给你。」

****************************************************************************

粮仓火灾后、没过几天,非常非常坏心的后母冷瞳,又用她那恶毒的阴毛
……阴谋,来谋害妮儿。

「妮儿!水井堵塞了,你找姊姊一起去修好。」

「知道了,马上去。」

妮儿放下手中的蜂蜜糖霜巧克力,跑上天花板,找大姊一起去修水井。

大姊,苍月枫,还是在天花板的个人寝室,作她的个人嗜好,折风车。

「大姊,我们一起去通水井吧!」

「一个风车,两个风车,三个风车……这个月只杀了九支猫,业绩太差,这
学期一定被教练二一了(喂!喂!你念的是什么鬼学校!)。」

「大姊,我们一起去通水井吧!」

「……」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四分钟……

「算了,我自己去。」

无法和冷面杀人狂进行沟通,妮儿决定自己去通水井,临行前,可爱的小妹,
隆。爱因斯坦,自愿帮忙。

「妮儿姊姊,爱菱跟你一起去。」

「不要!」

以十分理智的头脑,妮儿拒绝了小妹的援助,基本上来说,只要有小妹出现
的地方,都不会太平安,无独有偶的,某个银发男子与她意见相同。

水井的堵塞并不严重,倒是垃圾问题比较严重,死鱼、死虾、恐龙蛋、化学
废料、所罗门王冠、黑星手枪、法柜、分尸的下半部、核子弹头、诺亚方舟的碎
片、三叶虫、北京人头骨……

反正,很可以理解的,垃圾不落地实施后,难以想象的垃圾就特别多。

「可恶,都是不良的政府惹的祸。」

妮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水井的垃圾清干净,就在她准备休手歇息时,
突然发现井底有个亮晶晶的盒子。

「是什么东西,雷峰塔宝藏吗?」妮儿眼前一亮,毫不思索的跃入井中,打
开盒子。

「欢迎你回来,龙头!」盒子中,有个苍老的声音,「你这次的任务,非常
危险,必须深入敌后,七进七出,血流满面,粉身碎骨,无津贴、无劳保,鞠躬
尽瘁,死而后已……」

「搞什么,当现代阿信啊!」妮儿摇摇头,听得一头雾水,随手便要将之抛
弃。

「……这次的行动,命名为『天衣计画』。」苍老的声音说道:「当然,如
果你或你的组员遭到不测,一切有关你们的行动,我们会完全予以否认。」

「为了确保行动的机密性,十秒钟后,这座水井会自动销毁,祝你好运,龙
头!」说完,盒子开始冒起了阵阵青烟。

「哇!这算什么,变相裁员啊!」妮儿气的大叫,把盒子摔在地上,而盒子
在融化前,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机械声音。

「本系统……由ABS工作室设计……隆。贝多芬监制,谢谢您购买正版
……」

「你们父女俩都不是好东西!」大叫声中,水井发生了十级大地震,妮儿要
给活埋在井中了。

危急之际,妮儿衣服上的龙纹开始发亮,隐约照射出,前方淤泥中,有个通
路。

无计可施之下,妮儿有洞便钻,顺着污泥的纹路,直钻了进去。

在井口,坏后母的笑声,得意的响起。

「哇哈哈哈,转行成功,这一次我终于当坏人了。」

****************************************************************************

妮儿进入了一个怪异的洞穴……

洞窟的深处,有位全身漆黑的恶魔正在沉思中……

「哼!*** …这鬼链子……(喀哩喀哩)……为什么咬不断……(喀哩喀哩)
……」

恶魔的头发黑黑的,全身浸泡在污泥里,背后有对蝙蝠般的巨大羽翼,两支
纤细的手腕,被粗重的链子锁在金属球上,他怒气勃发,露出一对闪亮的尖牙,
拼命啃着铁链。

「*** ……(喀哩喀哩)……死老鬼胤祯…(喀哩喀哩)……只要我咬断链
子…(喀哩喀哩)…一定第一个宰了你…」

妮儿小心走近,问道:「请问,你是恶魔吗?」

「不要说废话…(喀哩喀哩)……快点念台词…(喀哩喀哩)……我很忙
……*** 死鬼胤祯……」

恶魔完全保持了魔族的态度,无视第一女主角的存在,只是拼命啃着铁链,
自顾自的念起台词。

「这不是人类能来的地方……咦!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不待妮儿回答,恶魔立刻说道:「让我看看,啊!这是恶魔的首饰,这东西
让人类带着,是没有什么价值的……(喀哩喀哩)……*** ,烦死人了,赶快交
出来,不然马上就宰了你…(喀哩喀哩)……」

啊啊!果然是恶魔,一点也不照剧本来,真是有够野蛮到家了,因为奇雷斯
的缺乏职业道德,妮儿连趁机赚到魔法力、钱的机会都没有,两人直接进入战斗
状态。

RoundOne

Fight!

妮儿使用防御。

奇雷斯使出直拳攻击。

妮儿受到了四百点的伤害。

妮儿使用防御。

奇雷斯使出魔龙皇拳。

妮儿受到了四百五十点的伤害。

妮儿的HP少于四分之一而变红了。

奇雷斯对妮儿比中指。

「ToDieYou!Girl!」

妮儿使出必杀技——封神剑奥义秒杀无限地狱极乐断!(上上、下下、左左、
右右、B+A)可是由于CPU等级不够,妮儿的指令来不及处理。

奇雷斯使出天魔斩击。

妮儿受到两千五百点的伤害。股市崩盘,妮儿被打倒了。

奇雷斯大笑道:「哈哈!三下两下就被打倒了,贺岁版的名字要改了,就叫
黑皮少年的故事。」

「谁要叫那种难听的名字。」妮儿挣扎道:「等着吧!臭蝙蝠,你马上就要
后悔了。」

RoundTwo

Fight!

妮儿使用防御。

奇雷斯使出顺逆自在剑。

妮儿受到三百点的伤害。

奇雷斯:「肤浅的女人,你就只有这几招吗?」

妮儿:「YouMustBeKill!BlckBat!」

妮儿使出奥义!(R+Q+N+F⒈⒉、F⒈0+鼠标移动)奇雷斯!

「喔喔喔喔……这个架势是……!!!!」

「密技!天劫召唤。」

空中霹雳声大作,满空天雷,打向奇雷斯。

「太卑鄙了,居然使用PC- TOOLS级的贱招。」

奇雷斯天魔功推到最强,挡下前一百枚天雷。

奇雷斯受到两千六百点的伤害。

妮儿预备攻击。

作者在旁催促:「快点打完,我想睡了。」

奇雷斯使用天魔乱舞,再接下两百枚天雷。

奇雷斯受到两千点的伤害。HP少于四分之一变红了。

妮儿决定使出最强秘技。(上、下、左、右、、、右转半圈,A+B)八百
枚天雷同时打下,奇雷斯的身体发生自爆。

奇雷斯受到九万点的伤害。

李煜吞火,卡达尔跳楼,兰斯跪键盘,胤祯吃早餐……

奇雷斯被打倒了。

奇雷斯被打倒了。

答答答当当当当……

妮儿提升等级,由见习生升格为苍月骑士。

妮儿可以配装新装备「妖刀村正」,最大体力增加五十点、最大气力增加一
百点、攻击力增加二十五点、防御力增加十五点。

妮儿的天魔功更进一层。

「我不相信我输了…你那一招,太卑鄙了……」

就这样,妮儿从坏后母的阴毛……阴谋中脱身了,而她人生的转折点,也即
将到来。

街上的邻居,开始散发一个消息,两个月之后,雷因斯。蒂伦即将为王子选
婚,进行盛大的舞会,欢迎全国的仕女参加。

更悲哀的故事即将开始。

嗯嗯!话说黑姑娘躲过了继母的阴毛……阴谋,成功的脱险了,连续的计画
失败,继母冷瞳为了自己即将成为,梁山泊第一百零八好汉,而濒临崩溃边缘。

「啦啦啦啦……我是快乐的黑姑娘……天上的精灵,树上的猴子,洞穴里的
恶魔,大家通通摔下来…啦啦啦…」

妮儿趴在电视机前,兴高采烈的看着采花行,口边哼着歌,轻松惬意。

「妮儿,去仓库把杀虫剂拿来。」

「知道了,我马上去。」

妮儿跑去仓库,到处找杀虫剂,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正自奇怪,门口突
然传来巨响,铁门被关上了。

「妮儿,妈妈有事要出去,你在仓库里好好待着,饿的话,柜子里FM2、
铁扇公主,闲的没事做,仓库里有大英百科全书,你慢慢看,等个一百几十年,
妈妈回来就会放你出来。」

说完,门口一阵呵呵笑声,坏心的后母远去了。

「哇!太卑鄙了,虐待儿童啊!」

妮儿拼命敲着大门,轰隆轰隆作响,可是超过40000KG的冲击力,还
是没办法打开施过A。T力场的大门,如果这时候有重破斩就好了。

「太可恶了,一定是有好吃的东西,这样撇下女儿,一点骨肉亲情都没有。」
妮儿无奈之下,只好向天祷告,祈求救助。

祈求立刻获得了回应,突然,整间仓库彩光飞扬,香气弥漫,笙歌吹奏间,
有位女神出现了。

「我是昆仑山的西王母,玉签风华,异世异形的少女啊!祈愿救世的就是你
吗?」

妮儿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风华缓缓说道:「王宫办了选妃的舞会,你的母亲和两个姊姊,已经去参加
了,基于某人的要求,少女啊!你将不至于孤立无援,我会成为你的后盾,并赐
予你……」

「大嫂。」

「什么事。」

「你好像背错台词了吧。」

「啊!是真的吗……真是抱歉,的确是记错了。」

「搞什么啊!你也好,他也好,难道就没有半个有敬业精神的人吗?虽然这
是贺岁版,但并不代表台词可以乱念啊!」

「抱歉……」

「算了,直接把该给的东西放下吧!什么时间了啊!」

来自昆仑山的仙女,挥动了不知从哪来的棒子,刹那间,整间仓库笼罩在一
片金光之中。

「哇!这是哪门子的礼服啊!」

****************************************************************************

晚灯初照,皇宫的夜晚,依旧金碧辉煌,为了庆贺本年元旦,雷因斯。蒂伦
举办了盛大的舞会,笨蛋皇帝「我意王」兰斯,打烂了象征开幕典礼的「铁面人
妖」蛋糕后,舞会宣布正式开始,全民都陷入欢欣鼓舞的气氛了。

卫兵甲:「这么大的舞会,为什么我们还要当卫兵呢?」

卫兵乙:「不错了,这次当卫兵,至少还有台词可说,上次在雷峰塔演死尸,
只惨叫几声就完蛋了,薪水又那么少…」

卫兵丙:「你们还算好的,上次我在本能寺当卫兵,才讲了几句话就被轰死
了,事后作者说我们不照剧本来,还要扣钱,真是有够……」

卫兵丁:「你们那都不过是小儿科,我被派去演食人妖,连露面的机会都没
有,就被铁木真一指干掉……」

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交换着彼此不良的打工经验,相争扼腕,正当人人
流泪叹息,割腕泣血时,一样物体以惊人的高速,瞬间飙来,停在他们面前。

「这……这是什么东西……」

「是日本巨蛋吗?」

「是刚弹吗?」

「是U。F。O吗?」

「是传说中的神圣大要塞,红色诺亚吗?」

「OH!NO!」

****************************************************************************

王宫中,优雅的音乐飞扬,男男女女,很热烈的贴在一起,跳着华尔滋。

雷因斯。蒂伦现任皇帝,兰斯,颇为遗憾的看着大厅,他也很想下场热闹一
番,只是,昨天晚上玩3P,不知道是不是重心没放对,把床弄垮,扭伤了脚,
所以他现在,只能很遗憾的看着别人跳舞。

不过,有人认为这是皇帝首席参谋「苍月草」的预谋,因为如果让笨蛋皇帝
取得宴会的主导权,选妃舞会很可能就会成为「进贡配偶大会」了,而根据某不
愿透露姓名的可靠高层人士指出,这项传闻的可信度高居九成。

场中的仕女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窃窃私语,不知道谁会雀屏中选,成
为王子眼中的白雪公主。

而在众多人中,有三个傻蛋,完全无视俊男的勾引,一进门就占领了餐桌,
大吃大喝。

「冷瞳妈妈,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吃饭呢?」

「因为,妮儿那个扫把精…希哩呼噜(吃面条声)…最近家里的股票大跌
…喀滋喀滋(啃面包声)…妈妈又把美金换了韩元…西西呼呼(吞鱼子酱声)
…所以我们没钱吃饭,只好来这里吃吃到饱的…哗哈哈哈(喝麻辣锅声)…」

「那…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吃饭呢?」

「大概等到……呼滋滋滋(饮波霸奶茶声)…韩元回升,新台币大幅上涨,
股市再破一万点…呜呼呼呼(被牛排烫到声)…就可以回家了……」

爱菱闻言,一口气吞了六个蛋糕(喂!小姐,你是蛇妈?),而一旁的枫儿,
以大雪山的特殊功法,掩饰住自己的气息,消去所有生命迹象,躲在角落,偷偷
拿起塑胶袋,把食物通通打包带走(喂!小姐,这是违规的。)。

「超级无双美男子,玉面郎君赛潘安,第一王子李煜,隆重登场。」

用非常帅气的三分脸,李煜登场了。

「哈哈,真是了不起,外传还没写完,就能用本名登场,这是美男子的特权
…喂!灯光,靠近一点,没关系,你可以再靠近一点……」

李煜环顾左右,忽地眼前一亮。

「美丽的小姐,你那寂寞的容颜,正如高山上的寒梅,让身为美男子的我,
非常心疼,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舞一曲呢?」

面对李煜的邀约,忙着偷偷打包的枫儿,停下动作,冷冷的回看,心里在想,
这家伙是不是也要来分杯羹,是的话,要马上给他死,杀人灭口。

不晓得自己已经徘徊在鬼门关前,银发男子为了自己的魅力失效,而大为沮
丧。

「小姐!」

「……」(枫儿考虑用剑还是下毒)

「小姐!」

「……」(枫儿考虑一剑穿心还是分尸八块)

「小姐,我有幸请问你的芳名吗?」

「刷!」

冰凉的袖里剑,抵在李煜咽喉,枫儿冷声道:「只有两种人能问我的名字,
一个是主人,一个是死人,而你……即将成为后者的一员了……」

「不!不!我不问了。」银发男子陪笑离开,让冷面杀人狂继续进行打包的
丰功伟业。

什么?枫儿穿的是无袖晚礼服,哪来的袖里剑?我说过,这是贺岁版,那些
东西不重要,在这里,流行不穿袖子,照样出剑耍帅。

魅力受到挫折,李煜转移目标,搜寻下一个对象,忽地,他眼前一黯,连忙
转身就走。

「莫…问…先…生。」

「这是幻觉…这是幻觉…我一定是听到来自大自然的声音……」

「莫问先生。」

「不存在……这个外表是女孩的使徒根本不存在…我眼前其实什么也没有
……」

「莫问先生。」

「我的眼睛…我眼睛突然瞎掉…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怪医黑杰克…你在那里
……」

「莫问先生!」

「哇……」A。T力场承受不住一再的攻击,大和号沉没,银发男子终于崩
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爱菱很委屈的嘟着嘴说:「这是风姿的贺岁版,所以原来的人物必须要出现
……」

「OH!NO!你不要拿卡司当借口。」李煜很懊恼地咆哮道:「只要你出
现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倒霉,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可是,至少也要问一下我的名字吧!不然,作者会不发出场费的。」

「休想!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李煜撇开了扫把星,寻找第三号目标,忽地,眼前大亮。

「喔!哪里来的绝世美女。」

在大厅口,一位打扮极为撩人的性感美女出现了,极具诱惑性的比基尼,在
众多大礼服中,显得特异,她不顾一切,一进来就霸着一张桌子,大吃大喝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州…不对!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不对!绮年玉貌
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唉呀!不管了。」

几乎是鼻血一喷,李煜赶上前去。

****************************************************************************

强光过后,妮儿只觉身体一轻,睁开眼来,端视了身上的衣着。

「哇!这是哪门子的礼服啊!」

原本的粗布衣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用上好绫萝织成的…比基尼。

虽然是素净的连身款式,但手臂、大腿的肌肤完全裸露,高雅的设计之馀,
也分外衬托出少女身材的丰盈,纤细而结实的蛮腰,微呈古铜色的肌肤,都造成
了极大的诱惑力。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所谓的舞会,是跳艳舞的乱交宴会吗?」妮儿的眼珠
快要突出来了,这套衣服已将她的忍耐度,瞬间扩张到极限。

「服务读者也该有个限度吧!那个绝代大淫魔,居然连我的豆腐也吃,他难
道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吗?」

「抱歉啊!小妹。」风华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道:「这的确是你兄长的要
求,他认为,像小妹这样的美人,如果穿着俗气的礼服,实在是有辱风之大陆第
一美人的身份,所以,需要特别的衣物来衬托。」

某人显然对自己妹妹的个性一清二楚,给这么一说,超级乐天派的单细胞生
物,立刻手舞足蹈,开心道:「嗯!也对,像我这种美人,本来就该用特别的衣
服来衬托嘛……」

「门口停的,是准备好的座车,只要一坐上去,就可以直达宫廷了。」

「座车啊,这个挺不错的……嗯!符合我的身份吗?」

犹如释迦拈花,风华别有玄机的笑了笑,道:「放心吧!这绝对是全王城内
独一无二的名车了。」

「是吗?哈哈哈……」

「不过,一到十二点,衣服就会还原……」

「知道啦!一到十二点,衣服就会变回原样,所以要早点回来是吧,没问题,
这故事我熟的很…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等一等啊…唉!怎么又是一个不肯把话听完的…算了,还是回恶魔塔织毛
衣吧……」

****************************************************************************

「真是有够变态了。」

妮儿口里塞着蛋糕,心里也火冒三丈高,一定是受了死鬼庵野的影响,那辆
八头大猪所拉的「猪车」,在王城中横冲直撞,要不是速度够快,在抵达会场之
前,就先进拘留所了。

「抱歉啊,小妹,因为北门天关的军需过重,宫内省今年的预算严重不足,
所以只有这种车了……不然,下次换八岐大蛇车怎么样?」

「不要!」

就是这样,别人骑白马,妮儿只好乘黑猪,穿着比基尼,直直杀到王宫来。

「可恶的死鬼老哥,下次黑鲁曼再打来,我就故意弃守,让铁面人妖把你剁
成十八块…

…「

为了泄愤,妮儿嘴里一面嘟囔,手边盘子中的食物,如变魔术一般,堆的如
小山般高。

「美丽的小姐,你那美丽的容颜,正如三月初的桃花,让身为美男子的我,
非常心醉,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舞一曲呢?」

「我们家的家训,醉鬼与男人都是拒绝来往户,你两者皆备,给我滚开。」

完全颠倒了参加舞会的目的,妮儿推开了李煜,迳自狂扫桌上食物。

自己的魅力受到连番挫折,银发男子有些难以置信。

「这些女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对本美男子视若无睹吗?不行,一定得扳
回颜面。」

「香格里拉第一搭讪王」,决定使出浑身解数,来扳回颜面,遗憾的是,接
下来的事实,只证明他选错了开始。

「那么,美丽的小姐,我是不是有这个荣幸,请问你的芳名呢?」

「……」(妮儿不语,脸色慢慢发黑,低下头来。)

「就是姓什么,名什么之类的。」为了怕妮儿不懂,李煜特别说的浅白点。

「……」(妮儿不语,双拳紧握,两肩微颤。)

「像你这样美好的女性,想必有个无比优雅的名字吧!高贵、大方、优美,
这样的名字才能配你……」一句话,注定了悲哀的结局。

「山本五十六。」

「咦!什么?」

「我说我叫山本五十六。」

犹如上古暴龙的咆哮,怒吼声中,妮儿飞起一记下勾拳,直接打在李煜下颚,
把第一王子打飞到天上当星星,李煜退场。

「真是大混蛋,居然敢问少女最伤心的事。」妮儿怒气不消,只能继续大吃
来泄愤。

「呵呵!连这种问题也问,那小子是第一号白痴。」宝座上,扭伤了脚的宴
会主人,对这一幕饶有兴味的发表感想。

「哦!是吗?比起问问题的一方,取名字的人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吧。」在
宝座旁,一个身穿紫裳,美的难以形容的佳人,柔声笑道。

「少女的芳名,是种禁忌,随便乱问会惹来意想不到的灾祸的。」宝座的另
一边,一位短发佳丽轻声微笑,灵动的眼眸中,尽是吟吟笑意。

彷佛与她的话相呼应,一个气宇轩昂,仪表不凡的贵公子,走向了正预备转
移阵地的爱菱。

「可爱的小姐,我是二王子『信陵君』白无忌,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
教一下你的芳名?」

说着,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在战国四大公子中,这位二王子也许不是最出色
的一个,却绝对是最彬彬有礼的一个,他谨守着宴会礼节,在邀请女伴跳舞之前,
先询问对方姓名。

不过,好的开始,未必有好的结果,如果同为四大公子的李煜也在,就会流
着眼泪,告诉老友:「你真是不晓得厉害啊!」

听到白无忌的询问,冷场一整晚的爱菱非常兴奋,连忙点头,喜道:「嗯!
我的名字叫做隆。爱因斯坦。布加耶拉。普林斯。匹兹克拉福。拉普它。物流。
罗严克拉姆。达太安。

红丹鼎。奇古利。敏爷司。克罗诺夫。阿私达也家。阿码多卡码。古稀达茄
私。阿保罗福带泥其私福阿课诺骡夫普机米罗。侬茄达阿黛芙柔西雅……「

女孩滔滔不绝的说着,为了维持绅士风度,白无忌也只有苦笑着,认真听着,
而宝座上的一群人,早已笑得前翻后仰,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名字的长度,可以媲美一本词海,这是除了善于打造器物外,矮人族的另一
项特点,而没有这等常识,又笨的去问名字的人,就只好在这上头吃大亏了。

「这就叫上一次当,学一次乖。」妮儿含着水果糖,含糊说道。看她一副心
有戚戚焉的样子,或许以前也曾因这理由而上过当吧!

正要把蔬菜果冻全放进口里,妮儿被人拍了一下,猛然回头,却发现有位打
扮舒爽,挽着长发的美女,眼中闪烁着知性的光华,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这怎么可能,除了怪物嫂嫂以外,怎么可能还有女人的皮肤比我还白,腰
也比我还细……嗯!还好,她的胸部没我……」

斜眼打量对方,妮儿显然受到了不少打击。

妮儿一直不说话,对方只好先开口了。

「这位绝世佳人……」一开口,妮儿才发现,这美女竟是个男人,当场便差
点要吐血。

「干什么?人妖。」

「我…我想……」

「不准想,被你一想,连我都心。」

「啊!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

「告诉你,你什么也不要妄想,本小姐不可能看上你的。」

被这样一说,男子连忙摇着手,解释道:「妮儿小姐,你误会了。我是三王
子,天野源五郎,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跳支舞吗?」

「我讨厌和娘娘腔跳舞,你这家伙油腔滑调,一定不是好人,快点滚开,不
然等下把你宰了煮火锅。」

妮儿没好气的回答,其实她的不悦,还有另一层理由,这个男人虽然一副娘
娘腔的样子,但相貌之美,实在没话可说,更糟的是,妮儿实在不能接受,一个
男人比自己还美。

「别这么说嘛!妮儿小姐,我等这支舞等好久好久了,请给我一个机会,也
是给你一个机会。我将点亮你心底的灯火。」

对着佳人,源五郎不敢分毫掉以轻心,连忙引用当年兰斯王泡妞成功的例句。

无奈,妮儿不是林清玄,对点燃心灯没什么兴趣,更讨厌眼前这个男人,还
是多吃点比较实际。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想了想,妮儿想到不对,开口疾问道。

源五郎立刻摆出一副「大鼻子情圣」的姿势,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妮儿,俊美
的容颜,海一般的深情眼眸,让场中无分男女,都为之陶醉。

「这小子不错啊!学到本大爷三成的泡妞本领了。」身为地主的兰斯,感到
于有荣焉,连忙骄其妻妾。

仍旧是一把好听的嗓音,源五郎柔声说道:「因为,我就是为了遇见妮儿小
姐,所以才出生的,你的一切,我当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啪!」

话还没说完,一记热辣辣的耳光,响在源五郎的脸颊上,突然的一巴掌,让
所有男人为之震惊,感同身受,刚刚发出豪语的兰斯,甚至不自觉的捂着脸颊。

「果然是三成功力啊!夫君。」一旁的泉樱,微微笑着,却是一脸的揶揄笑
意。

「嗯!嗯!对付棘手的角色,三成功力显然不太够。」本着一贯的厚脸皮,
兰斯也跟着落井下石,点头称是。

「死鬼娘娘腔,长的没人家帅,还学人伴浪漫,没事说什么鬼台词,听的人
肉麻死了,真心。」

妮儿抖了抖身子,似乎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想再被无聊男子纠缠,朝
另一处火锅走去。

方举步,陡觉腿上一重,仔细一看,却是源五郎扁着嘴,哈巴狗般的抱住美
人大腿,装出一副可怜样。

「死鬼人妖,快点放开,没事抱人大腿,你要死啊!」

「你不肯答应,我就一直抱着……」

「好啊!这招死缠烂打,有我七成的功力了。」兰斯面有得色,忘记刚刚的
教训,大声叫好。

「这样还不够,如果技术高杆的话,就会趁机用脸在女方大腿上磨蹭,便宜
不占白不占……」

「劈!哩!啪!啦!轰!隆!哗!差!」

一阵激烈的巨响,妮儿对着脚上的不良附着物,拳打脚踢,招招致命,看的
兰斯胆颤心惊,说不出话来。

「七成功力啊!夫君。」苍月草浅浅而笑。

兰斯讪讪道:「抱歉,家教不严,家教不严……」

「死人妖,别以为死缠烂打就有用,本小姐一年打死上百个你这种货色!」

「打是情,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如果打我能让妮儿小姐高兴,就请你
尽避动手吧!」

「好!我就打的你连你妈妈都认不出你。」

「壹!贰!参!肆!伍!陆!柒!捌!玖!」

九头龙闪加陆奥牙斩,八极拳杂狮子咆哮弹,尽避猛招如云,源五郎就像是
传说中的怪老头,一抱紧就不放手,让妮儿也莫可奈何。

「对了,就是这样,十成功力,打不死的蟑螂。」看到源五郎的坚持,兰斯
点头称赞。

「哦!死缠烂打后,是打不死的蟑螂,这方法挺有趣啊!」

「泉樱姊姊,因为啊!夫君对于自己唯一的长处,理解得十分清楚啊!」

「死蟑螂,我就不信甩不开你,看招!」

「唉呀!」

一声惨叫,却是妮儿苦无良计之下,索性把人踢去撞柱子,轰隆轰隆霹雳连
响,残忍的手段,让旁人看的整脸发白。

「不行,再这样陪她玩下去,柏林影帝都要成肉泥了。」

发现在这女子之前,连蟑螂都难以生存,天才军师决定改变战略,他急忙招
供道:「其实呢!以妮儿小姐举世无双,全大陆第一的美貌,您的影迷俱乐部,
早就可以堆到大海的另一头了,我是您的影迷,所以对您的事情一清二楚,请您
给我跳舞的机会吧!」

泡妞泡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一点节操都没有了,不过,见人说人话,见鬼
说鬼话,这番话对妮儿显然相当受用,她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像我这种『宇宙无敌超级霹雳大美女』,会有影迷俱乐部,也
是很正常的事啊!」

给这一捧,妮儿完全忘记刚刚的盛怒,对着源五郎,一个燕尾服男子,一个
比基尼女郎,两人就在大厅跳起舞来。

「嗯!北风太阳大作战,这是当年铁木真留下的最高境界啊!」兰斯煞有其
事的忙点头,左右的泉樱、苍月草,都是一副「这个人无药可救了」的表情。

跳舞到一半,突然间钟声大作,连响十二下。

「怎么会!」

「怎么搞的,不是才刚满八点吗?为什么突然敲午夜钟。」

「王宫的钟坏了吗?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设计者不好,用的一定是ABS系列的烂货。」

(作者:其实是页数快不够了,要赶快结尾。)

「啊!」

一声尖叫,妮儿用手环抱住身体,蹲了下来。

十二点的钟声一打,妮儿身上的比基尼,立刻还原,却不是还原成原来的粗
布衣裳,而是还原成……刚出生的样子。

「啊!是哪个白痴设计这种东西,本小姐要砍她一千刀。」妮儿尖叫道。

「啊!是哪个天才设计这种东西,本大爷重重有赏。」

虽是兄妹,反应却是不同的,而不愧是当世第一魔功的继承者,美人给剥光
的刹那,兰斯如猎犬般睁大眼睛,眼如铜铃,伸出长舌,口水如瀑布般地奔流。

一旁的源五郎,应变奇速,扯下桌上桌巾,罩在妮儿身上,而裸体美人也没
再给馀人任何遐想空间,健步如飞,夺门而逃。

「轰!」

只听得厅门轰然巨响,厚实的大门,给撞出了一个少女的人形,看的让人瞠
目结舌。

「哇!」

「可惜。」

「呵呵,美丽的小姐,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逢。」

兰斯大呼遗憾,源五郎好像很期待似的笑着,李煜还在环游银河没回来,而
白无忌……

「客里米夫阿脱罗米。斯兹罗夫西科阿里夫戴甚……」爱菱语笑嫣然,还在
讲。

天花板的吊灯上,一名个头矮小的男子,安安稳稳的坐着,冷冷的面容,不
带一丝笑容,手臂上绣了一个铁血骑团的徽章。

看着弟弟的丑态,他喃喃道:「白痴!」

他的对面,顶头上司,一个笑得满是天真稚气,梳着长长马尾,和式打扮的
女子,在另一盏吊灯上,颇为好动地轻轻摇晃,向他举杯。

「干杯!」

这是整场宴会最平安的一场对话,也为这场闹剧划上休止符。

而将要来到的,是另一场闹剧。

爱菱篇楔子

艾尔铁诺历五五九年十二月艾尔铁诺新领地金陵

皑皑白雪,漫无边际的飘洒而下,周围的建筑物,都被漆上了一层银粉,被
房屋中的灯火一,雾气氤氲,在有心人的眼中,美的不像人间世。

来往的路人,穿着厚厚的皮衣,搓着双手,口中呵出热气,试着增添些温暖,
皮肤因为寒冷,而显得有些冻伤,像这种冰点以下的天气,要是稍有不慎,说不
定连耳朵鼻子都要被冻下。

「你好啊!」

「你也好啊!你家的媳妇该生了吧!」

「快了,就在下月月底。」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两个相遇的路人,相互道贺,却又分离,再没几天,就是年关了,百姓们赶
着办买年货,店家也忙着招揽生意,人们虽然忙碌,但却显得喜气洋洋。

「来啊!来啊!最新鲜的山鸡。」

「上好的烧酒,刚出窖的,客倌您尝尝吧!」

「桂酒酿汤圆,独家配方,十五铜币一碗,不好不要钱喔!」

商店伙计正努力增加业绩,金陵本富庶之地,民生经济也很稳定,虽说一般
的平民百姓,会自制年糕、腌肉等基本料理,但还是也不少奢侈品,是必须上街
采买的。

在众多的行人中,有个存在,显得特异,分外的引人注目。

严格说来,他不算行人,因为他根本没有行的能力。

他是个乞丐至少,没有人会对他的外表有其它联想。

几难蔽体的衣衫,残破的无法辨认,肮脏的泥浆、污血,教人一看之下便想
掉头,皲裂的皮肤下,是许多烂疮,虽然在冰雪中坏死冻僵,但仍散发出心的臭
味。

一个少年难忍恻隐之心,想去救济,却立即被同伴拉住。

这类的人,天晓得是惹了什么麻烦,落到这等地步,救了他,说不定反惹祸
上身,而且看他这样,大概也不能医治了,反正这人衣衫单薄,在这等大雪天中,
不用多久,就会变成一具冻尸,那时候,再来替他收尸吧!

他踽踽而行,这样说并不正确,因为他起不了身,只能靠两肩与膝盖来爬行,
忍着刺骨的寒风,在地上匍匐前进,身上的伤口,在摩擦中破裂,却立刻给地上
的冰雪冻住,连血也流不久,就这么样子,在雪地上拖出一行血路。

风好冷,地也好冷,身上的伤口好痛,但却又好似没什么感觉,自己快死了
吗?

这大概是所有路人共有的预测吧!

这也和自己在三天前的想法相同。

没有人能想到,他在过往的三天里,就这么爬过了七百里颠簸的山路,就像
没有人会想到,在一年前,他曾是翩翩美少年,意气风发,在金陵的武道大会上,
独挫群雄,蠃得佳人青睐,扬名天下。

过往行人,见他可怜,虽不敢靠近,怕给传染疾病,却也会丢几枚铜币,当
作施舍,他没有接,连看也不看一眼,还是持续爬行,只有在有个大婶抛了半个
冷掉的馒头时,一口吞入,大嘴咀嚼。

他不能去捡这些钱,除了仅存的自尊外,也是为了要早一步到达目的地,他
已没有别的力气,连伸手捡钱的力气都没有,仅能不断地重复蠕动,往目的地前
去,那个他在绝狱中无时或忘、死里逃生后立刻浮现脑中的故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深了,周围行人散去了,当店家一一熄去灯火,他终于
爬到了目的地。

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巍峨宫门,玉阶琉璃瓦,红楼黄金塔,建筑豪华精
美,一派宏伟气象,然而,诺大的庭院,仅在远处有两三盏灯火,其余的地方,
杂草丛生,器物损毁,杳无人声,和宏伟的建筑相比,不觉生起荒凉的鬼气。

在过往的三千七百年里,金陵为唐国首都,九州岛大战前,也曾辉煌过一时,
皇亲李白,就以剑仙之名,纵横风之大陆,无人能敌,后来王室内讧,一蹶不振,
为魔族所灭,九州岛大战后,后人虽复国于斯,却已无复昔日荣光,成了邻国艾
尔铁诺的附庸。

十一个月前,艾尔铁诺大举入侵,第二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破王城,
唐国一夕灭亡,由于行动太过神速,唐军甚至还来不及抵抗,就被歼灭,可笑的
是,正因如此,金陵的建筑、唐国皇宫并未遭到战火的洗礼。

但之后的发展就让人笑不出来了,接任负责驻守的第三军,展现了完全不同
的作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是他们奉行的口号,无视于第二军团长
「善待亡国遗族」的劝喻,第三军对李氏王族赶尽杀绝。

位列王亲而遭斩杀者,不下数百,成年男子全数当市腰斩,幼儿活埋,女子
发配官家为奴,行为劣迹者充军边关。

更有甚者,有位身怀六甲的宫女,被确认怀了王室后裔,却因为执法的军官
好心,决意私下为其开脱。不料,遭到同僚密报,宫女连同该军官,全数遭到逮
捕,处以极刑,两人被数柄烧红的长枪所贯穿,在火焰中哀嚎至死,而第三军的
高层,将此事美其名曰「三人行」,为侵伐史写下了残酷而凄厉的一页。

他缓缓爬近半颓圮的宫墙,看着里面的一草一木,地上的血迹,被捣毁的雕
像。

据说,地上的鲜血,是第三军在斩杀王族时所留下的,此刻看来,格外惊心。

「疴哿哿……」

张开喉咙,已经嘶哑的喉管,仅能发出些许的怪声,难以想象这是以前人人
称羡的优美歌喉,在监狱的那段时间,狱卒敲碎了他的臂骨、腿骨,为了怕他日
后反击,又割断了他手足的神经,当体内的毒素发作,逐渐往上蔓延,那天下无
双的俊美容貌,就这么毁了。

举目四望,尽是疮痍,那大石龟,是他小时候攀爬过的,那半折的古树,是
他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

那时候,一切都像春光般美好,宫廷的武将对他的剑技赞赏有加,父亲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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