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
１５。１通风报信
因为，周幽王渐渐的发现，在褒姒的脸上再无出现过半点笑意。
周幽王的心突然紧缩在了一起。
那两次动人的微笑尚清晰在眼前，周幽王绝不愿这自此成为历史的纪念。
对于最爱的女人，总是希望她能笑颜常开。男人莫不如此。
虽然褒姒一脸寒霜能带来一种冷峻的美，可冷峻久了，就成了冷心。
褒姒并不爱笑，可褒姒曾经笑过。
如果在周幽王的记忆中没有那两次微笑，他可能不会穷尽一生的心思来博取
她的再次一笑。
他会在万般努力而心灰意冷后选择放弃，他会认为那就是冥冥之命。他会认
为自己只是遇到了一个不会笑的怪人而已。
所以，记忆是个很折磨人的东西。越美好，越折磨人。
周幽王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带着褒姒返回到从前的美好，这也是他选择的还
债方式之一。
周幽王在费尽心机的想办法。
周幽王很纠结。
可有人比他更纠结。
已走在崩溃边缘的申后决定出手了。
就在今晚。
一顶小巧叠花散发着淡淡橘黄光芒的宫灯边，坐着两个人。
两个女人。
一少一老。
少的是申后，老的是申后的奶妈。
申后郑重的把一封密信递给奶妈，并紧紧抓住她的手道：妈妈，此信性命攸
关，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太子，万万不可大意。
奶妈严肃的点了点头，道：王后放心，我们翻身指日可待。
在淡淡的灯光下，奶妈的脸显出无比的沧桑和睿智。
清晨。
奶妈捧着两匹彩缯，脚步轻松的向宫门走去。
门卫将其拦住，例行搜身。
他们在奶妈身上大概扫探了几下，又把彩缯抖落开，看别无夹带后，手一挥
放行。
奶妈暗舒一口气，微笑点个头示意后，加紧向门外奔去。
不幸的是，其中一门卫忽皱眉对同伴道：昨天褒娘娘方才传旨，对所有进出
掖庭的人全要脱衣检查，刚才那位婆婆岂不正是王后的奶妈？
同伴恍然大悟道：好像是的，待我追上去再看看。
这句话奶妈听的一清二楚，事发突然，激灵灵之下，她再也镇定不住，忽然
拔脚逃窜起来。
这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褒姒展开申后密信通读时，她的嘴唇都已被咬出了血。信曰：宜臼吾儿，
现妖女势獗，母备受牵制，孤掌难鸣，岌岌危也。你宜速上表向父王徉为认罪，
以期回朝，共商后计。
褒姒咬牙切齿的捏着密信，她的粉脸已变成了铁青。忽一瞥间，她看见了被
收缴的两匹彩缯。
她立刻走过去，用两只手使劲的绞着，不停的撕，不停的撕，直到全部成了
破碎不堪的布头，才稍稍歇了口气。
褒姒看着满桌的凌乱不堪，嘴角竟不自觉又浮起一丝冷笑。
她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周幽王更没想到。
当周幽王看到这样一堆破缯时，心里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没想到，女人
的愤怒和嫉妒竟是如此的超能力。
褒姒把密信递给周幽王细细看了一遍。看完后，周幽王竟然没有说话。
他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他在想应对之策。这次火势之大非同小可，将对他
是一场真正的考验。
褒姒看周幽王没有说话，冷哼一声，把密信捧在手中一字一顿的大声念了出
来，边念边用眼角余光扫着周幽王的脸。
周幽王的脸由白到红，等褒姒念完后，竟黑沉沉一闪，他突拍案而起怒吼道：
此老奴祸国殃民，不杀实不能解朕心头只恨。
刚一说完，他即呛琅琅拔出腰间宝剑，跨步出门，令人牵来奶妈，手一挥，
斩为两截。然后，开始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褒姒。
而褒姒正用冷冷的眼神回盯着她。
很冷很冷。
再给朕一次机会好吗？再放他们一马好吗？周幽王心中苦苦哀求道。
可是，这次他从褒姒的眼中再也得不到任何的信息。
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
然而周幽王却又认为这是一种默认。
他原以为和上次一样，找个替死鬼给褒姒一个台阶下后，事情就会被流逝的
悄无声息。
周幽王和她老婆申后一样，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们都太小看褒姒这个女子了。
更太小看了褒姒的手段。
因为，周幽王渐渐的发现，在褒姒的脸上再无出现过半点笑意。
周幽王的心突然紧缩在了一起。
那两次动人的微笑尚清晰在眼前，周幽王绝不愿这自此成为历史的纪念。
对于最爱的女人，总是希望她能笑颜常开。男人莫不如此。
虽然褒姒一脸寒霜能带来一种冷峻的美，可冷峻久了，就成了冷心。
褒姒并不爱笑，可褒姒曾经笑过。
如果在周幽王的记忆中没有那两次微笑，他可能不会穷尽一生的心思来博取
她的再次一笑。
他会在万般努力而心灰意冷后选择放弃，他会认为那就是冥冥之命。他会认
为自己只是遇到了一个不会笑的怪人而已。
所以，记忆是个很折磨人的东西。越美好，越折磨人。
周幽王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带着褒姒返回到从前的美好，这也是他选择的还
债方式之一。
周幽王在费尽心机的想办法。
周幽王很纠结。
可有人比他更纠结。
已走在崩溃边缘的申后决定出手了。
就在今晚。
一顶小巧叠花散发着淡淡橘黄光芒的宫灯边，坐着两个人。
两个女人。
一少一老。
少的是申后，老的是申后的奶妈。
申后郑重的把一封密信递给奶妈，并紧紧抓住她的手道：妈妈，此信性命攸
关，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太子，万万不可大意。
奶妈严肃的点了点头，道：王后放心，我们翻身指日可待。
在淡淡的灯光下，奶妈的脸显出无比的沧桑和睿智。
清晨。
奶妈捧着两匹彩缯，脚步轻松的向宫门走去。
门卫将其拦住，例行搜身。
他们在奶妈身上大概扫探了几下，又把彩缯抖落开，看别无夹带后，手一挥
放行。
奶妈暗舒一口气，微笑点个头示意后，加紧向门外奔去。
不幸的是，其中一门卫忽皱眉对同伴道：昨天褒娘娘方才传旨，对所有进出
掖庭的人全要脱衣检查，刚才那位婆婆岂不正是王后的奶妈？
同伴恍然大悟道：好像是的，待我追上去再看看。
这句话奶妈听的一清二楚，事发突然，激灵灵之下，她再也镇定不住，忽然
拔脚逃窜起来。
这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褒姒展开申后密信通读时，她的嘴唇都已被咬出了血。信曰：宜臼吾儿，
现妖女势獗，母备受牵制，孤掌难鸣，岌岌危也。你宜速上表向父王徉为认罪，
以期回朝，共商后计。
褒姒咬牙切齿的捏着密信，她的粉脸已变成了铁青。忽一瞥间，她看见了被
收缴的两匹彩缯。
她立刻走过去，用两只手使劲的绞着，不停的撕，不停的撕，直到全部成了
破碎不堪的布头，才稍稍歇了口气。
褒姒看着满桌的凌乱不堪，嘴角竟不自觉又浮起一丝冷笑。
她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周幽王更没想到。
当周幽王看到这样一堆破缯时，心里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没想到，女人
的愤怒和嫉妒竟是如此的超能力。
周幽王没有说话。他还在琢磨密信的含义。
他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他在想应对之策。这次火势之大非同小可，将对他
是一场真正的考验。
周幽王的脸慢慢的由白后红，倏尔黑沉沉一闪，他突拍案而起怒吼道：此老
奴祸国殃民，不杀实不能解朕心头只恨。
刚一说完，他即呛琅琅拔出腰间宝剑，跨步出门，令人牵来奶妈，手一挥，
斩为两截。然后，开始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褒姒。
而褒姒正用冷冷的眼神回盯着她。
很冷很冷。
再给朕一次机会好吗？再放他们一马好吗？周幽王心中苦苦哀求道。
可是，这次他从褒姒的眼中再也得不到任何的信息。
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
然而周幽王却又认为这是一种默认。
他原以为和上次一样，找个替死鬼给褒姒一个台阶下后，事情就会被流逝的
悄无声息。
周幽王和她老婆申后一样，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们都太小看褒姒这个女子了。
更太小看了褒姒的手段。
有一天，黄昏。
天上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内侍们撑着华盖，周幽王退朝后，一如往常的向琼台走去。
迎面影影绰绰走来了一个青衣丫鬟，怀里报着一个花布包袱，顶风冒雪，疾
走而近。
周幽王突然就觉得这个丫鬟很面熟，可是她整个人都被雪花模糊了，又分辨
不清楚。
当两人面对面时，周幽王惊讶的差点把舌头咬断。
竟然是她。
褒姒。
周幽王忙一把将褒姒搂进怀里，连拍掉她身上的雪花惊问道：你为何这身打
扮？你要到那里去？宫女呢？是不是她们偷懒服侍不周？
褒姒瞟了一眼，冷冷道：不关宫女的事。是我决定离开的。
周幽王道：离开？你要离开到哪里去？
褒姒道：回家。
周幽王道：回家？你家在哪里？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褒姒道：这里我呆不下去了。
周幽王惊道：为什么？
褒姒道：我怀孕了。
周幽王一愣神道：你怀……怀孕了？
褒姒冷冷道：嗯。已两个多月。
周幽王眨巴了一下眼，突然手舞足蹈道：你有了朕的龙子！哈哈，实乃苍天
有眼啊！万幸，万幸！朕太……朕太幸福了！
他忽然竟忍不住泪流满面。
褒姒却冷冷道：所以我要走了。
周幽王惊诧道：你……你……你要走？你怀了朕的龙子却要走？
褒姒点头道：嗯。
周幽王突然有些失控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褒姒道：因为我爱我们的孩子。
周幽王嘴角有些扭曲道：难道你认为朕会不爱吗？
褒姒道：你也许会爱。可是一定会有人不爱，必欲置其死地而后快。
周幽王怒吼道：谁？
突然周幽王沉默了。
褒姒也沉默了。
两人相互沉默了很久。
鹅毛般的大雪依旧瑟瑟的飘过，像虫子爬过时微微的声息。
周幽王终于咬牙道：你难道认为朕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孩子？
褒姒道：你当然有能力。
周幽王眉毛一扬道：那你还走？
褒姒冷冷道：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像我一样一辈子都要活在担惊受怕中，成为
别人的「以图后计」。
周幽王突然捏紧了拳头，嘴唇已被他咬出了血，继而缓缓低沉道：美人儿，
给朕一点时间。
褒姒道：我可以给你时间。可老天爷不会给我时间。
周幽王眉毛一皱道：什么？
褒姒却抬首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穹，轻叹口气道：天色已晚，我要等着赶路
了。
说完，从周幽王身边一掠而过，向宫门快步走去。
周幽王愣愣的看着她婀娜的背影。
在密集的雪花中，是那么的瘦弱，伶仃和微小。
青衫是那么的扎眼。
但很快，又再次被覆盖成白色。
褒姒忽转回了头，对周幽王冷冷道：伟大的陛下，为一个丫鬟你不值得付出
太多。
说完，径直向宫门走去。
可是，她终于没走出宫门。
因为，从背后忽然狂奔过来一个气喘嘘嘘的男人，将他一下抱在了宽阔的胸
前，像老鹰叼小鸡一般抱回了琼台。抱回了琼台的床上，用琼台的锦被把她严丝
合缝的盖好，掖的连一丝寒风儿都吹不进去。
褒姒一点都没有挣扎。
１５。２一笑倾城
人可以抱回，心却依旧在外流浪。
周幽王很幽怨。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与褒姒一如从前的把盏言欢，而非现在的冷漠无言。
那个温暖的下午，那些灿烂的菊花，那位笑如荷莲的女子。
那天的风很轻，很清。
被记忆中的风一吹，周幽王的脑袋立刻清醒了起来。
他忍不住用手拍着自己的脑门一个人洋洋得意哈哈大笑。
翌日一早，褒姒刚刚睁眼，就发现周幽王正用一种诡异的微笑看着她。褒姒
冷冷的扫了一眼，继续翻身睡觉。
忽然，「哧拉」一声。
很清脆，并有些熟悉。褒姒一愣。
「「哧拉」「哧拉」「哧拉」「哧哧拉」「哧哧拉拉」，声音竟开始绵延不
绝。褒姒由不住转头对着周幽王冷冷问道：这是什么？
周幽王嘿嘿一笑道：你猜。
褒姒再一细听，皱眉道：有人在撕彩缯？
周幽王微笑的点了下头，脸上洋溢满了骄傲之色。
褒姒皱眉道：这是为何？
周幽王舔了下嘴巴，悠悠的道：只为博佳人一笑。
褒姒道：你以为我会笑？
周幽王笑道：上次你撕裂王后彩缯时岂不笑了？
褒姒冷哼了一声。
周幽王忙道：你又何苦不承认你笑了？
褒姒「嗯」了一声，头一偏，又向里独自睡觉去了。剩下周幽王茫然不知所
措，挠了下头，只好一个人傻傻的听着这前呼后应的「哧拉」之声。
整整一天没有停歇。而这一天却并没有发生奇迹。
周幽王无时无刻不在一眨不眨的盯着褒姒的脸，他希望她能如上次一样，嘴
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纵使是很冷的，但也比没有强。
就在周幽王近乎绝望的时刻，褒姒终于笑了一下。
这个笑一闪即过。
不是冷笑。
而是苦笑。
哭笑不得的苦笑。
因为连周幽王都在苦笑了。
一天下来，由「哧拉」和「哧哧拉拉」组成的噪声几乎能让人精神崩溃。
幸好，到傍晚的时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因为，全城的彩缯终于都被撕光。
一笑倾城。
可这次笑的导演确是极其失败的，周幽王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周幽王的压力突然增大了很多。
但是很快，褒姒的压力变的比他还要大。
因为她们的儿子伯服呱呱坠地了。
无论是初为人父还是初为人母都该是世界上最幸福和最具成就感的事。
可褒姒却例外。
她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相反，她是爱的太深沉。
爱的越深沉，就越缺乏安全感。
她在为孩子的未来担心，她知道，有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正在盯着她和她的孩
子，只要稍有机会，一定会毫不手软的置她们于死地。
宫廷斗争的残酷与血腥，褒姒早有领教。
她不希望伯服以后的命运比她还要坎坷。她虽是弃婴，可还有口饭吃。而伯
服却极有可能在某个夜晚睡去后，就再也不能醒来。
被夭折，这就是压迫伯服的宿怨。
她和她的儿子是弱势群体，虽然他们现在大红大紫。
周幽王已达到了整夜失眠的地步。这种内心的煎熬，已太尖锐太沉重。
褒姒的压力自然翻倍施加于他。因为，只有他才是他们的惟一救星。
可是，让他对申后和太子下手，情何以堪？糟糠之妻不下堂，虎毒尚且不食
子。
生活充满了灰暗的无望，周幽王决定让自己和褒姒都活的稍微轻松些。
博美人一笑的念头又开始急剧起来。
可是，能用的法子周幽王已用尽，他真的黔驴技穷。
但，山穷水穷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幽王想到了一个前朝的典故，孔甲贴榜招贤养龙师的故事（详见６。２节）。
人间既然连养龙师都能找到，还怕找不到博佳人一笑的贤士？
一张黄榜华丽丽的贴出。
标的千金。
真是一个绝佳的发财机会。
可惜，这笔钱却被一个更有钱的人赚到了。
一个人竟慢笃笃的走到宫门前，揭下了贴在墙上的黄榜。
一如刘累。
虢石父。
虢石父不但善于把持朝政，而且还擅长创意。
周幽王瞪大着眼问道：爱卿果能让娘娘一笑。
他和虢石父臭味相投这么多年，竟从不知虢石父还有此般伎俩。
虢石父笑道：臣能！
虽区区两个字，但斩钉截铁。
周幽王道：爱卿试说说你的法子。
虢石父一字一顿的道：举骊山烽火。
周幽王近乎被惊的一跳：举骊山烽火？
虢石父道：是。
周幽王用忧疑的眼神盯着虢石父道：爱卿可知骊山烽火因何而来？
虢石父道：臣当然知。先王时，为防止犬戎侵袭，特于骊山之上置烟墩二十
所。国都一旦遇险，则点燃狼烟，直冲云霄，各诸侯见此即率军快马加鞭而来，
以勤救王室。
周幽王试探道：此国家大事，能儿戏否？
虢石父道：大王认为博娘娘一笑是儿戏？
周幽王立刻闭嘴。好久后才道：爱卿又何知娘娘必笑？
虢石父笑道：娘娘的心思想必大王更清楚。
周幽王眨巴了眼想了很久，然后点点头道：朕已尽知，爱卿先下去吧。
第二天清早，褒姒就被周幽王给拖了起来，扶进软轿，禁卫军开道，浩浩荡
荡的向骊山进发。在山上，周幽王已临时设立了骊宫。
骊山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不但产生了周幽王和褒姒的经典场景，也是后世唐
明皇和杨贵妃洗浴的华清池所在，同时也是千古一帝秦始皇的墓区，更是蒋介石
被张学良活捉的山头。此地，貌似和倾覆大有干连。
但骊山的风景很美，山势逶迤，犹如骏马。所以，周幽王已迫不及待的想到
达。
但，队伍却咔吧一声停了下来。
一个人跪在了道中央。
司徒郑伯友。
周幽王恨不得把头皮抓拦。该来的人终还是来了，虽然周幽王认为他从郑国
纵使是星夜驱驰也是来不及的。
郑伯友叩首道：听说大王意欲去骊山举烽？
周幽王「嗯「了一声。这招他是从褒姒那学会的。
郑伯友厉声道：骊山烽火为应付犬戎侵袭而专设，是取信于诸侯的惟一法物，
大王现无事而欲轻举之，可曾想过不可测之恶果？国都一旦告急，诸侯岂会再来
赴救？
周幽王不耐烦挥挥手道：叔父实在是担忧过甚。朕不过欲借此与诸侯一会，
待其等来后，朕必定当面予以解释。各路诸侯又岂会连容纳场游戏的心胸都没有？
若果如此，又何能指望其等效忠王室？
郑伯友还欲回答，周幽王连忙抢止道：叔父不必多言，异日若果真有事，不
与你相干。你仍可坐享中原之利。
郑伯友当场被噎的无话可说。
朱红的雕花宫门终被吱呀一声打开，周幽王笑吟吟的令内侍们上满肴馔，更
洗杯盘，摆上两双玉箸。
褒姒冷冷的坐在对面。
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她也并不关心。
她只是在低头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伯服。
１５。３烽火戏诸侯
周幽王端起一杯酒笑眯眯的看着她。
突然，外面传来「蓬」的一声，接着一道火光直冲霄汉，霎时映亮了整个夜
空，也照透了宫殿雪白的窗纱。
褒姒一惊，刚欲抬头去瞧，却见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她拉起，拥着她到了门外。
这是奇异而璀璨的一幕，彪炳史册。
干柴在烽灶里霹雳啪嗒的燃烧个不停，撒在其上的狼粪发出滋滋的焚化声，
浓烈的红焰在青翠的山峰间不断向上窜着舌头，笔直的狼烟猛烈的蒸腾。
这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一座烽台势头刚起，下一座烽台便衔序而发，烽火狼烟相承吐纳，如此互推，
按次点动，火光迅速逶迤铺远，犹如一条逐渐腾飞的火龙，见首而难籍望其尾。
只有那不断闪耀的烈苗，在风中摇曳飘舞。
天上的星星在这一刻黯然失色，黑夜在这一刻倏忽褪去，熊熊火光照亮了骊
山的一切。
更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褒姒冷冷看着周幽王，周幽王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褒姒。
褒姒的眼中忽然滴下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由鼻翼到嘴唇，由嘴唇
到柔润的下颌。
这一刻，她真的被感动了。
这个男人真的在爱着他，真的愿意为她付出很多，真的愿意为她去做任何事，
真的愿意为她而不顾天下人的流言和非议。
周幽王依旧在笑眯眯。
可是热泪也早已挂满了他的眼睑，他的嘴角，他那浓密的胡须上。
他忽走过去，轻轻一把搂住了褒姒。
褒姒像一只小鸟样乖乖投进了他的怀中。
褒姒呢喃道：陛下，你这样为一个女人而费尽心思大举烽火难道就不怕后世
的驳议吗？
周幽王一笑道：美人切勿担心，朕不过借此机会与诸侯一叙而已。
忽然，周幽王把褒姒推开，盯着她的脸道：美人，朕只是希望你今晚来看场
戏，你勿担忧其它好吗？
褒姒点了点头。
周幽王又一把将她抱在怀中，用嘴巴不停的亲她的发际，褒姒一动不动。
人生不幸时是一日三秋，而幸福时总是光阴似箭。
周幽王和褒姒被一阵乱哄哄的吵闹给分开了。
王畿内的各路诸侯率领国中大军陆续赶到。
因为丰镐近于犬戎，受其直面威胁，所以王畿内的诸侯个个手心里都捏着一
把汗，对烽火台信息丝毫不敢松懈。数年来，第一次举烽，诸侯们的震惊可想而
知，均在第一时间内急匆匆赶到。
因为是风风火火不约而同，所以笑话应接不暇层出不穷。
戴国的战马跑进了温国的军营，温国的士兵穿翻了衣服，原国的戈矛蹭破了
滑国人的脸皮，滑国人的头盔又掉在了戴国人的兵车下。
不大的骊山脚下挤满了人，个个都争着向上抢占山峰制高点，以图钳制「犬
戎」敌军。
士兵们早乱成了一锅粥，将领们只好独自向前冲，诸侯们见面连打声招呼的
时间都没有。
「乒乒乓乓」「叽里咣当」声不绝于耳，这是兵器间的相互撞击，中间又夹
杂着各国士兵的对责和互骂，各种方言轮番上场。
这根本就不像是战场，而是挤得让人透不过气闹腾哄哄的乡下人赶集。
因为每个诸侯都心急如焚，都希望第一时间赶到山上来解救他们的大王于水
深火热之中。
可是，到山上后他们傻眼了。
他们被雷倒了。
山上只站着两个人。两个人笑的似乎都已抽筋。
男人一手指着一个诸侯的脑袋一手捂着肚子对女人大笑说，戴侯吃的这么胖，
跑起来竟然还可以像一支离弦的箭；女人两只小手不断的拍的啪啪响，靠在男人
肩上说：亲爱的，你发现没有，原国的士兵怎么都长的又老又丑？
诸侯们终于清醒过来了，他们不再傻眼，但他们还必须面面相觑。
因为，男人和女人还没有笑完，还没有评点完，他们把所有看到的值得大笑
一番的场景都一一数出，然后点着对应的人头相互间不断分享。
诸侯们个个脸涨的通红，没有人愿意被当猴耍，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尤其
是当着众人的面耍这么长时间。
可是，他们既然进了圈套，就别无选择。
等待，是他们惟一能做的。一个个像木桩样站在原地不动。
等待男人笑完，等待女人笑够。
终于，在他们脚已麻的失去知觉的时候，男人和女人也消停了下来。
诸侯们长舒一口气。他们想，他们终可以解脱了。
可是，周幽王却绝不会这么想。
他还要美其名曰的向诸侯们致歉。所以，许多桌华丽丽的酒席在骊山一字型
摆开。
周幽王微笑着请诸侯和士兵们放开肚皮的大吃大喝。
重辱之下，没有人会再有食欲。
可周幽王却并不在乎这个，他所在乎的是希望被点名的诸侯们能掏心掏肺的
说点什么。
内容很统一，那就是对自己出丑时心态的描述。
诸侯们要崩溃了。
可是他们越崩溃，周幽王就越有成就感，褒姒就觉得越有趣。
看人出丑，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
尤其是把平时冠冕堂皇的诸侯大爷们当成马戏团的动物时。
但动物们也有累倒的时候。
就像观众们也会疲惫一样。
在酒不足饭不饱气却鼓囊囊的状态下，诸侯们终于奉命撤回。
撤回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上一倍。
如果周幽王能收集到诸侯们一路的唾沫星子，怕早已能活活淹死他们一家三
口。
这就是历史上的第一次烽火戏诸侯。
之所以说第一次，是因为后面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Ｎ次。
人生的快乐，总是如烟火般刹那，虽绚丽无比，可转瞬即逝。
周幽王体会之深，怕世人难以匹敌。
因为自从骊山返回之后，褒姒突然又恢复成了从前的冷美人状态。
是的，在熊熊火焰燃烧的那一刻，在被周幽王紧紧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她心
头的坚冰是又一次开始一点点在融化。可是当一回到琼台，当一听到伯服的哭声，
她的心立刻冰封如初。
快乐是曾快乐过，笑亦再笑过，可是现实却一点没有改变。
她惟有更加的伤痛。
周幽王再次陷入了头晕目眩的精神失衡中。
他几乎要哭了出来。
他原以为骊山的烽火能照亮他和褒姒未来的幸福生活，可没想到照亮的仅仅
只是褒姒那一闪而逝的笑容。
大笑过后是更大的悲。
在一筹莫展中，周幽王走上了人类的一种可怕的心理惯性。
路径依赖。
当他觉得压力难以排解而又特别渴望看到褒姒那迷人的笑容时，他就会带着
她再去骊山，再举烽火，再来调戏那些诸侯。
这是一个高度重复的游戏。即使有趣，但屡次的千篇一律应该也会让人生厌。
毕竟，他不能像魔兽世界样进行升级。
奇怪的是，褒姒却没有厌倦。
因为褒姒知道，她每次去骊山，每次举起烽火，申后的嫉恨和失落就会更加
重一层。
所以她每次都会笑，甚至是笑出了眼泪，甚至是笑到了哭。
如果说第一次举烽火褒姒是感动于周幽王真挚的心和真挚的爱，那么以后则
完全蜕变成了对申后的打击和报复。
褒姒没有厌倦，周幽王更不会厌倦。
但诸侯们可真的厌倦了。
终于，在第Ｎ+ １次，无论烽火再如何壮观，狼烟再怎么笔直，骊山上也已
犹如一座空荡荡的大墓，再没一个傻瓜来自投罗网。
可是对于褒姒来说，这个游戏的口味也差不多腻了。
因为申后的伤害也已无以复加。
然而，如果褒姒能知道以后的下场，相信就是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再
因一己之私乐而纵容周幽王此般的荒唐不羁。
女人精于心计，却疏于国计。
周幽王现在对心计和国计都已毫无思考的力气。
他蔫了。
骊山上再也寻找不到那个吃的像猪一样胖，跑起来却像箭一样快的戴侯，这
也就意味着骊山上再也找不到褒姒的笑。
可是，他又是如此刻骨铭心的怀念褒姒的笑。
他渴望日日都能看到。
他很迷茫。
他知道褒姒的心结在哪里，就像褒姒也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般。
她并没逼他下手，可这却是最厉害的逼。
他没非一定不能下手，可这却正是最不能让其下手。
在浑浑噩噩中，他端起了一大樽酒。刚欲狂饮，褒姒却走了过来，冷冷的对
他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改变了整个的历史格局。
１５。４废后
褒姒道：你难道不记的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个造酒的典故了吗？
周幽王心头一震，接着一暖。
相传仪狄刚刚发明造酒术时，就满怀憧憬的把第一樽酒献给了大禹，大禹一
饮而尽，味甘冽而甜美，情不自禁的啧啧称叹。但一转眼，看见了仪狄焦渴而期
待的目光，便皱眉厌恶的道：你之罪大矣，后世必有因饮酒而亡国者。仪狄遂被
放逐，但美酒却源远流长。
历史似乎也验证了大禹的预言。桀、纣等亡国之君都日夜醉饮。故而，周幽
王为自己立了三戒，第二戒即是不嗜酒如命（详见１４。５节）。
听完褒姒的话，周幽王端着酒樽的手忽然愣愣的停在了半空。过了好久，才
眨巴眨巴了眼。他在判断，事实是否是事实。
褒姒于此缝插的此一针，是稳准而犀利的。
周幽王眨巴眨巴着的眼中，忽然眨巴出了眼泪。
他赶紧把酒樽放下，一闪身奔出了门外。门外，冷寂而旷凉，星光依旧灿烂，
星星都在和蔼的微笑。
周幽王鼻子忽然一酸，开始抽噎。抽噎了一会儿，变成了哽咽。
他开始慢慢的曲蹲在地上，放开胸怀而又低暗无声的捂着脸大肆痛哭起来。
泪水顺着手指缝一滴滴汇集成河，沿着手臂流进了他的袖口，或坠落成粉碎。
他忽然感觉到满腔的幸福，而这种幸福的突然来临，又挤压着他的内心，让
他窒息和难受。
他被感动了。虽然那只是一句如此普通的话。可这句话是由不普通的她对沉
沦在人生黑暗中的他说的。
打动心灵的力量，就是在你近乎绝望的时候，你最爱的女人给了你一点点关
怀。尤其是当她心中从来没有你，而你却偏偏又觉得亏欠她很多的时候。
褒姒正坐在内室慢慢拍打着熟睡中的伯服，她的脸平静而淡然。
周幽王一步一踅的走了过来，路过桌边时，他顺手抄起了那樽酒，一饮而尽。
周幽王从背后将双手抄在褒姒胸前，缓慢而略有些嘶哑的道：美人，朕欲立
你为后，伯服为太子如何？
褒姒顿了一下，然后才冷冷道：国家大事，你和一个女人商议什么呢？
周幽王心头一阵失落，那种温暖的感觉迅速退潮。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只好又叹口气道：这也只是朕的想法，只怕朝臣们不一定会答应。
褒姒即刻接声道：你这话说也奇怪。从来只有臣听君的理，没见过君听臣的
道。你贵为九五之尊，若连这点事都不能做主，又来在我们母子面前说什么呢？
说完，褒姒美丽的睫毛竟挂上了晶莹的泪水，但她却没有哭。
周幽王心中却一阵咯噔，那是紧张扭裂的声音。他连忙拍着褒姒的肩道：美
人，你放心，朕意已决，虽九牛之力亦不能拉回。明日早朝，不过付与众臣走个
形式，议论下而已。
褒姒冷哼一声道：你这话好生奇怪。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周幽王嘿嘿一笑，赧涩道：是朕失言，美人勿怪。
想了想，褒姒方道：我只是担心，你明日要早朝，今晚还不早点去睡？
周幽王嘴角淫淫一笑，用手挑起褒姒下巴道：你又不是不知，没有美人，朕
哪夜睡安稳过？
褒姒回头瞟了周幽王一眼，这一瞟，风情万种。
周幽王心头忽又热腾腾起来，他立刻将嘴向褒姒唇上凑去，褒姒头一扭，连
忙用手去推开。周幽王干脆一猫身，整个把褒姒抱在怀中，满脸带笑的向卧榻走
去。
是夜，鱼水谐欢。
次日一早，周幽王即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龙袍穿戴整齐，在内侍们的簇拥
下，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大殿走去。
朝臣分文武双列，按序禀奏，周幽王面带微笑的一个个细心听毕，但奇怪的
是，他却没发任何一句言。
朝臣们相互间大眼瞪小眼，开始窃窃私议起来。要不论事，要不退朝，这样
干站着算那门子规矩呢。
可是，老板没有发话，他们惟有干站着。
周幽王终干咳了一下，虽然他在微笑，可是他却失望。朝臣们啰里啰唆说了
那么多，却没任何一人说中他的心事。尤其是虢石父。周幽王原以为他该能揣度
到自己的内心，没想到他今天比木头还木呆。
周幽王砸吧了下嘴道：众位爱卿，朕有一国事欲与大家议之，不知可否？
朝臣们脑袋嗡的一声，他们从没见过周幽王此般礼贤下士过。他们实在奇怪
到底有何事要「议之」，于是个个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周幽王又干咳一声，拿眼睛巡视了一圈，朝臣们个个噤若寒蝉。他把眼光扫
到虢石父脸上，虢石父赶紧低下了头。
无奈，周幽王一狠心道：申后嫉妒心甚重，处处陷害褒娘娘，甚至危及朕躬，
实在难配天下之母，朕欲将其废置，另选贤良才淑，众爱卿以为如何？
朝臣们尚未反应答话，只有一人猛然窜出，大声道：吾王圣明，此举关乎天
下礼化，实宜急速行之。
虢石父。
周幽王大喜道：爱卿也是此般认为？
虢石父道：非止是臣一心，实乃天下万万人之心。说完，眼神向朝臣中一瞟，
众人立刻跟声道：虢公所述实乃我等之心声。
周幽王边笑边叹气道：即为天下人之心，宜速速行之，可叹因朕一人之疏忽，
而失天下人心如此之久，朕之过大矣。
虢石父忙道：实乃吾王圣明，仁慈为怀，屡次望人改过自新，可惜申后执迷
不悟，辜负了吾王浩浩恩德。
周幽王连连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爱卿实解朕心。
虢石父话锋一转试探道：申后既已废置，太子现该如何？
周幽王似乎一惊，欠了欠身问道：若依爱卿之意，该如何呢？
虢石父暗自咬了咬牙，干脆道：俗云子以母贵，申后既已废置，太子宜应贬
为庶人，且太子前有对褒娘娘不敬，后到申国后又音信全无，无丝毫悔改之心，
此等不孝之子，实难继江山大业。
周幽王松了口气笑道：爱卿所言极合朕心。遂转头吩咐内侍：即刻传旨到申
国，将宜臼贬为庶人。
周幽王又笑道：众位爱卿认为后宫中谁堪当王后之职？话音刚落，即用眼睛
盯着虢石父。
虢石父应声道：听闻褒娘娘德性贞静，想必惟其堪主中宫。
周幽王拍椅笑道：爱卿之言实乃天下公论。
散朝后，周幽王脚步轻快的向后宫奔去，他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最
爱的女人。而虢石父却步履沉重的踯躅在回家的路上。
周幽王是褒姒的男人，而虢石父却是褒姒的人。
不论是她的男人还是她的人，都不好当。虢石父叹口气道。
这个女人在冷漠的外壳下，却藏着一颗丝丝入扣的心。
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
事实上，也只有不简单的女人才更容易获取幸福。
所以，另外一个简单的女人正在撕心裂肺的大哭。
申后。
她刚刚从锦绣满堂的掖庭被搬进黝冷漆黑的冷宫中。守卫也刚刚摔给她一碗
饭。
一碗黄不拉叽的高粱饭。
而且还没有菜。
申后想端起这碗饭，可是她的手正在气愤的颤抖，而她也已控制不住这种颤
抖。
再大家闺秀的女人，遇到这种变故，怕都想冲出门去掐死人。
申后却只是在恨恨咬着牙齿。她在畅想着未来的复仇之路。
她相信有人一定会还给她一个公道。
那就是她的父亲，申侯。
娘家茬口硬。这也是申后手中最重要的一张牌。
而申侯对抗朝廷的基因，是从他先祖既已埋伏下的。详见秦朝先祖大骆的故
事（１３。５节）。
但这一次，申侯却开始有点犹豫不决。
１５。５攻陷
当初的矛盾只是一块地皮的划拨，而现在却牵系着一个王朝的兴衰。
申侯在屋子里焦急的转来转去。
他一时间实在理不清头绪，可情况又很紧急，稍有迟误，恐怕申后的脑袋就
要被褒姒咔嚓掉了。
关进冷宫只是第一步，让申后死才是最终的目的。
刻鹄不成尚类鹜，申侯决定使用祖宗的老法子。
上书。
一封慷慨激昂的信札摆在了周幽王的面前，曰：古者桀宠妹喜，纣宠妲己，
皆以此亡国。今者陛下之于褒姒实类于此。惟望正之。复王后与太子之位，如此，
方不负天下苍生之殷殷盼也。
周幽王勃然大怒：老匹夫竟敢如此无理？诅咒朕为亡国之君！不灭除此人，
实难消朕心头之恨。
是夜，密室。灯火辉煌，两个男人。
周幽王仍怒气不解的对虢石父道：老匹夫如此无理，爱卿看朕该如何惩罚？
虢石父亦咬着牙恨恨的道：此札已尽见申侯谋反意图，大王不如趁此机会斩
草除根，以剪除后患。
说完，手使劲的向下一切。
周幽王笑道：爱卿所言极合朕心，你明日起即筹备兵马，检点军将，替朕讨
此逆反之臣。
虢石父顿时像石雕一样愣在了原地。
全身冰冷，那只手更是。
他只擅长刀光剑影的口舌，却从未经历血雨腥风的打仗。
但是，王命一出，谁能违抗？虢石父只好硬着头皮扛下。
回家的路上，虢石父觉得星光从未如此黯淡过。以至于第二天一睁眼，他又
觉得太阳是如此的刺目。
太黯淡的星光和太刺目的太阳都不适合虢石父来整点军伍。
所以，虢石父做的很慢很慢，而事情又很多很多。士卒的征调，粮草的筹集，
行军路线的确认，马匹的养膘，与家人的告别。甚至是车轴擦润滑油。每一样，
都要花去很多的时间。
终于有一天，虢石父把一切都打理妥当了。他的心情略略有些放松，又略略
有些紧张。明天，就要踏上戎马征程。这是一种全新的生活，他手心里竟微微沁
出了一些汗。
也许他胆怯刀锋，也许他渴望刺激。可这些突然间都不重要了。
因为突然间，虢石父的腿开始颤抖起来。唰唰的，唰唰的。
周幽王的腿也在唰唰的唰唰的颤抖。
丰镐，黑云压城城欲摧。
在漫无边际的黑云下，是更漫无边际的士兵。
申侯的。
以及犬戎的。
当虢石父迈出密室的那一刻，其要出征的消息申侯即已了如指掌。
虢石父疏于兵法和军事，申侯却不是。相反，这是他的特长。
申侯的间谍系统甚至可媲美姜子牙。
当夜，申侯就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先下手为强。接着，他又做出了第二个
决定，找帮凶。
犬戎接到申侯的密函时，笑的合不拢嘴。驰骋中原早已是他的梦想，更何况
如今是肥肉送到嘴边。
而且，他还要报仇。他一想到当初先祖们在周穆王时的被欺（１２。６节）
和周孝王时的惨败（１３。５节），就愤怒的直锤桌子。而现在，他终于可以锤
到周王了。
天赐良机，岂可废之？
周幽王忽然六神无主起来，这个时候，他甚至比褒姒还要脆弱。
他抱着褒姒，眼神中满是空洞，甚至还有种将要流泪的神态。
褒姒道：我们现在为何不趁机突围？
周幽王苦丧着脸道：戎兵现在里三圈外三圈围的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
过去，怎么可能还容忍活人出入？
话音甫落，一个活人竟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活人的脸上、盔甲上、马靴上都沾满了沥沥拉拉的鲜血，但右手却坚毅而有
力，青筋暴突。因为那握着一根精钢打造的丈八长矛。
郑伯友。
英雄总是适时出场。
周幽王大惊道：叔父，你是如何进城的？
郑伯友惨然一笑道：臣本返国，刚至半途即闻犬戎来袭，遂领卫兵连夜杀回，
拼死突围而进。可怜卫兵损失殆尽，惟臣一身得以入城。
周幽王默然不言。
褒姒却连忙道：叔父既可入城，想必亦可送我们出城？
郑伯友瞟了她一眼，冷哼道：王后实在抬举老臣了，老臣无此神力。
褒姒立刻闭嘴。周幽王却接道：叔父，前事之错，朕已尽知，现后悔不及。
然现犬戎来袭，志在必得，不夷平大周社稷绝不会罢休。叔父亦为姬姓之尊，难
道忍心看着我们坐以待毙吗？
郑伯友心中一阵凄凉，许久才长叹道：这也正是老臣冒死进城的缘由。现要
出城，惟有一法。
褒姒忙道：何法？
郑伯友冷哼声，却对周幽王说道：现四面围堵之中，惟西门最弱，东门最强，
因为犬戎怕我们逃至属国，故东门加倍防范。现必令一人率王师主力从东门徉为
突围，拼死一战，戎兵必然回调。则老臣保护陛下自西门杀出，庶几方可成功。
周幽王拍手道：叔父此计甚妙。大周王室血脉，今日全仰仗叔父成全。
虢石父冷汗津津的站在郑伯友面前，他正临时抱佛脚的听郑伯友向其传授兵
法。
当然，他学的精通不精通早已不重要。
他只是一颗去送命的棋子。
二百辆兵车。
队伍不可谓不浩荡。
虢石父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东门，领着浩荡的队伍冲向了对方更浩荡的队伍。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天。
虢石父的人整个在痉挛，他很想趁着混战之际瞅个空拔腿开溜。
可是，他没想到，郑伯友选他做棋子，并不只是对他的个人恩怨的愤怒。
这还是兵法上的一个妙招。谓曰：投怀送抱。
因为当申侯看见虢石父的时候，眼眶都在硌硌的暴响。
如果没有虢石父的谗言，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最起码申侯这样认为。
而申侯这样认为，既已足够。
申侯即刻令人火速传调各门的主力，将虢石父死死围住。吩咐活要见人，死
要问尸，若有走脱，则各将按罪问斩。
但终于，申侯没有看见虢石父的人，也没看见他的尸。
因为，虢石父已被千刀万斧剁成肉泥，自此消失在了人世间。
而郑伯友的预判丝毫不差，他也就趁此空，带领内侍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救
出了周幽王、褒姒、伯服一家三口。
巍巍青石墙已在身后。周幽王回望一眼，满眼含泪的叹息。
可是，郑伯友却在紧锁着眉头。他在思考更现实的问题，下一步又该如何走。
虽然他的丈八长矛上下翻飞无人能挡，但那只限于单挑。
对方有几万大军。
这几万大军一旦发现东门是诈，必定会紧追不舍的咬上来。
郑伯友叹息了一声，眼前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
这条路无论是褒姒还是周幽王都非常熟悉，甚至闭上眼都知道该如何走。
通往骊山。
也只通往骊山。
寒风吹来，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在这个铁蹄铮铮的夜里，弥漫着一股侵入骨髓的嗜血寒冷。
在这份寒冷中，他们必须做出抉择。
关乎未来的命运。以及整个王朝。
１５。６被杀
可是，若想抱着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们惟有一条路可以选。
这就是抉择的真相。
去骊山。
青山依旧葱翠，小径依旧倾斜。流水淙淙，一种平静而畅快的调调，似有意
无意。
他们再次登上了山顶。
再次面对了那些敦厚的烽火台。
郑伯友手忙脚乱的点燃了烽火，猛烈的火舌一如往常的窜出，狼烟一如往常
的笔直，火龙一如往常的链接。
可是，一如往常的没有人再来。
奇迹，总是存在于闭眼后的想象中，而非睁眼面对的现实。
周幽王紧抿着嘴唇，他几乎急的要哭了出来。可是，他终于忍住了，因为他
怀里的褒姒正在瑟瑟发抖。
他是个男人。
纵使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可是也要努力的去镇定。
郑伯友懊恼的把一根干柴「啪」的一声摔断在地下，他几乎想破口大骂了。
可一抬眼看到周幽王和褒姒的样，他心里忽长长叹息一声，就此罢休。
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逃命更重要。
郑伯友一咬牙，再次点燃了烽火。
但再次没有人来。
郑伯友仰天悲叹一声。而天，这时候已微微有些亮，山中特有的含着花草香
味的清新空气在悠闲的飘动。
鸟儿也开始吱吱喳喳的欢唱起来。他们好自由，他们好无忧无虑。
褒姒愣愣的看着它们。
在褒姒的愣愣间，郑伯友第三次点燃了烽火。
终于，出现了一次理所当然的奇迹。
山脚下沸沸扬扬，布满了人。而且每个人都是勇敢善战的士兵。
但，每个士兵都戴着一顶狗皮帽子，每个帽子上还都插了一根白色的毛缨。
这绝非中土人士。
犬贼。
周幽王的指节骨几乎都要捏碎。
郑伯友后悔的几乎想以头撞地。如果没有烽火的指引，犬戎是万万不会跟来
这么快的。
事，何其违愿？
虢石父的死突然变的毫无价值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恒古不变的法则。
虽然周幽王的人很少很少，犬戎的兵很多很多。
郑伯友大喝一声，挺起丈八长矛，舞出一片雪花，向山下冲了过去。周幽王、
褒姒等紧随其后。
瞬间，他们没入了犬戎的人潮人海中。
郑伯友吩咐内侍们紧紧将周幽王和褒姒围在正中央，而自己则鼓足精神断后，
整个队伍成一个大的Ｏ字型向外围缓缓突进。
戎主一声冷笑，看到郑伯友排出的阵势，立刻想出一个歹毒的破解之法。他
并非不能摆平这个Ｏ字型，而是他想让敌人死的更难看些。
一队铁骑横冲过来，正好切在Ｏ字型的中央，而中央恰是最薄弱部分，因为
精锐都集中在前后两端。在内侍们的惊慌和被践踏间，Ｏ型队伍赫然断裂。
郑伯友回身一看，大吃一惊，他立刻将丈八长矛舞的密不透风，左右逢源，
遇人则挑落，遇马则穿腹。戎兵一阵惊恐，纷纷后退，郑伯友趁此机会向周幽王
靠去。
可是，还没等他靠近，他就嘎然停下了，继而轰然倒地。
因为，万箭齐发。
在郑伯友的愕然间，他已变成了一个刺猬。
戎兵的后退竟然不是由于惧怕，而是为了给弓箭手让路。犬戎之诈，可见一
斑。
郑伯友很想看到第二斑。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咬牙，拔出了腹中的箭杆，
踉跄着想向周幽王奔去。可他连一步还没跨出，又再一次的轰然倒地。
箭势更密，甚于飞蝗。而每一支箭都用锋利的铁镞吞噬着郑伯友的生命。
再是侠骨硬汉，也搁不住次次穿肠。
一个英雄自此热血洒地。大地也吸干了他的每一滴血。
他还在挂念着他的王，而他的王现在则畏缩的忘记挂念一切。
戎主一声冷笑。一抖马缰绳，缓缓到了周幽王的面前。鞍上那些装饰的铃铛，
叮叮当当作响，空旷的回音记录着这个有些逆光的早晨。
周幽王睁大着惊恐的眼睛。可是他的手却紧紧抱着褒姒，并把她的头搂在怀
里，他不愿褒姒看见如此血腥屠杀的场面。
可是，他的手无力的松开了。
因为他的头，已被戎主拎在了手上，慢慢的端详。
戎主的手却忽然又一软，周幽王的人头扑通一声滚落在了地上。
戎主被一声凄厉的女高音吓到了。
他吃惊的抬头向车中望去，他忽然震撼了。
他从没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这种美动人心魄，能刺入每一个男人的灵魂。
戎主嘿嘿一声淫笑，伸手向车中抓去。而女人却误以为他是来抢自己怀中的
孩子，更加神经质的大叫起来。
戎主眉头一皱，立时不耐烦起来。怜香惜玉从没在犬戎人的世界观中出现过。
惟有暴力才代表一切，也惟有暴力才能获得服从。
戎主干脆跳下马来，一把去扯女人手中的孩子，女人则披头散发疯了似的抱
住，戎主即刻一脚踢去，女人应声倒栽出软车。戎主再一扬身，把孩子向外抛去。
噗嗤一声，恰好落在了士兵的枪矛上，穿心而过。
孩子那尖利而已丧失人腔的哭叫也终于渐渐停止下来。回音，也渐渐的消去。
死尸横积鲜血涂染的战场突然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像是偌大的骊山早也没有
一个人了一样。
一如昨天绿野飘零的幽然。
可是，整个天空忽然又被一个女人锐利的嘶吼划破，她如中了魔一般挥舞着
双手向戎主呼啸奔来。
戎主一声冷笑，略一闪身，女人顿时扑了个空，向前跌倒。可是她的头发却
被戎主一扯，立时变成了后仰。戎主趁势再在其后脑一击，女人立马昏厥过去。
士兵们哈哈大笑，齐齐鼓掌。
他们在赞扬戎主麻利的伸手。
戎主骄傲的挑了下眉，把女人向肩上一扛，一翻身跃上了战马，手一挥，戎
兵们像退去的潮水一般呼啦啦离开了骊山。
世界忽然又澄为一片宁静。
暖暖的阳光照下，呼呼的风刮过。一个个横七竖八的死尸或躺或跪，静静的
等待着野狗来为他们收尸。
那颗孤寂而高贵的人头，亦是如此。
１５。７求援
申侯正在屋内打圈竞走。
他很痛苦，他很着急，他很迷茫，他很惊恐。他端起一杯茶，咕咚声喝下去，
却冷不丁又「噗嗤」声吐出来。水好冰凉。
可是，他的心比水更冰凉。
事态的发展早已出乎他的预料。他本天真的以为，借犬戎兵围京师以向周幽
王施加压力，恢复他女儿和外甥的王后与太子之位。功成名就后，再给犬戎一点
财物，算作答谢。
可现在犬戎却把周幽王给杀了，把堂堂的大周王后扛回家做了压寨夫人，把
周人的府库和宗庙社稷更抢掠一空。
申侯作为幕后黑手，已足够乱臣贼子的条件。
可是，甘苦仅自知。申侯惟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局面岂是他所能掌控？兵是犬戎的兵，而非他申国的子民。
他把犬戎当成了一颗棋子，犬戎也把他当成了一块敲门砖。
各取所需。
但是，犬戎取的太厉害了。面对京都这个花花世界，犬戎的贪欲立刻被放大
了十几倍。
那恶狠狠的眼神，很像当年鬼子对中国水灵灵的大姑娘一样，淌满了口水，
充满了令人鄙视的猥琐和邪恶。
洗劫。
这就是犬戎的政策。
遇人举刀，杀；遇屋举火，烧；遇财举袖，抢。
一个繁花似锦的国都，不到短短几天，在犬戎的魔爪下，近乎成了废墟。
死人。
到处都是死人。
每天都在不断的死人，每天都有无数的头颅被斩断，都有无数的少女被奸杀。
但，终于还有活着的人。
纵使凶残丧失人性如倭寇，亦不能灭我华夏，何况区区犬贼？
活着的人开始愤怒，愤怒开始沸腾。但他们手无寸铁，打不过犬戎，所以他
们只能咒怨，而首当其冲被咒怨的自然是他。
申侯。
如果没有他的引狼入室，我华夏河山何能如此狼藉不堪？我华夏人民何能如
此惨遭荼毒？
申侯在重压之下，近乎精神失常。
他的先祖毕竟曾是朝廷重臣，曾帮助大周天子打下过江山。他又何敢去做一
天怒人怨叛逆不肖的子孙？
他原本只想威胁一下，可没想到最后却沦落成了汉奸。
头号汉奸。
超级走狗。
他不堪忍受此等侮辱。
但，不幸的是，更不堪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而这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隐忧。
犬戎不走了。
不但不走，而且还为长期盘踞做准备。
既然这里温柔似水，吃喝不愁，那么为什么还要回到那朔寒苦厉的西漠？那
里的风会皴裂脸庞，哪里的水会干皱手掌。
申侯的胆都吓破了，苦汁全倾而出，他在黑夜中一个人含泪的啜吸。
很苦楚，很孤寂，很苍凉，很无奈。
可是，任人宰割不是申侯的风格。尤其是被人永久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奇耻大辱，谁可受之？
申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而且具有着卓绝的智慧。
这样的人可谓之人精。
人精要出手了。
和当时周幽王选择逃亡骊山一样，申侯也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赶走犬戎，
还天下江山于大周。
但，申侯不会那么悲壮。他比周幽王更有社会经验。
这个经验还屡试不爽。那就是，找帮凶。
申侯自度绝不是犬戎的对手，所以戎主也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能容忍这块敲
门砖在自己卧榻旁躺这么久，戎主实在已够仁慈的了。
戎主早已毫不客气的把整个丰镐城作为了自己的卧榻，而且还把堂堂的大周
王后作为了自己公开的纵欲对象。
那个可怜的女人。
那个经过人间白眼磨难又经过帝王千宠万宠的女人，在犬贼人的铁拳下，含
泪的活着。
在敌人的贼窝里，申侯开始急速运转他的大脑，他在分析帮凶的选择标准。
为了标榜正义，我们暂且把帮凶变性为帮手。
真正的帮手并不是随便凑合的。后世荆轲若非秦舞阳的失着，秦始皇的小命
怕也早呜呼哀哉了，历史该换成另外一种样子。
申侯却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拿过一块竹片，认认真真刻下了帮手的三
个条件。
其一：必须要近而强。时间不等人，他现已坐在火山口，实在耗不起。符合
此条件的，非晋、卫莫属。
其二：必须要有打败犬戎的经验和威信。犬戎现志骄意满，盛气凌人，不能
在风头上输给它。此非秦莫属。
其三：必须要喊上郑国。郑伯友之死，他难辞其咎。最妙的解脱办法，就是
喊郑人现在来找犬戎复仇，他趁乱推的一干二净，跳出圈外。
主意一定，申侯唰唰唰的奋笔疾书，四封密信由他强大的间谍系统发出。
卫武侯接到密信时微微一笑，这封信对于他来说犹如一场及时雨。
他决定举倾国之兵以勤王。
这牵涉到一个秘密。一个他身世的秘密。
卫国自康叔立朝以来（１１。３节），经七世传至顷侯，顷侯脑子甚为活络，
大量行贿当时的老板周夷王，遂被册封为侯爵，并列诸侯。顷侯死后，传至厘侯。
厘侯嫡长子为共伯余，依制立为太子，卫武侯则为次子。
卫武侯心高气傲，不甘久居人下，遂趁厘侯下葬之际，帅众在墓地袭击共伯
余，共伯余仓促难应，逃进墓道。但前已无退路，后又有追兵，共伯余只好长叹
一声，抽出长剑，抹了脖子。
如此到也省事，卫武侯直接把他哥哥和爸爸就地打包合葬在了一起。自己归
国后，就任大统，成为了卫国第八代主人。
卫武侯的经历很像后世的一个人。
李世民。
不但前面像，后面更像。
所以，卫武侯是个贤明的君主，兢兢业业，仁义爱民，国遂大治，民心尽附。
可是，杀死哥哥篡位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岁月虽已磨平了这桩丑闻，无论
是周王室还是老百姓都默认了他的正统，但他心中却始终还有个疙瘩，觉得处理
的不够完美。
而此番救孤勤王，实乃天赐良机。
卫武侯带领所有家底日夜兼程的向丰镐开去。
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早有人捷足先登，抢了头筹。
郑伯友的儿子，世子掘突。
卫武侯只是为了抢功劳，而掘突却是报杀父之仇。所以心情之急迫和脚力的
快慢自不可同日而语。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掘突第一时间到了丰镐，第一时间向犬戎发起了致命的攻击。
可惜，被致命的不是犬戎，而是他自己。
头筹的意思只是指第一名。可以是胜的第一名，当然也可以是败的第一名。
掘突不幸位属后者。
年轻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但愤怒让掘突丧失了理智，他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命架起云车，抱起巨木，
死命攻城。
然而，堂堂大周王朝的国都岂是说攻就攻下的？其城高池深，亦不言而喻。
这也从侧面说明，戎主并非是个草包。他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绝非浪得虚名。
戎主是个懂武略的人。
对付掘突，他使用了两个法子。
以逸待劳，前后夹击。
戎主冷嘲着坐在龙床上，看着身边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
而此时，外面攻城的步子已很急很急。掘突的仗似乎已打到关键茬口，犬戎
的士兵则浑然不觉，只在城门上晃悠，看到郑军快爬上来了，则一脚过去把云梯
踢翻，郑军吱哇连连，纷纷摔为肉泥。
兵比别人少，人比别人累，还要仰攻，这仗如何打？掘突只好面对事实，天
黑时，部队撤了下来。
他撤了，犬戎却吃饱喝足要上了。
呼啦一声，丰镐城门大开，恶狠狠的犬戎兵挥舞着西域弯刀潮水般向郑国人
的营寨涌来。掘突一惊，刚要传令迎战。却听背后的丛林再一声破锣响，又有无
数的西域弯刀涌来。这就是戎主定下的伏兵，由左先锋满也速统率。
掘突大败。
他带着残兵败将慌不择路的向东北方向逃窜。终于在一片荆棘中，他们甩脱
了敌人的追击。
虽然没有妈妈喊，但敌人也要回家吃饭。
掘突情绪异常低落，他埋着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的埋怨。身上的素白缟
衣，在金黄的夕阳映照下，铺满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他在自责，可残兵败将也同样是要吃饭的。
士兵们掘好土坑，埋好锅灶，向坑洞里塞满树枝，扑哧声用火刀火镰打出火
苗，一股青烟悠悠升起。
他们在伸长脖子渴望着，一会儿就该弥漫起香喷喷的米饭味了。
只是，他们伸长的脖子却首先看见了一支铜墙铁壁般的大军向青烟处疾驰而
来。
犹如犬戎奔向骊山的烽火台一般。