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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他是先祖李白后的第一人,每当剑技比赛获胜,他就会带着奖章,跑到心爱

人身边,把荣耀分享于她,当小小的手,把早就预备好的花环,放在他的头上,
他便会搂着她,纵情欢笑,再没有任何事,比这更让他欢喜了。

想起过往种种,他痛哭失声,充满了悔恨。

那一天,若不是同门师兄为他庆贺即将新婚,若不是他在毫无防备下喝了那
杯酒,艾尔铁诺怎能趁他毒发,攻灭家园?不,倘若他一身武功犹在,那群鼠辈
怎敢妄动唐国分毫!

激动之下,他撑起身子,拼命的叩头,让额头在地上磕出一个个的血印,宛
如雪中红梅,怵目惊心。

他对不起父亲、母亲,对不起那许多叔伯,对不起那些年幼,甚至尚未出世
的弟,也对不起那殉节而死的忠贞臣民,因为自己的肤浅,造成了这无可弭补的
祸事。

艾尔铁诺王室,忌惮他的武功,虽然明知这人已成废人,仍不敢掉以轻心,
由皇帝曹寿秘赐下「牵机药」,要令他蜷曲而死。

天可怜见,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饮下牵机药的他,侥幸不死,只是昏迷,
被失察的兵卒随手弃尸山沟。

当他从水沟中醒来,唯一的念头,便是再见故园一眼。

这个意念,支撑着他不死,并且横越七百里山路,重回金陵,途中数度险些
不支,都在这未了心愿的遗憾下,又重新爬了下去,现在,他终于回到这里了。

在不知是第几下的叩头后,他颓然倒地,所有的力气,都已用光,额头的血
也已干涸,唯一可以做的事,便是等死了。

可是,他不愿死啊!

他想复仇,想重建家园,想要重新抢回她。

然而,即使他武功仍在,身体完好如初,这些也是莫大难事,更枉论如今。

现在的他,比废人还不如,他甚至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只要艾尔铁诺知晓
他尚在人间,必定不计代价的要他一死。

自己已走投无路了,师父虽是大陆上的绝代高手,但看师兄待己如此,师父
却不闻不问,想必也是默许了那么,放眼大陆,是没有人能帮自己报这血海深仇
了。

既然如此,还是死了吧!

脑里的念头还没消逝,他的瞳孔突然暴睁起来,在不远的前方,地上有几片
金屑,亮晶晶地,甚是动人,是艾尔铁诺军队拆卸宫廷宝物时落下的。

虽然相隔了段距离,雪中视线又不清,他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他的金
莲花。

当时,宫内有名舞姬,名叫娘,舞姿美的像天仙下凡,为了追求舞蹈的美,
为了博佳人一笑,他不惜巨资,在宫廷大殿以黄金铺造,铸成金莲花,令娘舞于
其上,此等佳事,成为国际美谈。

唐宫被破,艾尔铁诺王廷欲睹金莲舞,特命军士将金莲花拆卸回国,不料娘
撞柱殉主,金莲舞自此成绝响。

「呜呱呱……呜……」乍见旧物,故人音容,历历如在眼前,他激动的难以
自己,哑着嗓子,哭喊出声,他挪动身体,向金屑爬去。

尚余半尺,气力已尽,任他怎么努力,就是再抬不起身子,原已遗忘的冰冷,
此刻全袭上心头,手足麻木,直挺挺的趴倒在地上。

大雪未停,天地无情,白雪皑落,逐渐掩埋一切,也盖住了他大半身体,在
他头发上结了白霜。

周围一片死寂,仅有微弱的心跳声,而当这最后的声音也停下,就是他告别
人世的时候了吧!

(老天对我,到底是好还是坏呢?居然还成全了这最后的心愿。)

很奇怪的,当生命走到了尽头,脑里竟然有这想法。

不管是喜是悲,这人间的一切,将再与他无关了。

「嘿!好像还活着的样子。」

当意识渐渐消失,耳边突然出现了人声,某个苍老却充满活力的声音,在前
方响起。

是幻听吗?

不,靠着尚余的理性,他肯定有个人站在前方。

勉力睁开眼睛,眼前却空无一物,声音却从背后传来。

「喂!废人小子,你还活着吗?要是还活着的话,就出个声吧!」

他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老乞丐。

当师兄邀己赴宴时,他抱了柄古旧的木剑,面前放了只破碗,躺靠在阶梯角。

自己看他可怜,料想是名落魄剑客,命随从取了锭金子相赠,取笑道:「老
丈,身为剑客沦落如此,不是太凄惨了吗?」

老乞丐闻言,仅是一笑,道:「小伙子,你别说我凄惨,小心饮食不慎,落
至我这个田地,到时候你比我还凄惨啊!」

随从纷纷欲老拳相向,自己虽然喝阻,却也斥以无稽,哪知老者一语成言谶,
当真印证了今日的凄惨光景。

「呜巴……呜巴噜噜……」

他拼命挣扎,努力地发出些声音,像是溺水的人,极力想抓住些什么。

「哦!还活着啊!」

苍老的声音,发出笑声:「你的运气不坏,艾尔铁诺王室怕你不死,给你下
了牵机药,刚好和你体内的寒天玉膏互冲,虽然整得你半死不活,却也冲淡了毒
性,让你能支撑至今。」

「你也算是个天才,这种身体,七百里的山路,居然还是爬的过来。」

「可是,今后的你,打算怎么办呢?你的毒没解,一身武功废了,内力散尽,
筋脉半断,以后的你,连当个平常人都做不到。」

苍老声音继续揶揄道:「不,你连以后都没有,在这种大雪天,以你这样的
伤势,又无内力护身,只要不管你,半刻之后,你就冻死了。」

「你打算怎么办呢?这么死了,倒也干净,不会牵连到其它人,你独自一人
到黄泉去忏悔就行了。」

「对你来说,死该是比较好的选择吧!你若活着,仅是不断面对痛苦的人生
而已,那还不如死了轻松。」

看着残破的宫廷,碎落的金莲花,想起了许多人的面容,他再度激动起来,
撑起身子,对着虚空,不住叩头。

「呜巴噜巴……」他不想死,至少,不能就此死去,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
做,该穷尽他的余生,去对那些已逝去的人,做些弭补。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你的师父,那么厉害;你的仇家,势力又那么大,
我若是帮了你,他们岂不是连我也杀。再说,人心难测,我救了你,谁知道你会
不会恩将仇报,反咬我一口。」

老者唠唠杂杂的说着,而他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血,再度于雪地上开满了红
花。

老者见他若此,亦不禁哑然。

「好吧!念在昔日受你一金,老夫今日便还你的人情。」

老者说完,长叹了口气,「唉!老夫渡海东游,本是希望一睹别块大陆上的
人文风采,谁知却看见了这么凄惨的一幕。」

听得老人允诺,他大喜若狂,磕头谢礼。

他不晓得这老者是谁,也不晓得他能否救助自己,只是,凭着过人的直觉,
他有种预感,这人就是自己的救星。

「且莫高兴,老夫答应救你,却得要靠你自救,老夫成行前曾立誓,不能干
预此地俗事。」

老者的声音凝重起来:「要是你当真有心,就站起来给老夫看看。」

站起来!

这简直是天大笑话,且莫说他半丝气力也无,便是有,此刻四肢骨骼尽皆碎
断,如软皮章鱼一般,又如何能站起,这要求不啻于海底捞针。

但是,老者语气的坚定,让人彻底的明白,这不是个玩笑。

虎吼一声,他抓住了金莲碎屑,昔日少年种种,走马灯似的闪过,如果,自
己在这里倒下了,那么,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就是一败涂地了。

要活着,要继续活下去,不是为了逃避死亡的恐惧,而是要面对更多人世的
痛苦,唯有藉着这些痛苦,才能弭补那些永远的遗憾。

是无尽的血泪,是最深刻的情感,难以想象的力量根源,此刻豁然贯通全身。

「呜……」

一声怒号,恍若地狱的修罗重回人间,他笔直地站了起来,却在站起的刹那,
创口爆裂,鲜血飞溅,又倒了下去。

迷糊间,仅看到一个苍松也似的遒劲身影,正如绝岭上的古松,凌风雪而独
立,忍冬而越发青郁。

「好!为常人所不能为,这就是天纵其才,你和我一样,都是天才。」老者
大笑道:「从今日起,你便随我学剑,学那天才的剑法。」

在大笑声中,他昏了过去,却很安心的明白,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自己睁眼之后,将会开始第二次的生命,而那将是个让人期待的开始。

风之大陆面积广大,有着许许多多不同风貌的城市,基本上说来,一个都市
的繁盛,必定与周围土地的肥沃,可用资源的多寡,有着密切关系。

香格里拉,却是个不遵循这条定律的都市,她位处于西方沙漠、北方丛山的
交会处,方圆五百里内,土地贫瘠,荒芜人烟,各式的沙暴、瘴气、奇异射线,
让附近的地理环境,成为几近绝域的存在。

可是,今天的香格里拉,却是风之大陆上首屈一指的都会,理由无他,重要
的地理位置,造成了奇迹的缘由。

香格里拉处于「银海公路」的中心,无论是经济、政治、军事上的地位,均
重要的无以附加,更是风之大陆上最大的商业都市。

早在远古时代,当时的先知,有鉴于大陆东西两边交通大半被「龙腾山脉」
所分割,便顺着地气流脉,开出银海公路,又在其中心,与山脉龙口交点,联合
布下强力结界,清除不洁物,建设了这座梦幻之都,香格里拉。

风之大陆东西部的交通,主要依赖北方的蟠龙长廊、中南部的银海公路,而
两座中心都市,一是军事要塞「北门天关」,一是商业巨都「香格里拉」。

然而,论地位,北门天关是远远不及香格里拉的,一来,北门天关是军事型
要塞,门禁森严,又处于崇山峻岭,没什么商业价值,而香格里拉却是完全商业
化的经营,广汲各地商旅;二来,北门天关仅仅接通艾尔铁诺与雷因斯。蒂伦,
而香格里拉却是同时沟通四大势力,相形之下,重要性不言可喻。

自建成以后,香格里拉便发表宣言,言明此块乐土,将永属中立,不受任何
政治势力的统治,而且禁止一切军事行为。

这个誓言背后根据的实力为何,不得而知,总之,数千年来,没有半个国家
曾妄想染指于她,事实上,就连九州岛大战时的绝代霸主铁木真,也承认其自治
权,而未稍加干涉,此事便成了极耐人寻味的一章。

现在,香格里拉,由多位商会代表组成的联合会所管理,数年改选一次,居
民们保持着乐观、奔放、自由的风气,愉快的进行种种交易,使得香格里拉成为
最豪华的淘金窟。

由合议会所颁布的法令中,有着这样的告知,香格里拉不属于任何政治体系,
换言之,不管在外界犯了什么过错,只要入城后安分守己,就不会遭到追缉,许
多逃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故而将此视为逃难的最佳场所。

反正城中酒色财气、声色享受,一应俱全,与其潦倒一生,不如狠狠地干一
票买卖,到此狂欢一夜,纵是明日横死街头,也算不枉此生。

香格里拉,就这样吸纳了大量的赃款,为其繁华的夜色,增上了血腥的一幕,
有人说,梦幻魔都的每一棵树,均是以旁人血泪灌溉而成长的。

事实上,也果真不错,只需肯按时缴纳巨额税款,合议会漠视一切的不法行
为,管他杀人也好、买卖人口、逼良为娼、走私聚赌……都是在合议会的许可下
进行的。

只要没有违反游戏规则,就不会遭到警卫队的通缉,可以在城内为所欲为。

只是,这里并不全是违法之徒的乐园,虽说处于特殊地带,各国官府不能直
接行使权力,但也因为如此,奖金猎人、杀手、忍者……之类的地下行业,大兴
其道,黑吃黑的案件,每天都在大街小巷内,不断重演。

相对于杀手的横行,保镖业也是大大兴旺,许多有钱的富商,为了性命安全,
出入皆携带数十名保镖,前呼后诺,好不热闹,而令人喷饭的是,也有许多保镖
护院,在交班后立刻转行当杀手,大赚外快。

靠着种种的地利、人和,香格里拉很自然地吸引了各方的奇人异士,成为了
雷因斯。蒂伦的「稷下学宫」外,另一个人脉宝库,市井街坊卧虎藏龙,有人戏
称「一块招牌砸下来,可能砸出一箩筐高手」,这就是香格里拉的写照。

当然,真正拥有强大力量的高手,为了种种原因,通常是不露象的,一般的
人,也很难判断,到底怎么样的人,才算高人,为此,香格里拉的诗歌故事里,
增添了许多闹剧,也附加了许多传奇色彩。

把时光回溯到艾尔铁诺历五六○年年尾,此时,以「我意王」之名为后世所
知的兰斯洛,仍然在杭州荒山上,做着日后成为大陆第一盗贼的梦想;雷因斯的
第一公主莉雅,正在稷下发表诗文新作;日后任职于他们手下的神秘军师源五郎,
则于武炼独自漫游,做着修业旅行……

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大陆中北部的龙腾山脉里,一段罕为人知的小小旅
程,无声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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